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下

东海城城门,晨曦初露。一个黑布麻袋突兀地出现在城门左侧,靠着城墙静静搁置,仿若蛰伏着一头未知的巨兽。城楼值守的士兵们警觉地围拢上前,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好奇。其中一名胆大的士兵,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的绳结。随着袋口缓缓敞开,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麻袋中装着的,竟是东海派的大弟子—东方空。

此刻的东方空,身着东海派服饰,却已褴褛不堪,头发如同枯草般凌乱,衣服上沾满污垢,显得狼狈至极。士兵们连忙将他唤醒,东方空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意识尚在混沌之中,他本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囚于那暗无天日的大牢,未曾想一觉醒来,竟回到了东海派城门口。惊喜瞬间涌上心头,他来不及细想,匆忙起身,朝着东海派的方向奔去。

东方空刚至门派门口,便瞧见那熟悉的牌匾已被更换,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恰在此时,一名弟子眼尖,瞧见东方空的身影,惊喜地大喊:“大师兄回来了!”东方空朝他微微点头,踏入东海派。一路上,但凡遇见他的弟子,皆恭敬地唤一声“大师兄”,然而,东方空却隐隐感觉到,门派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他径直走到龙在问的房间外,其他弟子告知他:“师傅南下去王府了。”东方空这才知晓,自己被关在琼华派密牢的这段时间,门派内外已发生了诸多变故。弟子们见状,纷纷将近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与他听。

原来,龙在问昨日便离开了东海城,一路向南,目的地正是王府。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滕王爷李元松,权势滔天。东海城往南,需历经两日行程,渡过楚江,便踏入江湖南部。江湖南部的门派,除天门镖局在王府庇佑下日渐壮大外,其余皆是些不成规模的小门派。在这乱世,江湖各派凭借武功争雄;而如今李氏当朝,太平盛世之下,门派欲求发展,依附权贵成了一条重要途径。龙在问此次南下,便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武林盟主之位。

龙在问乘坐一辆三马驾车,两日的奔波转瞬即过,顺利渡过楚江,抵达江南。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快马加鞭赶赴王府。尚未踏入王府大门,便与一人狭路相逢,此人正是逍遥派的逍遥客。想起前几日逍遥客在东海寿辰上的所作所为,龙在问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只装作没看见,背着手欲径直走进王府。

逍遥客却满脸堆笑,径直走到龙在问身旁,赔着小心道:“龙兄,还在生在下的气呢?”龙在问眉头紧皱,斜眼看向逍遥客,冷冷地嘲讽道:“今日一口一个龙兄叫得亲热,等龙兄落难了,怕是还得在背后补上两刀吧!”逍遥客急忙快走几步,拦在龙在问面前,急切地解释道:“龙兄,那日实是形势所迫,逍遥派实在无法相助啊!那毒燎少年的传闻,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也是怕被江湖各门派误会逍遥派与毒燎少年有染,还望龙兄体谅啊!”

龙在问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怕引火上身,倒也罢了,可为何要当着江湖众人的面,说要摘了我武林盟主的帽子?莫不是你小子觊觎这武林盟主之位?”逍遥客连忙摆手,一脸诚恳地说道:“龙兄这是哪里的话,各门各派虽都对武林盟主之位有所向往,但逍遥派可从未有过此等心思。以逍遥派多年来为王府效命的情分,王府若有心扶持,逍遥派自然有望登顶。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龙兄觉得我有过这等心思吗?”龙在问听他这般说,心中也明白逍遥客所言不虚,一时沉默不语。

逍遥客见龙在问态度有所缓和,赶忙又说道:“龙兄,我倒是有一事相问,峨嵋派那日所言之事,究竟是真是假?”龙在问长叹一声,无奈道:“我说不是东海派所为,逍遥掌门又怎会相信?”逍遥客点头道:“真真假假,如今看来倒也不重要了。只是峨嵋派与东海派素来交好,为何那日会在东海派闹出那般大的动静,这其中缘由,着实让人费解。”龙在问神色凝重,沉声道:“这也正是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逍遥客见龙在问已不再对自己充满敌意,便顺势搭上龙在问的肩头,笑着说道:“龙兄,那日我也是为了逍遥派的名声,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龙兄莫要怪罪。这武林盟主之位,逍遥派定然还是支持龙兄的。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龙兄,又有谁能担此重任呢?”说着,逍遥客又看了看四周,缩了缩脖子道:“龙兄,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咱还是赶紧进王府吧。”龙在问微微点头,与逍遥客一同踏入王府大门。

