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别墅的阿诚评论道:“这别墅怎么连个结界都没?”
阿诚的话让我更确信我们或许已然身处在魔幻兽制造的梦境中。眼前的一切很可能是魔幻兽依照我们心中所思,幻化而成,一比一还原。如今,唯一能确认的是站在面前的阿诚是真实存在的。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我身体没有像往常那样端坐着而是为避免沙发与伤口接触,微微侧着身子,把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再把头部搭在握成拳头的手上,慵懒地抬眸,看了一眼走近的阿诚我传音叮嘱道:“阿诚,如今我们身处魔幻兽所制的梦境中。有什么话重要的话要么先传音,要么先别说。”
冥王从没见过这般有气无力的冥神,甚至一个在受重伤时都会强撑着安慰自己的冥神,如今却连抬眸也嫌累。这样的冥神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让他有点心慌。莫不是刚才伤得重?回想起着方才冥神侧身躺在后巷的模样,自己竟然都没察觉,还在那发号施令,让他完成捕捉魔幻兽的任务,冥王懊悔地在心中审判责骂自己。
见阿诚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抬起头,把手放沙发的扶手上,慢慢地端坐起身,传音解说道:“其一,我在别墅外设下重重结界,并非像你说的没有结界。其二,我出外时把别墅的灯火打开了,回来时灯火确实关闭的。当我想起这事,到开关处查看时,灯火的开关却自动打开了。其三,你可记得方才店里与你交手的小女孩?”
阿诚点头。
我继续传音解说道:“我回到店里却没见到那女孩。后来,我到女孩的住所,发现她已在房中休息了。最后,也是让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那便是你下令让我捉拿魔幻兽。我确实收获系统的通知,可魔幻兽被捕后,我却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讯息,功德分也没增长。当然,我也不确定这是魔幻兽制造的幻境,或是魔幻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力。”
我传音道:“解说完毕。你先坐下吧,一直抬头说话挺累的。”
冥王道:“那您的伤?”
我传音回道:“那倒是不假。伤口没有随着我的想法痊愈。”
冥王担忧道:“我没见过您这般状态,您的伤,很痛吗?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我自嘲道:“别担心,我已经处理过了。只是靠在椅子上有些不习惯,还望冥王见谅。毕竟我不过是个人类,自然被生老病死所困。”
冥王乖乖地坐在双人位的沙发上,传音道:“若是幻境,那么,我们是在某个节点上进入了魔幻兽的幻境。若你的伤是真的,那么很可能是在后巷抓到魔幻兽后,你我毫无防备之下,他从另一面趁虚而入。也就是说,魔幻兽有同党。”
我从容地传音道:“嗯,数量姑且暂定为三只以上。但不着急。我想他们现在正忙着将我们转移至其它地方。达到目的后,自然就会放我们出去了。毕竟魔幻兽是不可能不把药交到魔尊手上。”
冥王传音道:“您倒是淡定从容。”冥神就这样视死如归?这世界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眷恋的地方吗?想想也是,冥王暗自在心中感叹:曾经以命相护的冥界,他回不去了。
我习惯性地传音回怼道:“你倒是心急如焚啊!”姑且让我想想,萧清和魔尊勾结,他们俩是共赢的合作关系,魔尊定然也不会为难他。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或许我也该先想办法送他安全离开才是。
两人静默不语。此刻的两人,虽然是坐在同一个区域,但心中所想的却是不同的事。一个在心疼对方被冥界背刺,落得无家可归,才会这般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对于众人避之不及的死亡,他却视死如归在所不辞。另一个则在脑海中推演了一场又一场的解救计划,想着该如何保全对方。
片刻后,见冥神若有所思的模样,冥王好奇冥神又在筹谋些什么。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的冥王调整了坐姿,换了较为舒适地坐姿,倚靠在椅背上,看着一旁的冥神,挑眉试探道:“您又在琢磨什么?”
