班车徐徐驶入邬阳关,我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远远便瞧见父亲的身影。他站在街边,眼神里透着期盼,瞧见我后,那沟壑纵横的脸上立刻绽出笑意,大步朝我走来。
我们一道朝粮店走去,我的目光急切地投向柜台,可往日熟悉的位置上,不见陈樱的影子。父亲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瞥了我一眼,低声告诉我:“陈樱去年年底就辞职哒。”
“去年年底?这是哪门搞起?”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晓得。”父亲摇了摇头。
离开粮店,我们下了板桥沟,趟过纸厂河,就到了阴阳田山脚下。快走到家门口时,我扯着嗓子喊:“妈,儿子回来哒!”
母亲闻声从堂屋里走出来,先是看了看我,随即关切地问:“哪门瘦成这样哒?”
“汪汪汪汪!”一只大黄狗气势汹汹地冲我狂吠。仔细一瞧,原来是家里那只小黄狗,半年不见,已长成大狗了。
“阿黄,这也是你的主人,不许凶他。”父亲说着,伸手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
像是听懂了父亲的话,它立刻停止吠叫,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还哼哼唧唧,像是在向我赔不是。
第二天,我便跟着父亲上山砍柴,打算拿去卖些钱。没几天,我的手和肩都磨出了血泡,皮肤也被晒得黝黑,一个月才挣了两千多块钱。带着父母的叮嘱,我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前往鹤峰的班车。
到鹤峰县城后,我转乘前往宜都,抵达那里已是傍晚时分。刚下车,我就看见嫂子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朝我走过来。
“嫂子,这是侄女吧?”
“二弟,这是你的侄女。”
“二爹,您不记得我啦?”徐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衣角撒娇,“二爹,明天陪我去公园骑木马好不好?”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我实在没法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我在宜都的那几日闲适又自在。离别那天,嫂子执意要送我去宜都长途汽车站。我正准备走向售票窗口,嫂子眼疾手快,递来一张早已买好的车票,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叠百元大钞。我像生怕触电似的,并没有伸手去接。嫂子见我的举动,脸上掠过一丝嗔怪:“二弟,哪门还跟嫂子见外呢?”
我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下意识地背到身后,心里满是拒绝的念头。嫂子见状,笑道:“我晓得,这两年你在少林寺读书,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一千块钱,你就拿去做生活费,莫要再推辞。”
“嫂子,这钱我不能要,你们住在城里,吃穿用度,哪样不花钱?”
嫂子见我坚决不收,脸上泛起了一丝愠色道:“二弟,你要是再推脱,嫂子可真要生气哒……”
“我……”我嘴唇微张,话在舌尖打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
“拿着吧!”嫂子说着,不容我再拒绝,直接把钱塞到我手里。我还想把钱推回去,恰在此时,一辆前往宜昌的班车缓缓驶了过来。嫂子快步上前,高高抬起手,示意班车停下。车稳稳停住后,嫂子又帮我把行李箱搬上车,随后细细叮嘱了我几句,这才转身下了车。
那一刻,望着嫂子离去的背影,我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道路两旁,挺拔的松树像士兵般整齐排列;漫山遍野的山花,争奇斗艳,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
当我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学校大门口时,王富、袁凡等十几个同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他们争着帮我拎行李箱,一路上,熟识的朋友纷纷向我打招呼,我微笑着回应,心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刚走进学校大厅,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扑面而来。走到二楼时,恰好碰上了教练陈亮。他一看到我,便高兴嘘寒问暖。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六楼。快走到寝室门口时,我感觉不对劲,里面安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我们换寝室了?还是我记错地方了?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吱呀”一声,寝室门被猛地推开,同学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一下子把我团团围住。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嗨”响起,我的身体瞬间被他们高高抛了起来。同学们大声欢呼着,那声音震耳欲聋。我又惊又喜,扯着嗓子喊道:“喂!兄弟们,快放我下来!”
同学们不仅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反而愈发兴奋,嘴里大声喊着“嘿呵!嘿呵!”教练佯装生气,瞪了他们一眼道:“别闹了,快把他放下来,都到寝室集合!”
虽然离开了好一阵子,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陌生,但心里却感到格外踏实。
“稍——息!”教练喊着口令,看了看我道:“大家欢迎周圣咏返校!”热烈的掌声瞬间在寝室里响起,那声音清脆而响亮。看着同学们真诚的笑脸,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动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天晚自习刚上一会儿,学校广播便通知我去校长办公室,同去的还有杜志龙、赵忠林、白亚奇、杨奇和王强他们。我刚要询问究竟,就见雷院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随即问我们:“你们愿不愿意去天津?”