二人进入王府后,很快便面见了王爷李元松。李元松,年约五十,与龙在问年纪相仿,正方脸庞,留着浓密的胡须,挺着圆鼓鼓的将军肚,整个人看上去倒也和善。但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逍遥客与龙在问恭敬地向王爷请安后,王爷微笑着招呼二人坐下。

王爷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龙在问,开口问道:“龙盟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龙在问起身,恭敬地作揖道:“王爷,多日前在我东海派寿宴之上,峨嵋派公然造谣生事,意图夺走我武林盟主之位。还望王爷为我主持公道啊!”王爷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坐在龙在问身旁的逍遥客,缓缓说道:“东海寿宴之事,逍遥掌门已经向我详细汇报过了。”原来,逍遥客离开东海派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南,将东海派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王爷。

王爷顿了顿,继续说道:“武林盟主之位固然重要,但当下还有一件更为要紧之事。”龙在问心中一凛,明白王爷这是有任务要交代给自己,连忙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效犬马之劳!”王爷哈哈一笑,说道:“龙盟主可曾听闻应龙宝剑?”龙在问微微皱眉,在脑海中仔细搜寻,却对这名字毫无印象,于是坦诚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闻过此宝剑。”说罢,他又看向逍遥客,问道:“逍遥掌门可曾听说过?”逍遥客摇了摇头,同样表示未曾听闻。

此时,王爷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应龙宝剑,乃是前朝王室的一件神兵利器。本王多年来苦苦寻觅,前段时间,小儿令月终于寻得消息,此宝剑如今应藏于东海、琼华一带。”龙在问一听,立刻心领神会,赶忙说道:“龙某定当竭尽全力,哪怕将东海翻个底朝天,也要为王爷寻得应龙宝剑!”王爷见龙在问如此“忠心耿耿”,满意地大笑起来:“好好好,龙盟主,事不宜迟,你尽快返回东海,全力寻找宝剑。”龙在问连忙应道:“是,王爷!”

龙在问离开王府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回东海。

王府内,逍遥客向王爷进言:“王爷,这应龙宝剑藏于琼华与东海一带,倘若不在东海,而是在琼华呢?依在下之见,王爷还是应让琼华派一同参与寻找。”王爷冷笑一声,说道:“本王一早便已飞鸽传书,告知江湖各大门派此事。只是未曾料到,龙在问今日竟提前来了。”

逍遥客笑着问道:“王爷,您如何看待武林盟主之事?还望王爷明示。”

王爷看向屋外,一只黑猫正慵懒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他缓缓说道:“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龙在问能专心为我办事,他就是可用之人。”逍遥客连忙低头,谄媚地笑道:“王爷所言极是。”

琼华山,琼华派。冬日的初雪悄然飘落,雪花在空中飞舞,尚未落地便已融化,天空虽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却不见一丝积雪的痕迹。如此寒冷的天气,一只飞鸽却在天空中奋力翱翔,只见它腿上绑着一封书信,朝着琼华派飞来。飞鸽穿过茂密的树林,落在琼华派院落的墙头上。院落中,弟子李小刀正在练剑,飞鸽见有人,便飞到他身边。李小刀从飞鸽腿上取下书信,只见上面写着:王府有请琼华掌门。信件角落,还印着王府的印章。

李小刀赶忙跑到化谷房前,敲门禀报道:“掌门,刚刚有信鸽飞来,我取下信件,发现是王府送来的。”说着,他将信件递给化谷。

化谷见有王府印章,心中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对李小刀说道:“今日收拾行囊,明日我们南下去王府。”

第二日清晨,化谷、左不热、云儿、李小刀四人驾着马车,一路朝南而去。一路上,四人欢声笑语,气氛格外融洽。东海在琼华派南边,而王府所在之地,更是在东海以南,需再行两三日路程,跨越江河。沿途风景如画,与东海、琼华、峨嵋的景色截然不同,四人不禁沉醉其中。