冥王的问题让我从思考中抽离。我嘴角微微上扬,传音调侃道:“我说,阿诚,你不是恢复记忆了?一口一个您,是忘了怎么称呼我?”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稍微回暖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冥神的毒舌倒是一针见血,哪怕是玩笑的调侃,也足以让人心里不快。习惯了相互调侃的冥王,倒是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脸上多了几分懊悔。他再次端坐起来,传音道:“......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称呼您才不会让您困扰。”
不过是按照记忆中相互调侃的相处模式,可他的回答,让我意思到自己似乎过分了些。一旁的阿诚,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等待来自父母师长的宣判。我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那双人沙发上,坐在了空置的位子上,每走动一步,背部的伤传来撕扯感,疼的我脸色发白。我强撑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我,嘴角微微上扬,真诚柔和地传音道:“我记得,有个臭小子对我说我永远是他的冥神。”
看着还在宽慰他的冥神,冥王懊悔地传音道:“可我知道父亲对您造成伤害......”
没等他说完,我一本正经地传音安慰道:“那是大人的事。我和你父亲的事,无论你是提前知晓还是无法阻扰,也无需在意,别往身上揽,更别放在心上。若实在困扰,要不你叫我师父也行。”
阿诚没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千言万语哽咽在喉的模样,倒是让人挺不适应的,看来这一声师父难以开口啊!
为缓和气氛,我传音道:“臭小子!你从小是我带大的,让你喊声师父,也不亏啊!待为师老了,也得有个人给为师修个衣冠冢,逢年过节给为师送上几坛好酒,给为师说一说世间四季更迭,分享你看见的沿途风景与美好。”
冥王传音吐槽道:“您胡说什么呢!你比我祖父都活得都久。怎么不过投了个胎,就在这伤春悲秋的。”
见他恢复正常后,我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我似乎不该藉由玩笑的方式,说出正经的话,但他总算恢复正常了。
片刻后,冥王平静地传音道:“除了冥神,您还是魔神吧?”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我知道,他想要从我口中听见答案。我嘴角微微上扬,传音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冥王传音道:“可魔尊并不知道魔神是你,对吗?”
我闭上眼,传音回应:“嗯。”
冥王开口问道:“方才,魔幻兽说您是纯阳之体,是魔尊的灵丹妙药是真的吗?”
我把头仰靠在椅背上,后背与沙发隔了些距离,慵懒地笑道:“没错。”
冥王攥紧拳头,低头阴沉道:“什么没错!怎么就没错?你是人......你是人!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没了情根的我,十分理智,这份理智就像一场狂风,迫使阿诚接受一个他不想接受承认的答案。我坚定地承认道:“我是。”
冥王不愿意接受这答案,大声否认道:“荒唐!”
阿诚这般,好似矢口否认,就能颠覆答案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平静地传音,就像在述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事安抚道:“没有什么荒唐的。如果你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那么你也会知晓这不过是一场名为因果的循环。人嘛!终究逃不出因果报应。若深究起来,我也是个罪人。一个本就应该死亡,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人。”
我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阿诚,许是发现了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把头倾向另一侧,不让我看见他脸上阴沉的表情。
我传音道:“别担心,我有自保的能力。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我叹了口气传音道:“哪怕被送到魔尊那里,你也无需担心。你应该也听说魔尊先前被妖神所伤,如今的她更不成气候。到魔尊身边看似危险,实则挺安全的。”
冥王传道:“安全?您总是轻描淡写,罔顾自身安危。”
我真诚地传音道:“阿诚,这是一个化解一切危机的机会。你知道的,我活了太久太长了。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兴衰;看见为了权势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乱;看见因功名利禄而相互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件。说真的,我不喜欢战乱,也不希望有人伤亡。我很贪婪也很偏执,想要六界和平,想要六界每个族群都能安居乐业、开心、健康、平安地活着。哪怕最后成为荒诞的笑话,若能免去战乱,哪怕机会再渺小,也值得一试。”说完,我嘴角上扬,露出礼貌的微笑继续传音嘱咐道:“阿诚,回到冥界,照顾好冥族,守护好冥界和人间。”
阿诚颤抖地传音道:“你是在希望我离开,成全您,成全您去死吗?冥神,您是不是忘了,您也是六界中的其中一人,您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传音柔声道:“生而为神,自有该承担的责任。你忘了?冥神是上古之神。我可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万一有个好歹,千万年后,身为冥神的我依旧会以冥神的身份从虚无归来的。”我又再对这小子说谎了。我心知自己不过是紫炎帝的其中三个神格,紫炎帝的其中一部分,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就不会存在了,可不能不撒谎。但,我想,这也不算是谎言吧?
