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C10.变故横生

“嘶——你轻着点儿,这很疼。”

正在认真用医用酒精给雷蒙德手上的伤口消毒的维多利亚抬起头来白了自己的老板一眼。

“这是酒精,雷,对你起作用再正常不过了。”

雷蒙德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细菌吗?”

“不是吗?”维多利亚反问了一句。

雷蒙德此时正在气头上,对维多利亚这种“冒犯”的说法自然多少有些不满:“维姬,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板,你最好对我放尊重一点。”

但维多利亚还是老样子,她不吃硬的:“——不然?你要炒我鱿鱼?”

“不,我会告诉老好人理查德你最近表现很不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嘶——别用那么大劲儿,你要死啊?”

雷蒙德疼的直咧嘴,而维多利亚则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丑话说在前头,雷,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尽量对我好一点儿。”

雷蒙德闷哼了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不吱声了。

在此之前,维多利亚趁乱将雷蒙德从后门带离了宴会厅,又开着车把他带到了距离宴会厅最近的公司的安全屋,打算就在这里帮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原本维多利亚是打算直接带他去“地下医生”那里的,但是雷蒙德不想去看医生,他只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显而易见的是,从杀手那里逃过一劫的他累坏了,眼下只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觉,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瘫靠在靠背上的雷蒙德仰面望向天花板,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

他的脖子也已经被维多利亚缠上了绷带,毕竟那个杀手所使用的锋利的钢丝线曾结结实实地缠在雷蒙德的脖子上,这不仅会留下吓人的“勒痕”,还会割伤雷蒙德脖子上的皮肉。

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反正介于一个“不用看医生”和“不看医生不行”的区间内。

但这对于雷蒙德来说只能算是“一点小伤”。

但是疼痛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冷不丁地,维多利亚开口道:“这次算你走运。”

雷蒙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你是在庆幸,还是在失望?”

维多利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两者都有一点儿。”

“妙极了,”雷蒙德咧嘴一笑,“实在是太妙了,如此矛盾的情感正是人类最显著的特征,恭喜你,维姬,你已经成功证明了自己不是什么伪人。”

“Fuck U,Ray.你的恶趣味一点也不好笑。”维多利亚将沾着酒精的棉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绷带,“嘿!别他妈把手缩回去,我还得给你缠绷带呢!”

“哇哦,你真的很关心我,怎么?你真的爱上我了?我知道我很容易让女孩儿坠入爱河,天赋如此,希望你不要介意。”

“……等我治好你。”维多利亚一边用力帮雷蒙德缠绷带一边说道,“等我治好你,我会想个最具创意的方式杀了你,雷,谨记在心。”

“真贴心,维姬,在杀我之前还要先治好我,这个世界最扭曲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维多利亚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绷带。

“嘿!”

“疼吗?”

“你说呢?”

“忍着吧,你还有另一只手呢。”

雷蒙德瞥了维多利亚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嘟囔道:“我应该让你带我去找医生的,正经医生……不会趁人之危的那种……”

维多利亚将绷带在雷蒙德的手上缠了几圈儿之后用剪刀剪开,又用最后一截儿自然垂下的绷带在雷蒙德的手背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将这只手丢回给雷蒙德:“另一只手,赶紧。”

雷蒙德乖乖把自己的另一只手递给维多利亚,嘴巴还是没有停下:“你听说过‘创伤性联结’吗?维姬?”

“那是什么,你为了编故事刚刚捏造出来的词汇吗?”

“当然不是!”雷蒙德摇了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一个心理学术语。当一个人在极度的压力或创伤事件中与另一个人建立了紧密的情感联系,这种关系可能变得异常强烈,即便两人原本没有任何情感基础……”

“——如果接下来你打算说你爱上我了,我想提醒你一下我手边有把剪刀,而你现在毫无防备。”

“好吧,甜心,别紧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想表达的是,这个心理学术语的确有着一定的道理。想想看,当我遭遇了暗杀,险些身亡的紧要关头,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你的身影——你赶来救我了,这很难不让人有所触动……

而且在我的字典里,‘爱’是一个神圣的词汇,不是说进入对方的身体就能称之为‘爱’,这更像是某种……相似的灵魂彼此交融的过程。而今天的事情让我了解到,我一直在苦苦追寻的那个美丽的灵魂其实离我并不遥远……”

说完,雷蒙德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维多利亚的脸上。

而维多利亚对这些近似“调情”的话语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雷蒙德是一个满嘴谎言的无耻混蛋,他可是用这些花言巧语骗了不少女孩儿,有些人甚至心甘情愿的供他驱使……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有哪个标点是真的?”