几日后,四人终于抵达王府所在之城。城中河道纵横,小道交错,水道两侧是依路而建的房屋,碧砖青瓦,充满江南水乡的韵味。化谷一行人刚进城,便听到悠扬的江南小调,此情此景,宛如一幅诗意的画卷。李小刀熟练地驾着马车,很快便来到王府府邸门前。眼前的王府,虽不像李小刀想象中那般宏伟壮观,但与东海派府邸相比,也毫不逊色。

化谷戴着银色虎纹面具,亮出琼华派掌门令牌,王府侍卫见状,立刻恭敬地引领四人进入王府。王府前庭院庄重肃穆,没有花草树木的点缀,更显威严。四人来到正厅,刚刚坐下,王府丫鬟便奉上香茗。这时,从正厅后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此人留着胡须,大腹便便,身着华丽服饰,目光炯炯有神。化谷心中猜测,此人想必就是王爷李元松,于是起身作揖道:“琼华派掌门化谷,拜见王爷。”王爷上下打量了化谷一番,心中虽对他脸上的面具感到好奇,但并未多问,只是微笑着说道:“化谷掌门,快请坐。”

化谷见王爷虽威严十足,但说话语气和蔼,便开口问道:“王爷此次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化谷心中暗自揣测,此事或许与武林盟主之位有关。王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这一年来,本王的小儿四处奔波,寻找应龙宝剑的下落。前几日,他终于得到消息,那宝剑便藏于琼华与东海一带。”

听到“应龙宝剑”四字,化谷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努力回忆,突然想起,自己与留清山回清山别院时,曾被一位英气少年误会,那少年当时似乎就在寻找应龙宝剑。而且,那少年还曾出现在武林大会上,逍遥派与东海派对他毕恭毕敬,想必他就是王爷口中的小儿。

王爷继续说道:“前几日,东海的龙在问和逍遥派掌门来过王府,本王已嘱咐他们,寻找应龙宝剑一事最为紧要,武林盟主之位暂且放下。青明城的唐城主昨日也来过,武当、少林、峨嵋路途较远,想必抵达王府还需些时日。”原来,在化谷一行人来江南的前一天,唐建成带着唐景耀、唐青青、留长歌、李明复拜访过王爷。

化谷问道:“王爷,这应龙宝剑究竟是何物?”王爷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应龙宝剑乃是前朝的神兵利器,相传是前朝开朝将军的佩剑,具有非凡的威力。”

化谷又问:“王爷可知这神兵具体藏于琼华与东海一带的何处?”王爷摇了摇头,说道:“具体位置本王也不清楚,此事急不得,还需江湖各位英雄共同努力,仔细寻找。”化谷点头应下,随后带着三人离开了王府。

四人在江南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下午黄昏时分,化谷一行人在街上闲逛时,竟意外遇见了唐景耀、唐青青、留长歌、李明复四人。唐景耀、唐青青、留长歌三人见到化谷,顿感亲切,仿佛在异乡遇见了亲人。唯有李明复,看到化谷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满是敌意。

唐青青俏皮地笑道:“你们也是被王府请来寻找应龙宝剑的吧?”化谷点头道:“正是,听王爷说青明城前几日便来了,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唐景耀走上前,说道:“本来今日我们就要返回青明城了,可青青觉得这里景色宜人,十分有趣,便想多留几日。”

这时,唐青青看到化谷身后的云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故作惊讶地说道:“几日不见,你身边怎么多了一位佳人呀?”言语之中,隐隐透着一股醋意。化谷看向云儿,微笑着向众人介绍道:“她是云儿,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唐青青听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既像是在生化谷的气,又像是在生云儿的气,甚至还有些生自己的气。她万万没想到,云儿竟是化谷的“青梅竹马”。

几人结伴一同逛街,只是唐青青的目光始终在化谷和云儿身上打转,整个人显得闷闷不乐。逛了许久,众人便回到客栈。

夜里,唐景耀独自来到化谷的客房。化谷见他独自前来,心中便已猜出他的来意,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唐兄深夜前来,想必是想与我商讨应龙宝剑之事吧?”唐景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只是琼华与东海一带地域广阔,这应龙宝剑究竟藏在何处,青明城毫无头绪啊。”化谷问道:“令尊对此有何看法?”唐景耀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多年前曾听闻过应龙宝剑,只知道它是前朝之物,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化谷沉思片刻,说道:“这应龙宝剑既然是前朝将军之物,想必与前朝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唐景耀苦笑着说:“这应龙宝剑对青明城而言,本无太大吸引力。不瞒化谷兄弟,青明城一心想复派,若能寻得应龙宝剑,得到王府的助力,复派之事便有望成功。”化谷见唐景耀对自己如此坦诚,心中一动,决定给他指条明路。