“院长,去天津做什么呀?”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这样问道。
“去TJ市电力公司当保安……”院长微笑着回应。
“就我们几个人吗?”王强嘀咕了一句。
“没错!鉴于你们在学校表现突出,经过院校多番商讨,决定派你们前往天津最合适,你们愿意去吗?”院长的目光依次扫过我们,眼神中满是期待。
“院长,我愿意去天津!”一想到能提前毕业,还能马上工作挣钱,为家庭缓解经济压力,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雷院长立刻着手为我们签发毕业证书,随后神情严肃,语重心长地叮嘱:“到了TJ市电力公司,一定要严守纪律,服从领导安排……”
我双手紧紧攥着那朱红色的毕业证书,掌心微微沁出细汗,满心的喜悦难以言表,一口气奔上了六楼。
刚一跨进寝室,喧闹嘈杂的声音便扑面而来。班上的同学们早已齐聚在此,杨赵伟见了我,扯着嗓子高声问道:“咏哥,听说你要去天津?”
“你咋知道的?”我满脸惊愕。
“听教练说的,恭喜你呀!”
“可是我的功夫明星梦碎了……”
刘俊恒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要气馁,谁说每个人的梦想就一定会实现?功夫梦碎并不可怕,我觉得逐梦的过程更加精彩。”
王富走上前来,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咏哥,你呀,有文学方面的天赋,我觉得将来会成为一位享誉文坛的作家。”
“俊恒说得没错,逐梦的过程更加精彩。”教练陈亮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圣咏,你千万别放弃心中的梦想。”那声音就好似夏日里的微风,瞬间将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让我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谢谢教练的鼓励,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兄弟们对我的期望!”
那晚,我和同学们围坐成一圈,天南海北地畅谈。梦想、未来,一个又一个话题,欢声笑语在寝室里不断回荡。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我正准备躺下来稍作休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打开门,只见杜志龙站在门外,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焦急地说:“快点洗漱换衣服,收拾行李,TJ市电力公司的专车已经来接我们了,就差你一个人了,你动作麻溜点儿!”
“好嘞!”我回应道。
洗漱完毕后,我迅速地整理好行李,走到教练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躬,道:“教练,我走了,到天津之后给您打电话。”
“祝你一路顺风!”教练伸手拉开床帘,那笑容里满是期许与祝福。
“谢谢教练,谢谢同学们,我会想你们的!”我拎起行李箱,来到训练场地,学校的专车早已等候在那里。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六楼寝室,只见同学们站在窗边用力地朝我挥手。那一刻,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不舍,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雷院长和雷科长亲自送我们六人前往登封宾馆。宾馆的停车场内,三辆TJ市电力公司的专车整齐有序地停放着。前面两辆车上坐满了其他武术学校的人,我们上了第三辆车,每个座位上都贴心地摆放着两瓶矿泉水和一些食物。司机师傅热情又健谈,一路上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天津的人文风情和地理环境,让我们对即将开启的全新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与憧憬。
晚上七点多,我们顺利抵达TJ市区。车子并未在市区停留,而是朝着郊区疾驰而去。十多分钟后,汽车在一堵高大厚实的院墙外缓缓停下,司机师傅长按大喇叭。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武警部队来了?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之色。还没等我们从这突如其来的惊愕中缓过神,车子已缓缓驶入武警部队大院。
踏入这片神秘之地,眼前豁然开朗。大院极为宽敞,四周高耸着一丈多高的围墙,那围墙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整个大院空旷而规整,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开展训练。院子四周,柳树与白杨错落有致地挺立着,嫩绿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在欢迎我们的到来。院子左侧是一栋三层高的宿舍楼,它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五角星。红五角星下方,“武警TJ市总队第六支队”几个大字苍劲有力,让人肃然起敬。紧邻宿舍楼的是部队的伙食房,伙食房的斜后方是一栋两层高的大仓库。整个院子静谧得让人有些压抑,听不到一丝外界的嘈杂,仿佛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我从未有过当兵的经历,过往对军人的认知,仅仅局限于影视剧里的画面。如今,竟能在现实中与他们如此近距离接触,内心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新奇与激动。我暗自庆幸,能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体验军营生活,我坚信,这段经历必将成为我人生中一段无比珍贵的回忆。
这时,张树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我们走来,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来武警部队吗?”
大家纷纷摇头,那一双双年轻的眼睛里,满是对未知的好奇与困惑。见我们无人应答,张树笑呵呵地说:“同志们!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普通的学生了,而是武警部队的一名新兵。往后的日子里,大家务必严格遵守部队的各项规章制度,可千万别把在学校里的那些旧习惯带到军营来。从明天开始,你们将在这里接受强化军事训练。对于表现不合格的人,会被送回原学校;只有成绩达标者才会被公司录用。我衷心希望你们全部合格,没有一个人当逃兵!”
