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棋盘上那一朵盛开的猩红,饶半夏面上仍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无妨,如今剩下的每一个新唐老卒,活着本就是为了新唐复国去死。”
饶半夏说着,干枯的大手一挥,黑衣阔袖带起一阵微风,扇过棋盘。
棋盘上,黑子方,许长安的身形被一道十字黑光拖着吊着,来到黑白二方对立的中央,身后一缕缕红丝亮光延展一个玄奥的纹路,渐渐铺开。
饶半夏没恼,这倒是让刚来到棋盘上,但已经在其余人的口中明白怎么回事的童生们好奇了。
“这饶半夏要干什么?”刘太岁抹了下额头汗水。
子午河上,铁心的地蓬尺,让这个心气极高,豪情满怀的绿袍儿公子哥,暂时收起了小觑新唐老卒的心思。
“不知道。”赵九歌如实回答。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这次怎么不懂了呢?”刘太岁眉毛一扬。
赵九歌的身份背景,童生们早就知道了。
但人就是这样,先入为主观念一旦入了心,后面就很难改过来,所以哪怕知道了赵九歌是县太爷的公子,刘太岁对他态度也没多少变化。
还是带着一副倨傲的样子。
“小生惭愧……”赵九歌又开始抱歉。
刘太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赵九歌看着吊在半悬空许长安身后隐隐成形的红丝纹路,神色惊疑,有些不确定。
“不过什么?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跟我同榜的大启童生。”刘太岁催促道。
“我总觉得那人身后的红丝纹路凝聚的符咒,有点眼熟。”赵九歌凝眉沉思。
刘太岁这才注意许长安身后的的红丝纹路。
“是吗?我怎么没见过。”刘太岁撇了撇嘴,只当赵九歌疑神疑鬼,没往心里去。
就在这时,见许长安被吊起来的许愿,心念一动,身后又两枚箭羽落下。
两声惨叫,又有两个新唐老卒栽倒在棋盘上。
同时,唐陨头顶的箭羽往下一沉,箭锋擦着他的脖子落下,带走一蓬鲜血。
许愿看着饶半夏,沉声开口。
“饶半夏,三个数,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如果我兄长许长安没有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你新唐这些人,就都别走出棋盘了。”
饶半夏淡声回应。
“无妨,我新唐老卒赴死,皆有一腔复国之心,死亡是无上光荣。”
“就是不知,你许愿有没有一腔类似的心性。”
也就在此刻,许长安身后的红丝纹路终于凝聚成形。
这是一枚玄奥复杂的明红色符箓,符箓成形的瞬间,被箭羽灭杀的三个老卒尸身处,一缕缕的鲜血,齐齐被这枚符文给吸了进去。
吸收了鲜血的符文,陡然间放出一阵红光,将许长安包裹了进去。
下一刻,这道红光便在方才许愿挥手出现紫色光幕的地方,竖起了一道红色光幕。
饶半夏要干什么?
许愿眉头一紧。
“我想起来了,红丝聚神,鲜血为引,这是渊朝对付叛徒的剜心咒!”
赵九歌的声音陡然响彻在所有人耳中。
“渊朝,剜心咒?”许愿愣了愣。
渊朝他知道,跟新唐一样,是大启灭的掉的九国之一,只不过,新唐是最后一个被灭的,而这渊朝,却是第一个就被扫平的小国。
但这剜心咒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许愿问,饶半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没想到,在这青山县,还有人认识渊朝的剜心咒,少年人,学问做的不错。”饶半夏看了眼赵九歌,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赵九歌微微颔首。
“小生惭……”
刚说到这里,就被没好气的刘太岁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你对新唐余孽惭愧个鬼啊。”
赵九歌也意识到不妥,悻悻收回了目光。
“不错,此咒正是渊朝审视人心魔障的剜心咒,只是老夫将它稍微改了一下,让它具备了一些比较有趣的小神通。”
说着,饶半夏朝许愿笑了一笑。
“少年郎,老夫方才说了,新唐老卒皆有一腔为故国赴死之心,就是不知亲手杀掉他们的你,有没有一腔类似的心性。”
根本不等许愿搭话,饶半夏再次抬手。
“杀人终是小道,暴戾太重,有损阴德,老夫一直崇尚救赎之道。”
“少年郎,我听闻你自幼痴憨,想必你家兄长许长安做的很多事情,你是不清楚的。”
“今日,你虽杀我新唐老卒,但老夫还是想救一回,以德报怨,让你所有的同窗,让这青山童生武夫们跟你一道,跟你一起,看点不一样的,可好?”
棋盘外,随着饶半夏笑意已经出了声。
红色光幕上,一幕画面展现而出。
剜心咒?看点不一样的?
听到这话,赵九歌第一个脸上变了颜色。
“许愿,不要看!快闭眼!!!”
剜心咒,削骨符,剥皮剑,抽筋灯,是渊朝四大酷刑,剜心咒能被排在第一,深知其中大恐怖的赵九歌顿时大吼着提醒。
仓促之间,也顾不上自己一贯秉持的读书人仪态,就要朝许愿冲过去。
看那架势,是要以身挡在许愿身前,阻拦住红色光幕。
“止!”
饶半夏一字出口,赵九歌脚步便定在了棋盘之上,再也寸动不得。
而另一边,虽然有赵九歌的提醒,也已经来不及了。
从红色光幕出现的画面的时候,许愿已经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光幕上的画面之中。
下一刻,许愿眼睛便被裹上了一层迷蒙的红光。
与棋盘正中的红色光幕一样,同时,身后也出现了一枚剜心咒。
“同窗们,孙大哥,快,一定要打碎许长安身后的剜心咒,不然许愿后果不堪设想!”赵九歌焦急的朝身后青山众人喊道。
所有人,包括刘太岁,都没有迟疑,果断选择出手。
窍穴神兵,文字神通的光芒,顿时闪耀在棋盘之上。
“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所处的阵营了?”
“身为黑子,还想对同为黑子的许长安动手,荒谬至极。”
饶半夏声音再起。
果然,随着饶半夏的声音,无往不利的窍穴神兵跟文字神通的合击,在落到许长安身后的剜心咒上时,瞬间消失不见,便再没了动静。
“他早在落下许长安这枚黑子前,便已谋划好了如今局面,你们别再徒劳了,剜心咒已经施展开来,剩下的,就看许愿自己的了。”
新唐贵妃忽然在赵九歌耳边开口,幽幽的声音却是响在了青山众人耳畔。
秦愿欢立在妇人身后,怀抱银鞘长剑,面无表情。
青山众人目光聚拢在新唐贵妃与秦愿欢身上,皆面带冷意。
整个阳明棋盘黑子阵营中,只有这二人非大启之人。
与此同时。
小镇上空,脚踩十字白光的李隐白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翼倩影。
正是青山县文庙庙守师容。
此刻看着底下棋盘中的景象,师容眼中掠过一抹不忍。
“师兄,一定要把他逼成这个样子吗?”
“那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心境完好无损走出来的渊朝剜心咒……”
李隐白默不作声。
“我何尝不知,但这是老师的安排,你我只能照办。”
好半天,灌了一口酒,李隐白叹了口气,看着棋盘中与饶半夏对立,身形笔直的许愿。
“小愿愿啊要掀的这个棋盘,可不轻呐……”
师容深深看了眼李隐白。
“我说的是许长安。”
李隐白顿时如临大敌。
“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