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篇

  • 烬雪书
  • 枝晓枝
  • 3338字
  • 2025-06-20 01:40:43

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当无垠的虚空第一次被光芒刺破,于那悬浮于永恒之渊、由亿万星辰碎屑与不灭灵光凝聚而成的“星辰云崖”之上,宇宙本源孕育的精华,终于化作了至高的形态。经过百年的沉寂,此处分别诞生了两位真神。

二神将星辰云崖周遭一片广袤的时空,塑造成了最初的、至高的领域——神界。这里,法则初定,清气上升,灵光璀璨,成为了诸天万界的源头与顶点。

然而,创世的平静并未永恒。一场席卷本源、撼动乾坤的浩古神战骤然爆发。起因早已湮灭于时光长河,但其威能足以撕裂亘古的平衡。两位创世真神,也无可避免地被卷入这毁灭的漩涡。神力的碰撞超越了时空的界限,狂暴的能量洪流如脱缰的宇宙洪荒,肆意冲撞。星辰云崖剧烈震颤,神界的基石被撼动,那维系世界稳定的原始灵力,在无法想象的冲击下彻底紊乱!

刹那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清浊不再分明,灵脉疯狂崩解。神界之下,那原本浑然一体的“下界”在无法承受的神力余波中,发出绝望的哀鸣,轰然裂变!

至纯至净的清气裹挟着崩碎的星辰与法则碎片,向上飘升,凝结成云雾缭绕、仙山浮空的仙界,成为仅次于神界的修炼圣地。

厚重浑浊的大地尘埃混合着逸散的生命本源,在剧烈的沉降与碰撞中,形成了山川河流、孕育着无尽凡俗生灵的人界,承载着生老病死与七情六欲。

而那些在撕裂过程中,被狂暴的异种能量、怨戾之气以及逸散的原始野性灵力所浸染的幽暗缝隙与蛮荒角落,则滋长出形态各异、力量诡谲的妖界,充满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至此,由神、仙、人、妖构成的—四界—格局,在这创世神战的废墟之上,尘埃落定。

两位真神,在这场重塑寰宇的劫难中,以其无上的修为与对世界本源深刻的理解,最终力挽狂澜,定鼎乾坤。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四界得以存续的基石。

简寒,以其掌控秩序、统御法则的无上伟力,以及平复动乱的赫赫功勋,被四界生灵共尊为至高无上的—神主,坐镇神界中枢,象征着四界的权威与平衡。

九夕,作为万物灵力真正的根源始祖,她的神力流淌在每一缕灵气、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灵的血脉深处。是她最初赋予了下界生命的种子,也是她在裂变中守护了灵脉不至于彻底枯竭。她的存在,即是生命本身,即是力量的源泉。因此,她被后世虔诚地尊奉为—万物灵主,她的名字,与孕育万物的原始灵力同在,成为信仰与力量的永恒象征。

三千年后……

星辰云崖依旧悬浮于神界之巅,只是那创世之初的纯粹星光,如今也映照着下方已然分离、却又彼此相连的四界众生,现如今,它被世人命名为—降神台

许是太久没有新生真神降世了,也因此处远离神庭喧嚣,便唯有无尽的飞雪与剔透的寒冰,在亘古不变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辉泽。空气凛冽纯净,每一次呼吸都似吞吐着最精粹的灵髓。台面古老的白玉石在霜雪下透出温润内敛的光,其上铭刻的符文早已被岁月与风雪打磨得模糊不清,只余下神性的沧桑,在寂静中低语。

凝夕殿内,温暖如春。玉髓炉里燃着清雅的宁神香,薄烟袅袅。身着蓝白渐变长裙的女子斜倚在云锦软榻上,裙摆如倒悬的深海,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她正执起一只薄胎玉盏,盏中清茗氤氲着袅袅热气,茶香清冽。她容貌绝伦,眉眼间沉淀着时光也无法磨损的灵气与沉静。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几缕拂过玉盏边缘,更衬得指尖莹白。

就在茶盏即将触唇的刹那,她执盏的纤指几不可察地一顿。那双映着茶汤清光的眼眸深处,一点涟漪无声漾开。降神台方向传来极其细微、却又直抵神魂本源的悸动,像沉寂万载的古弦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华,只有一缕极淡的、水汽般的灵力残痕在原地飘散,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她已化为最精纯的灵息,循着那道无形的召唤,穿透殿宇的阻隔,刹那跨越无垠的空间。

降神台上,风雪依旧,却又截然不同。先前弥漫四野、飘忽不定的丰沛灵力,此刻正被一股无形的意志强行收束、驯服。它们不再自由散逸,而是化作亿万缕肉眼可见的、流淌着金辉的细密光丝,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注入降神台的中心区域。台心那处,光芒炽盛得令人无法直视,仿佛一枚纯由神力凝聚的胚胎正在孕育,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孤峰随之共鸣,发出低沉悠远的嗡鸣,连永恒飘落的雪花轨迹都为之紊乱。