化谷说道:“或许我知道一处地方,唐兄可派人前去调查。只是这地方,唐兄与我都不便前往。”唐景耀闻言,立刻向前一步,急切地说道:“愿闻其详。”化谷说道:“此处便是清山别院。据我所知,清山别院并非你姑姑所建,而是一处历史悠久的院落,地处琼华、东海、青明城中间,值得一探。唐兄可派长歌与青青两位姑娘前往别院查看一番。”唐景耀听了,觉得化谷所言有理,当下便决定明日便将此事告知留长歌与唐青青。

唐景耀感激地说道:“若青明城复派成功,化谷兄弟的大恩大德,青城派定当铭记于心。”化谷摆了摆手,说道:“唐兄言重了。不过,青青在东海派指认龙在问一事,着实勇敢,但也因此得罪了龙在问。唐兄还需多加保护青青,让她去清山别院躲躲风头,倒也合适。”唐景耀点头笑道:“还是化谷兄弟想得周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唐景耀便告辞离开。

唐景耀离开后,客栈内重归寂静。化谷正欲宽衣歇息,忽闻窗户外的瓦片传来一阵轻微“簌簌”声,恰似夜猫行走,却又多了几分刻意的小心翼翼。化谷心中一凛,多年江湖历练养成的警觉瞬间拉满,他二话不说,伸手抄起枕边长剑,“唰”地一声,剑身出鞘,寒光闪烁。紧接着,他猛地推开窗户,目光如电,扫视着窗外那片一层瓦房。只见一道黑影在瓦片上一闪而过,正欲逃窜。

“哪里走!”化谷低喝一声,脚尖轻点窗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施展起轻功,朝着黑衣人追去。月光如水,洒在江南的屋檐上,为这场追逐镀上一层银辉。黑衣人听闻身后动静,回头瞥见化谷如鬼魅般袭来,心中大惊,脚下步伐愈发急促,在瓦片上腾挪跳跃,带起片片碎瓦。

黑衣人见化谷难以甩开,心中一横,看准时机,从屋檐上纵身一跃,恰似一只黑色的苍鹰,朝着下方的石桥坠去。落地后,他身形不停,转身便朝着错综复杂的小道奔去。化谷则在屋檐上如履平地,凭借着高超的轻功,始终与黑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在这江南夜色中,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大戏。

黑衣人显然对这江南街巷并不熟悉,一路奔逃,却屡屡误入死胡同。无奈之下,他只能施展浑身解数,提气飞越墙壁,试图摆脱化谷的追击。化谷在屋檐上瞧得真切,心中冷笑,这黑衣人慌不择路,倒省了自己不少功夫。见黑衣人躲进一家妓院的房屋内,化谷毫不犹豫,从屋檐上飞身而下,手中长剑一挥,“砰”地一声踹开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脂粉香气,却空无一人。

化谷心中警惕,缓缓走进屋内,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处角落。突然,他察觉到一丝细微的动静,猛地转头,只见窗户处黑影一闪,黑衣人竟从窗户跃出。化谷冷哼一声,脚尖点地,如影随形般紧跟其后。飞出窗外,便是热闹非凡的集市,虽已入夜,却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黑衣人一头扎进人群,妄图借助人群的掩护摆脱化谷。然而,化谷岂是等闲之辈,他施展轻功,在人群上方的屋檐上如鱼得水,紧紧锁定黑衣人的踪迹。

黑衣人见无法摆脱,心中一横,转身朝着屋檐飞去,意图与化谷在这熟悉的屋檐上一决高下。化谷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下轻点,也跟着飞上屋檐。一时间,月光下的屋檐上,两人对峙而立,一人持剑,剑身寒光凛冽;一人持刀,刀刃散发着冷冽气息。短暂的沉默后,黑衣人率先发难,持刀朝着化谷劈去,刀风呼啸,带起一片寒意。化谷不慌不忙,手中长剑轻轻一挥,“铛”地一声,恰似洪钟鸣响,刀剑相交,火星四溅。紧接着,屋檐上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激烈打斗声,两人身影交错,你来我往,招式凌厉。

两招过后,化谷瞅准时机,长剑一抖,一道剑气如长虹贯日般朝着黑衣人袭去。黑衣人躲避不及,被这股剑气击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从屋檐上坠落,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黑衣人挣扎着起身,伸手捡起掉落一旁的剑,扭动剑柄,只听“咔哒”一声,原本的刀瞬间一分为二,变成一刀一剑。黑衣人一个后空翻,左手持剑,右手持刀,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怒目瞪着化谷,嘶吼道:“琼华贼人,受死吧!”