“请首长放心,我们不会给学校丢脸,不会给部队抹黑。”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就对了嘛!我相信你们都能坚持下来。”张树爽朗的笑声,打破了严肃的氛围,让大家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初到武警部队的那个晚上,部队为我们每人配发了生活用品和一套军被服。这100多人被编成4个排,我们学校的六个人被分到三排9班,杜志龙担任班长。班里还有来自“塔沟少林寺武术学校”和“少林寺拳法学院”的四人。当晚,张树详细地给我们讲解了军营的生活规范和作息时间,大家听后,心里多少还有些将信将疑。那一个个陌生的规定和严格的时间节点,让我们对未来的军营生活既充满了期待,又有一丝忐忑。
晚上九点,楼道里一阵急促的口哨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尖锐而急促,仿佛一道命令划破夜空。刹那间,整个宿舍楼和院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如同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好家伙,时间掐得如此精准,让人不禁感叹部队纪律的严明。熄灯后,院子里一片寂静,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大家都疲惫不堪,刚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天刚亮,我们这一百余名“少林弟子”,怀揣着紧张与期待,如同初入军旅的新兵,毅然投身于严苛的强化训练之中。尽管在武校的日子里,我们的训练不可谓不刻苦,但面对眼前的军训,身体的疲惫感仍如潮水般袭来,时常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力不从心。汗水浸湿了衣裤,还未等我们喘口气,又要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翻越障碍和攀登脚手架的训练之中。
站军姿的训练更是对意志的严峻考验,阳光炽热,训练场上的我们笔挺地站立着,宛如一座座坚毅的雕塑。短短半个小时,双腿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麻木感逐渐蔓延。然而,每一个人都咬紧牙关,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不屈。负责训练我们三排的教官,名叫韩俊杰。他生得高大魁梧,不仅拥有过硬的军事素养,更以其幽默风趣的谈吐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总能在不经意间逗得我们开怀大笑,让训练的疲惫感瞬间消散。每天上午临近午饭的半小时,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光。韩教官会亲自教我们唱军歌,那激昂的旋律、振奋人心的歌词,在他的带领下,从我们口中唱响,仿佛为我们注入了无尽的力量。
一转眼,军训就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踢正步训练如期而至。这天上午,训练场上迎来了一位新面孔——鲁华教官。后来我们才得知,韩教官因家中有事,回家探亲去了。起初,面对新教官,我们排的人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人故意跟鲁教官唱反调。然而,鲁教官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用自己的耐心和幽默,逐渐化解了我们心中的抵触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发感受到鲁教官的人格魅力,他的幽默与健谈,与韩教官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自踏入军营的那一刻起,我便深深感受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快乐和热情所感染,他们不仅充满幽默感,而且十分健谈,让我们在艰苦的训练中,也能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尽管每日的训练让我们精疲力尽,但大家的内心却无比充实和快乐。
军训结束的那个清晨,TJ市电力公司为我们每人发放了两套崭新的保安服和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当我们穿上这象征着责任与使命的制服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涌上心头,每个人都精神抖擞,身姿挺拔。看着彼此焕然一新的模样,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至此,难忘的军训生活正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当天上午,公司总经理及一众重要职员亲临训练场地,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庄重而热烈。鲁教官向我们宣布,今天,将是TJ市电力公司保安大队正式成立的历史性时刻。我们这一百多名经过严格训练的队员,即将肩负起新的使命,被分配到公司所属的30多个变电站,担任光荣的警卫员。早饭后,武警第六支队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几位记者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纷纷赶来,记录这一重要时刻。我好奇地望向军训场,不知何时,108门“礼炮”已整齐排列,气势恢宏。这一吉祥的数字,恰好与我们的实际人数相符。回想起训练初期,原本109人的队伍中,有一人因无法承受军训的严苛,选择当了逃兵,实在是令人惋惜。
一切准备就绪,天津电力公司领导委托张树主任为我们详细介绍公司的情况。张树主任清了清嗓子,庄重地说:“TJ市电力公司,作为国有大型企业,肩负着整个天津地区电网规划建设和供电服务的重任,为保障城市的正常运转,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介绍完毕,接下来是公安部门的领导为我们讲解法律常识,让大家深刻认识到作为一名保安,不仅要有过硬的身体素质,更要知法、懂法、守法。随后,武警第六支队大队长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激励着我们勇往直前。话音刚落,司仪官朗声道:“下面请全体保安员,唱保安队队歌!”
我们齐声高唱:“电力保安个个要牢记……”
那激昂的歌声,仿佛是我们对未来的庄严承诺,在训练场上久久回荡。唱罢,我们庄严地进行宣誓仪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我们对这份职业的忠诚与担当。宣誓结束,司仪官宣布:“下面是全体保安员带来的方阵表演!”