“嗳,这可真是相当严重的指控,维姬,你甚至都不期待有哪句话,哪个字是真的了吗?”

“换做是别人,也许吧,但是你——不会。”维多利亚认真地回答道,“你之所以会让人感到恐惧,一方面是因为你做过很多残暴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没人看得透你,没有人知道你在什么时候说的话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雷蒙德笑了笑:“畏惧未知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我们会害怕幽灵和鬼魂,就是因为这些都是些没人真正见过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你能看到它们,如果你能分析它们,它们就不再是恐惧的来源了,而是动物园里的一种展品……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被人当成了展品,也就离死不远了,所以你多少也得体谅一下我,无论我乐不乐意,无论我想不想,我都得这么做……”

事实上,雷蒙德已经完全融入进这一复杂的角色中了,他对“撒谎”一事已经信手拈来,张口就能来上几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能把对方唬得找不着北,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雷蒙德结束自己的回答后,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但是这一阵寂静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不舒适”,反而夹带着“和谐”和“安宁”的气息。

一直到雷蒙德开口提到了Mini。

“——该死的Mini,她想的可真美,想一口气除掉两个人……啧啧啧。”雷蒙德咂了咂嘴,“不过我想不明白,这个‘佩内洛普·赫克斯利’到底是怎么招惹到Mini了?还是说这只是Mini接的另一个单子,单纯是有人想要托她做掉这个女人?

还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Mini突然想要杀了我,这也没有道理,之前她和我们对着干,尚且可以解释为她只是接受多米尼克的雇佣,要给我们找点麻烦。但是现在,文斯已经答应多米尼克的请求了,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多米尼克就不怕文斯反悔?

不对劲,维姬,不对劲,我感觉这次更像是Mini自作主张……”

“雷……”不知何时,维多利亚手中的工作停了下来,她直视雷蒙德双眼,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微微颤动。

“啊,该死,我认得这副表情,每当你要投下一枚深水炸弹时,你就会这么看着我。”雷蒙德说道。

“我刚才在会场里看到她了。”

“谁?佩内洛普?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看到了。”

“我说的是Mini.”

雷蒙德盯着维多利亚看了十几秒:“——真的?”

“是的。”维多利亚点了点头,“枪响之后,大厅里一片混乱,我偶然瞥见她出现在了宴会厅的大门口,和其他人一样逃走,所以我也追了上去……”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Mini?”

“我看到了她的侧脸,几乎和我一模一样。”

雷蒙德的第一反应是在想维多利亚是不是在骗他,因为存在一种可能性,就是她在以这种理由洗清自己身上的疑点。

之前那段无法证伪的监控录像……就像是悬在Mini头上的一把剑,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维多利亚就是真正的Mini呢,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完全不存在。

“你确定自己没有幻视吗?虽然我那个时候正忙着被人刺杀呢,不在现场,但可以想象到宴会厅内十分混乱……”

“我没有,雷,我的视力很好,可以看到视力表最下面那一行。”

“真的?你是特意背过?”

“该死,雷,我在跟你说正事儿,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是的是的,我知道,但我积习难改——你可以继续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宴会厅附近的一条巷子里追上了她,用枪指向了她,她停下了脚步。”

“——哈!她就这么乖乖地停下了脚步?你说让她站住,她就乖乖站住了?她还挺听话的,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雷蒙德咂了咂嘴,“如果我说她是故意把你引到那儿去的你信吗?”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我有相同的感觉。”

“她都说了什么?我相信一定很重要,否则她也不会特地现身让你追上她……”

“她说她不是我的敌人……她让我离开你……们。”

“我猜这里的‘你们’是指我和文斯。”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

“她有说为什么吗?就好比说……我们其实是仇人,我当年拿弹弓打爆了你亲生父亲的眼珠之类的狗血理由?”