化谷从屋檐上跃下,稳稳落地,看着眼前虽狼狈却依旧战意十足的黑衣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自己一路走来,心中虽也装满仇恨,却总是顾虑重重,不像眼前这人,这般痛快淋漓地宣泄仇恨。这般对比,让化谷心中五味杂陈。黑衣人见状,以为化谷心生怯意,手持刀剑,步步紧逼。化谷心中叹息,此刻他并不想与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于是只守不攻,凭借着精妙的剑招和深厚的内力,将黑衣人的攻击一一化解。黑衣人用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伤到化谷分毫。

化谷见黑衣人已力竭,心中不忍,剑招一变,配合着寒冰掌,一股寒气四溢的剑气汹涌而出,朝着黑衣人席卷而去。黑衣人躲避不及,被这股剑气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桥边的石狮子下,瘫倒在地。化谷手持长剑,缓缓走近黑衣人,黑衣人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化谷,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喘着粗气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化谷看着黑衣人,心中微微一动,刷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剑缓缓插入剑鞘,轻声说道:“李明复,报仇可不是你这种报法。”

李明复听闻此言,心中一震,原本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着化谷,此刻的自己躺在地上,一刀一剑散落一旁,狼狈至极。化谷看着李明复,缓缓说道:“在追逐你的时候,我便隐隐猜到是你。当你亮出这独特的一刀一剑,我便确定了。在峨嵋山洞与孟正功一战时,我便见过你的这对武器。”说罢,化谷转身,施展轻功,一跃到屋檐之上,回首看向李明复,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说道:“光明派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要好好活着。”

李明复望着化谷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喘着粗气,伸手捡起地上的一刀一剑,将剑身放置在刀身上,扭动刀柄,只听“咔嚓”一声,一刀一剑又合并成为一把刀。他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我有光明派的光明刀剑谱,今日又怎会败于化谷之手。”想起光明派的兴衰,李明复心中满是苦涩。当年,光明派惨遭灭门,全门派之人皆被屠戮殆尽,唯有襁褓中的父亲侥幸存活。父亲和母亲生下自己后,不到一年便双双离世,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被唐景耀的父亲唐建成收养。多年来,他一心想要复兴光明派,却始终不得其法,如今更是在报仇之路上屡屡受挫。

李明复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伐,穿着夜行衣回到了客栈。

又是一日清晨,江南的冬天虽不及北方那般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小镇小城古色古香,依水而建的房屋错落有致,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子幽静深远,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添几分宁静祥和。

江南,王府之地,宛如世外桃源,几乎不见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满目皆是一片祥和之景。清晨,薄雾笼罩,江南宛如一位沉睡的美人,宁静而神秘;晌午,阳光洒落,集市热闹非凡,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夜晚,灯火辉煌,街头巷尾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息,让人沉醉其中。

化谷一行人在这江南美景中游玩了数日,终是准备启程回琼华。而在这几日,龙在问已快马加鞭回到了东海。

东海派门前,一辆三马驾车缓缓停下。龙在问身着华服,面色冷峻,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东海派弟子们见掌门归来,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高呼:“恭迎掌门回东海!”龙在问微微点头,目光扫视着众人,却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东方空。他的眼神瞬间一凛,心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明白峨嵋那日为何会有那般举动。龙在问脸色阴沉,指着东方空,对其他弟子怒喝道:“把这个坏我东海派大事的叛徒,给我脱了东海派的衣服,捆起来!”言罢,他转身,独自一人朝着正厅走去,步伐沉重而有力。

其他东海派弟子面面相觑,虽心中疑惑,但掌门之命难违,只得按照吩咐,上前准备捆绑东方空。东方空一脸茫然,看着龙在问的背影,大声喊道:“师傅,为什么呀?我不是叛徒!”然而,龙在问充耳不闻,径直走进正厅。

