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沉默了许久。
老头倒也不着急,用脚勾了个椅子坐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周言。
毕竟是入地狱道,还是人道,就看他怎么选了。
“她活。”周言慢慢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我死。”
老头甚感欣慰,“看在你用情至深的份上,老夫再给你一年时间,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手指一掐,几个发光的水母钻入周言体内,倒是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
一阵风刮过,窗帘左右摇晃。
老头凭空消失。
周言走到那把椅子旁,用指腹刮蹭了一下,竟没有一丝灰尘,还不待他多想,大脑忽地一疼。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还剩下一年的时间。
所以要在死之前,尽可能多地待在周桐佳身边,让她喜欢乃至形成依赖,因为断崖式分离,才最是让人痛彻心扉。
他当然爱她,所以就更想成为她生命里无法替代的存在。
所以请原谅他的自私。
与他一墙之隔的周桐佳,没有任何察觉,伸了个懒腰就陷入梦乡。
日子平淡如水,倒是周言成了个跟屁虫,都是当老板的人了,却跟没断奶的婴儿一样。
只要她眉头一皱,便红着眼眶装可怜,偏偏她还就吃这套,只能凑过去哄,最后却总莫名奇妙地抱在一起。
“你到底怎么了?”周桐佳很担心,他最近的种种变化是如此的反常,像是得了分离焦虑症一样。
周言嗓音微哑,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就是很想你,特别想你。”
“行了行了。”这话她都听腻了,“我该去做饭了,总不能饿肚子吧。”
“我陪你去。”
周言拦腰抱起周桐佳,来到厨房后才将人放下,手却紧紧圈住她的腰,连下巴也抵在她的肩膀上。
明明就是我陪你,周桐佳在心里吐槽。
可能是最近接触的比较多,她也习惯了,拿起锅铲开始做饭,就是那时不时扫过皮肤的发丝,有些恼人。
“痒,你别蹭了。”她缩了缩脖子,拿起一个笨鸡蛋打入锅中。
底线在不知不觉中降低,周桐佳却没有丝毫察觉。
周言低声一笑,故意偏过头凑近她的脸颊,装作不经意地擦过,“你专心点,鸡蛋都要糊了。”
周桐佳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忙拿起锅铲翻了个面。
等这顿饭做好,给她累得够呛,周言却还不愿放过她。
她挣扎几下,“这样好奇怪,你放我下去。”
“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嘛,你明天去上班,我就又见不到你了。”周言表情可怜巴巴,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周桐佳无奈叹气,只能坐在他怀里,端起面条啊呜几口,周言盯着她脸颊的汗水,喉结滚动几下。
等她放下碗,周言立马抽出一张纸,轻轻擦拭几下,还用手指蹭了蹭。
这服务可太到位了,周桐佳都没反应过来,“你……”
“怎么了?”周言明知故问。
周桐佳摇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作奖励。
春去秋来,树叶泛黄。
何枝竟然怀孕了,看着那挺起的大肚子,周桐佳也有种喜当妈的赶脚。
她购置了一大堆婴儿专用品,经常往那边跑,周言很不乐意,但也没有反对,面上笑嘻嘻,心里直骂娘。
周桐佳才不管他高不高兴。
不时还能和陆临砚碰上,他除了来看宝宝,就是和江迟聊聊生意上的事情。
周桐佳就陪着何枝去外面散步,忍不住感叹几句,“我感觉才参加完婚礼,你就怀孕了,你们这速度跟坐火箭似的。”
“我也没想到啊,就稀里糊涂的怀了。”何枝摸了摸肚子,周身萦绕着母性的温柔,“这小坏蛋可皮了,晚上总闹得人睡不了觉,把江迟也累得够呛。”
“又不是他生,累个鸡毛呀。”
周桐佳下意识的反驳,她就看不惯何枝这副体贴入微的模样,明明她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角色。
何枝总是会把别人的功劳放大无数倍,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却忘记了自身的付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疼我。”何枝牵住她的手,左右晃了晃,像是在卖乖。
周桐佳叹了口气,“你工作没有受影响吧?”
“没有,他们知道江迟的身份,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何枝笑了笑,面容柔和。
“那就好。”周桐佳放下心来。
等月份渐渐大了,何枝也不大爱活动,那肚子里揣着两个小火球,大得不像话,周桐佳看得心惊肉跳。
比江迟这个准爸爸还要紧张,都把一旁的陆临砚看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呢。”
一下就引起公愤,江迟和周桐佳对视一眼,扑过去就挠他痒痒。
陆临砚乐得前仰后合,刚好扎进周桐佳的怀里,“我认输……”
江迟嘴角一勾,转过头和何枝眨眨眼睛,两人噗嗤笑出声来。
陆临砚一下弹开,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平静,搭住周桐佳的肩膀,“你们俩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
“确实。”周桐佳倒没觉得有什么,但还是象征性跑过去挠何枝痒痒。
临产那天,何枝疼得直发抖,周桐佳拉住她的手,恨不得以身替之,一股浓浓的燥郁压在心头。
连看向江迟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气,但他只顾着安抚妻子,倒是没发现周桐佳的异常。
几个医生匆匆赶来,推着病床就往外走,直至手术室大门关上,两人才停住脚步。
周桐佳忍不住讥讽几句,“既然这么担心,你当初怎么不去结扎呢?”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江迟眼神阴冷,“你只是阿枝的朋友,我才是她的丈夫。”
“那么生气做什么,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周桐佳也气得不轻,直接跟他杠上了。
“周桐佳!”江迟喊完才意识到这是医院,赶紧压低声音,“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我的爱没比你少几分,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
“爱?”周桐佳嗤笑一声,“你的爱就是传宗接代吧。”
江迟良好的风度荡然无存。
“行了行了,你们俩这是干嘛呀。”陆临砚匆匆赶过来,将两人推开,“大家有话好好说,何枝还在里面躺着呢。”
那两个字一出,两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都偏过头去,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中间像是隔个楚河汉界。
陆临砚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