白衣蓝裙的身影在台边凝聚,足尖轻点,落在冰冷的玉台上,未激起一片飞雪。她凝视着那团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凝实的光源核心,眼中再无半分品茗时的悠然,唯有专注的探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那光芒的每一次涨缩,都牵动着她悠长神生里沉寂已久的弦。

光团搏动的韵律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中心炽白的光芒开始向内塌陷、塑形。先是模糊的轮廓,如雾中观影,紧接着,线条迅速变得锐利、分明——宽阔的肩,劲窄的腰身,颀长挺拔的躯体……一个男子的身形轮廓,在纯粹的光与力中,被无上法则精雕细琢,逐渐呈现。

女子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她离那光之茧仅有数丈之遥,霜风卷起她蓝白渐变的裙裾和如墨青丝,在狂舞的灵力流风中猎猎作响。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穿透刺目的强光,紧紧锁住那正在成形的身影。素来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那是跨越漫长等待后终于窥见一丝曙光的纯粹惊喜,更是源自古老神性深处、对新生同类的温柔与慈悯。她的唇角,在漫天风雪与刺目光华中,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仿佛冰封湖面悄然绽开的第一道春痕。

就在她身后十几步外,霜雪堆积的古老石柱旁,空间泛起水波般的微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如同他本就属于这柱影的一部分。他一身素白神袍,不染纤尘,与周遭的雪色几乎融为一体。银色的长发流淌至腰际,光泽冷冽,发间仅簪一支剔透无色的琉璃长簪,光华内蕴。他的面容是造物极致的杰作,却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霜雪清寒,眼眸深邃,如古井无波,静静映照着降神台核心那场惊天动地的创生。他立在那里,气息收敛至虚无,仿佛只是这冰峰雪境投下的一道寂然影子,目光穿透风雪与蓝裙女子的背影,落在光茧之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静默。

降神台中心的光茧骤然向内坍缩!那狂暴奔涌的金色灵力洪流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瞬间凝聚到极致。刺眼欲盲的光芒猛地收敛、沉淀,显露出其核心处已彻底凝实的躯体。

玄衣。墨色衣袍深沉如子夜,宽大的袖口与衣袂在残余的灵力涡流中无声翻涌,衣料上隐有暗纹流动,仿佛封印着星河。黑发如瀑,直垂腰际,光泽流转。他身姿挺拔,宽肩撑起凛然气度,腰线劲窄,蕴含着沉睡的力量。剑眉斜飞,带着天生的锐利锋芒,鼻梁挺直,唇线清晰而略显冷峻。此刻,他双目安然闭合,长长的睫羽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神态宁静得如同沉入最深远的梦境,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唤醒这具完美躯壳中沉睡的意志。风雪在他周身自动分流、避让,不敢亵渎这初生的神祇。

女子离他最近,几乎能感受到那新生躯壳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尚未完全驯服的原始神威。她眼中的惊喜与慈爱愈发浓烈,化为近乎实质的暖流,无声地包裹着那玄色的身影。她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沉静的面容,等待那双眼睁开,映照这神界天光的刹那。唇角的弧度加深,笑意温煦,仿佛已预见了某种久别重逢。

仿佛应和着这无声的注视与期待,降神台上最后几缕游离的金色灵力丝线悄然隐没。玄衣男子覆盖在眼睑之上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眼,缓缓睁开。

初睁的眸子里,没有新生的懵懂与混沌,只有一片澄澈到极致的深邃,如同刚刚被神祇之手拂去所有尘埃的夜空。所有的光影、风雪、浩瀚的神界气息,都在这一刻涌入这双初开的眼眸。而在这片骤然涌入的纷繁景象中,最先清晰地烙印下来的,是一抹近在咫尺的、温柔凝视着他的身影。

蓝白渐染的裙裾在风雪中轻扬,如流动的深海与晴空。乌发如墨,衬着一张绝世的容颜。她的眼眸,是他睁开眼所见的第一抹色彩——不是冰雪的苍白,不是神光的炫目,而是蕴着水色天光的温润。那双眼里盛满了太多他此刻还无法解读却本能感到亲近与安定的情绪:纯粹的好奇,如同稚子初探世界;深沉的欣慰,如同耕耘者终于得见硕果;更有一股浩瀚如星海、包容万物的慈爱与温柔,无声地流淌过来,将他初生的意识轻柔地包裹其中。她周身流转着沛然的生机与古老纯粹的灵气,是这冰冷降神台上唯一温暖的光源。

时间,仿佛在这对视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至一个微渺的点。风雪呼啸的声音、灵力残留的余韵、神界亘古的低语……一切背景音都潮水般退去,只余下这双盛满温柔与期待的眼眸,成为玄衣男子初识这浩瀚神界唯一、也是全部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