东海派正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龙在问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如霜,看着跪在地上、被剥光衣物并五花大绑的东方空,冷冷地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要让你跪在此处?”东方空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说道:“徒儿不知,师傅的吩咐,徒儿从未有过半点违背和懈怠,徒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望师傅明示。”说罢,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龙在问冷哼一声,说道:“来人,取来东海派的戒尺,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很快,一名弟子取来戒尺,递到龙在问手中。龙在问将戒尺递给另一名弟子,命令道:“给我狠狠地打!”那弟子面露难色,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东方空,小声说道:“大师兄,你忍着点,师傅的吩咐我不敢不从,你要是真做错了,就赶紧认错吧。”说罢,他挥动戒尺,朝着东方空的后背打去。“啪”的一声,戒尺与肌肤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龙在问看着被杖打的东方空,眉头紧皱,不满地说道:“不够重,给我往死里打!”那弟子咬了咬牙,再次挥动戒尺,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戒尺落下,东方空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东方空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但他依旧紧咬牙关,说道:“师傅,徒儿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龙在问见东方空“死不承认”,心中的怒火更盛,大声呵斥道:“继续打,打到他认错为止!”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东方空身上,不知打了多少下,东方空的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龙在问缓缓走到东方空身旁,俯身下去,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东方空伸手拽住龙在问的衣角,手颤抖着,脸上汗水与泪水交织,哆哆嗦嗦地说道:“师傅,徒儿没有错,师傅交代的事情,徒儿都做到了。在回东海的路上,徒儿被歹人抓进狱中,受尽折磨,但徒儿真的没有背叛东海派,没有背叛师傅啊!”

龙在问见东方空如此嘴硬,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脚将东方空踹开,指着他对其他弟子说道:“把这厮扔到院中,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他的身子硬!”几名弟子连忙上前,将东方空拖出正厅,扔到了庭院之中。

寒冬之际,东海本就湿气重,冬天的寒冷更是彻骨。东方空赤裸着上身,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上的血迹在寒风中渐渐凝固,每一阵寒风吹过,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割在他的伤口上,疼痛让他几近昏厥。他强忍着剧痛,用手指在地上的石板路上划动,试图用这种方式分散身上传来的钻心疼痛。

直到深夜,龙在问处理完门派事务,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中突然想起了依旧趴在庭院中的东方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一件披风,走出房门,朝着庭院走去。庭院中,雪花漫天飞舞,一片洁白。东方空趴在地上,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雪花落在他的伤口上,瞬间融化,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东方空迷迷糊糊中,看见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依稀辨认出是龙在问。龙在问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东方空的脸,冷冷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东方空的脸已被冻僵,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从未背叛过师傅,从未背叛过东海派……”

龙在问冷哼一声,松开东方空的脸,说道:“我让你去峨嵋,你是不是没去?你若去了峨嵋,峨嵋又怎会找我们东海的麻烦?”东方空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师傅惩罚他的缘由竟是因为峨嵋之事。他努力抬起头,说道:“师傅,您让我送给道风道长的信,徒儿已经送达了。只是道风道长当时不在峨嵋,徒儿便转交给了千墨掌门。”龙在问听了东方空的话,心中一震,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道风道长没有见到东方空,才在寿辰之日与东海派撕破脸皮。

龙在问脸色阴沉,呵斥道:“我是不是嘱咐过你,一定要将信件亲手交给道风道长,那你为何又迟迟不回东海派?”东方空拽着龙在问的衣角,哭着说道:“是徒儿办事不利,徒儿知错了。只是徒儿在返回东海的路上,被歹人抓了起来,关在牢中许久,实在是身不由己啊。”龙在问看着东方空,心中暗自思忖,看来东方空是被人设计了。他转身看向身后为自己提着灯笼的仆人,说道:“把他扶回房中休养吧。”仆人连忙应道:“是。”

东方空躺在地上,脸埋在冰冷的石板上,说道:“谢谢师傅,徒儿一定全心全意为师傅办事。”龙在问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仆人叫来三四个人,小心翼翼地将东方空抬回房间。

东方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满是愤懑。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会遭受如此劫难。在龙在问心中,自己竟如同蝼蚁一般,可以随意打骂,毫无尊严可言。他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如潮水般汹涌,却又无处发泄,只能默默咽下。

而此时,龙在问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他心中也在思索,究竟是谁将东方空囚禁了数日,又是谁在背后精心设计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