“——她说你们迟早会害死我。”

“有趣,这的确是实话,这一行有风险,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雷蒙德向维多利亚展示了一下缠在自己手上的绷带,“瞧瞧,我今天差点就完蛋了,也许某一天你也会遇到相同的事情,我只是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不是调情的好时机,雷。”

“积习难改。”雷蒙德再度搬出了这个站不住脚的理由。

“她没有说理由,她只是告诉我你会有危险,要么继续追她,要么回来救你,我选择了后者。”

“——还说你不爱我?”

“God damn it.雷,你他妈到底中了什么邪?”

“我不是说了吗?‘爱’是一个广义词,是一个神圣的词汇,不仅仅是指男女之情的那点儿破事儿,我觉得我们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一层次。该怎么来形容呢,我们已经超脱了,明白吗?”

“好吧,随你的便——我爱你,行了吧?我爱你,所以不要再唠叨这件事情了。”维多利亚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由于她当时站在阴影里,所以我没有看清她的整张脸,但是我猜她的整形医生肯定很了不起,能把一个人的脸完全意义上地整成另一个特定的模样,如果她是在芝加哥做的整容手术的话……”

“这不可能。”雷蒙德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早就已经确认过了,我让我的线人们调查了所有我认识的地下医生和明面上的技术过硬的整形医生,答案是否定的,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做的整形,但绝对不是在芝加哥——而出了芝加哥和伊利诺伊州我就没办法继续调查了……”

说到这儿,雷蒙德突然卡壳了,与其说是卡壳,该不如说他是在观察维多利亚。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道:“Mini就说了这些?Come on,sugar Vee,你刚才还说爱我呢,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一段美好感情的崩塌都是从互相隐瞒开始的。”

“我要去吐了。”维多利亚起身,打算躲去厕所。

“嘿嘿嘿!你想跑到哪儿去?告诉我Mini还说了什么。”

“——她希望我调查永恒关怀公司,我能去吐了吗?”

“理由是?”

“你恶心到我了。

“我没问这个。”

“——她说这涉及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雷蒙德笑了,“你的身世在什么情况下能和该死的永恒关怀公司挂上钩?”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这就是她留下那张名片的原因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也许她单纯是想一口气杀了我和佩内洛普·赫克斯利,剩下的一切都是谎言。”

“也许。”

维多利亚的话音刚落,雷蒙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咂了咂嘴,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文斯……”

“你不接吗?”

雷蒙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原本严肃十足的表情秒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嘿!文斯,你是来慰问我的吗?真贴心……”

“——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到底他妈在搞什么!”

电话那头的文森特听上去非常生气、非常暴躁,雷蒙德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文斯,但我没事,没人能杀死我,除了我自己,但是听到你这么在意我,我真的很感动……”

“谁他妈在说你!?你干蠢事儿为什么要把贝拉带上?你他妈是疯了吗?”

“贝拉?”雷蒙德看了看维多利亚,“你他妈说什么呢?”

“见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扯谎吗?你把贝拉带去了该死的慈善晚宴,别他妈跟我撒谎,雷!”

“放他妈的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带着维姬去的,也只带了她!”

“——那为什么贝拉被抓了?哈?为什么?”

“你他妈说什么呢?我在晚宴现场都没见到贝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刚睡醒吧?先洗把脸再跟我说话。”

“——沃尔特扣住了贝拉,雷,她现在是枪击佩内洛普的头号嫌疑人!Fuck U!”

骂完,文森特挂掉了电话。

一头雾水的雷蒙德看向身旁的维多利亚,就像是在问她“我这兄弟在发什么疯?”

维多利亚则是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正好在播报佩内洛普被刺杀一事——主持人声称嫌犯被当场逮捕,虽然视频里被警察按进车里的“嫌犯”的脸被打上了一层薄码,但无论是维多利亚还是雷蒙德都认出那个身型和伊莎贝拉真的很像。

“Fucking hell!”雷蒙德骂了一句,“看来我们的休息时间结束了,维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