我们108人迅速分为3个排,又精心编成两个大队,每队54人。只见一队队员手持钢枪,身姿矫健,动作整齐划一,尽显威武之姿;另一队队员则手持盾牌和警棍,配合默契,展示出了强大的防御能力。方阵表演结束,现场掌声雷动,各级领导纷纷点头称赞,对我们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
紧接着,擒敌拳和攀登脚手架表演精彩上演。我们竭尽全力,将每一个动作都演绎得淋漓尽致,力求做到尽善尽美。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攀登,都凝聚着我们多日来的辛勤付出和不懈努力。我们的表演,赢得了公司和部队各级领导的一致赞誉,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付出后的喜悦与自豪。
随后,司仪官激动地宣布:“下面是最后一项表演,也是最精彩的部分,请保安队员表演少林功夫!”顿时,全场目光聚焦在舞台中央。少林功夫表演正式开始,兵器演练让人目不暇接,拳脚功夫表演同样精彩纷呈,最后,硬气功表演更是将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头顶开砖、油瓶灌顶、金枪刺喉、腹顶钢叉等一系列惊险刺激的表演,让观众们惊叹不已。表演结束后,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那是对我们努力与付出的最好肯定。
所有项目表演完毕,司仪官庄严宣布:“TJ市电力公司保安大队正式成立!”话音刚落,108门礼炮齐鸣,记者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纷纷按下快门、转动镜头,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记录下来。至此,保安大队成立大会圆满结束。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与武警教官、公司部分领导合影留念,将这美好的瞬间定格在记忆中。随后,我们依依不舍地登上电力公司的专车,奔赴各自的岗位,我和刘阳、王振伟、冯昊四人被分配到蓟县变电站。
蓟县变电站位于洇溜镇李怀辛庄西侧,这里风景如画,山水相依。它处于BJ与唐山的中间地带,作为220KV的重要枢纽站,稳稳连接着陡河、蓟县、北寺等站点,由TJ市高压供电公司直接管理。变电站不远处,便是热闹的蓟县经济开发区,多条铁路从这里蜿蜒穿过,贯穿整个县境。
在蓟县变电站负责警卫的日子,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站岗和巡逻工作。那年中秋夜,我和同事们围坐在一起,月饼无人问津,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月圆,人却难聚,对家人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抬头望向那轮高悬的明月,脑海中浮现出父母和蔼的面容,以及兄弟嬉笑玩闹的画面。
想到那盏昏黄的灯泡下,父母唉声叹气。三弟去南京后,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一通电话都没打回来。想着父母日渐憔悴的面容,我向公司请了三天假,前往南京寻找他。到了南京后,我掏出三弟打工的地址清单,开始一家家走访。那些昏暗狭小的后厨、灯红酒绿的酒吧,都留下了我焦急的身影。连续三天的寻找一无所获,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从三弟的好友付大磊那里得到了消息。我们约在一家嘈杂的烧烤摊见面,付大磊灌下一大口啤酒,眼神闪躲,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大哥,圣杰知道你来了,可他不敢见你。这几年,他在调酒师这条路上磕磕绊绊,钱没挣到,还四处碰壁。所以觉得没脸面对家里,想等衣锦还乡的那天,再风风光光地联系你们。”
听完付大磊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三弟那要强的性子,让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独自咽下了所有的苦水。看着烧烤摊上升起的袅袅烟雾,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明白,家人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他有没有成就,而是他过得好不好。
当晚回到旅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三弟倔强的模样和付大磊欲言又止的神情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按照付大磊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工作的酒吧。这时候还未营业,酒吧里光线昏暗,酒瓶在吧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三弟正在专注地擦拭酒杯,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刹那间,他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与慌乱,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我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心疼不已,责怪道:“三弟,几年不和家里联系,你晓得父母的头发都急白哒吗?”
三弟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哽咽:“二哥,我……我在外面混得太差,没脸回去。”
我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家人要的不是你出人头地,是你平平安安。没得钱可以一起挣,可要是因为这个断了联系,让父母担心,那才是真正的不孝。”三弟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懊悔。
“走,现在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莫让父母再寝食难安哒。”我挽着他的手说。
三弟红着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来到一处公用电话亭,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在拨号盘上艰难地按着,每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电话接通的瞬间,三弟浑身猛地一颤。当听筒里传来母亲那熟悉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积压许久的情绪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妈,我错哒……”他身子微微前倾,仿佛这样就能穿越电话线,回到母亲身边。
我站在一旁,清晰地听到听筒里传来母亲抑制不住的叹息声,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语,顺着电流传来,有埋怨,更多的则是牵挂。三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回应,朝阳照进电话亭,给这一幕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从酒吧出来,明媚的阳光倾洒在我们身上,驱散了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三弟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迷茫都已烟消云散。
我回到天津蓟县,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那颗怀揣着梦想的炽热之心,始终在胸腔里跃动,从未有过片刻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