冥王诚恳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您没骗我?”冥王心想:若冥神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愿意成全他。在冥神离开的时间里,我会替他守护好冥界和人间,等待他的归来。
我传音道:“真的。我说,阿诚,这事你不是很早以前就知晓?怎么还在这犯浑呢?”
阿诚传音控诉道:“还不是你谎话连篇,嘴里没句实话,真假难辨。”
阿诚传音道:“那您先前的伤可还好?”
我传音道:“你捅我的那一下?”见他没回答,我缓解气氛传音笑道:“我不是好好地在这了。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冥王传音嘀咕道:“若不是你擅自删除我的记忆,我又怎么会步步紧逼。更何况那是你拉着我的手让我捅的。”
我传音笑道:“是小的错了,还望冥王原谅。”
冥王没有因此而高兴,反倒是多了份愧疚。冥王道:“我也有错。在知晓事情后没有告诉您,我以为自己能化解一切,我以为我真的可以。”
这一次,我摸了摸冥王的脑袋,柔声传音道:“都说了,大人的事,怎么也怪不到你这小屁孩身上。别什么都揽上身。”
冥王传音道:“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老也不是把冥界的事揽上身?”
我传音道:“那是我对你祖父的承诺。我不过是在履行承诺。你个臭小子,引渡谢宇安是你安排的吧?在我把谢宇安送往冥界后你便开始跟踪我了。是吧?”
冥王传音道:“是。我就是想要弄清楚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毒舌传音道:“结果没忍住出现了。”
我传音道:“相信你也知道魔尊座下有四坛分别坐落在东方的龙山坛,南方的凤溪坛,西方的西坛,以及北方的北坛。龙山坛的护法是雷渊,鹏虎,博岭,雷乐。他们擅长在人间制造恐慌与暴力事件。凤溪坛则是玲珑,高延,晟宇,莫萧善于利用人类贪婪成性的心诱导他们犯罪。西坛是利用人类贪婪成性使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北坛则是善于使用幻术。只是今日这魔幻兽并非北坛之人,想必是冥尊心腹。”
冥王传音道:“您如何确定魔幻兽不是北坛之人?”
我嘴角微微上扬,没回答。
冥王察觉观燕并不想要回应。他传音道:“既然您不想说,那就暂时别说了,等哪一天您想要说再说吧。别再编造一个谎言欺瞒我。”
我慵懒地传音道:“不知监视着我俩的魔幻兽见我俩静坐在此处,半天吐不出几句话会有何感想?”我有些乏了,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在他眼中,我想,我们不过就是两个傻子一言不发火药味十足地坐在沙发上。或许,我称“您”时,他还会在那吐槽我是个没文化的冥王,又或者我会获得他的赞赏,毕竟会尊称部下的除了我,也没谁了。”
冥神突然耷拉下来的右手,让自说自话的冥王察觉异样,心跳漏了半拍,此刻的他担忧冥神就这样陨落了。他急忙起身呼唤道:“您没事吧?”冰冷的手就像具死尸一样,额冒冷汗,若不是还有微弱的脉搏,他真的和死了一模一样。
看着尚存活的冥神,冥王总是放下心中大石了。他从衣襟里拿出一瓶具有消炎功效的药丸,倒出两颗,让观燕服下,再从房里拿出一张被子给他盖上。因冥神后背有伤,他没敢让他更换姿势,而是由着他维持原样,坐在沙发上。之后,冥王便静坐在客厅单人位的沙发上,安静地守着冥神。
冥王不知道冥神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伤?更不知道为何这一次他们交谈时为何冥神会让他觉得与先前有些许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副面孔,到底是哪里不同了?真是让他摸不着头绪。或许再相处一段时间便能发现端倪。再不然,从幻境出去后,他去心灵界与自己的未婚妻云罗一同探讨心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