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耀以及那些百姓们分开，姜元一行人又在沿途陆续遇到了不少流民。
就算是几十万头猪排着队让人杀，也要杀个几天几夜，更何况几十万活人。
雍州军能做的，主要还是将两郡境内的城镇乡村焚毁。
百姓，能杀则杀，杀不了的，从家中驱逐出去即可。
如今刚刚立春，外面依然是天寒地冻。
两郡地广人稀，莫说迁徙，流民能不能活着走出两郡之地，都很难说。
等至阳大军到此，只会得到一座座空城。
二月初三。
姜元一行匆匆赶到安定县。
但眼前的一幕，让人沉默。
那是一座被血染红的残城。
仅仅站在城外，姜元便能看出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尸横遍野，满地疮痍。
数以千计的雍州军士，倒在了城墙内外。
但是更多的，则是城中百姓。
姜元心中突然浮现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进城。”
走入城中，眼前的一幕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连绵的大火，在县城四处燃起。
更有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在城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
首先是士兵与衙役，然后是青壮男性，然后是妇女，老人，最后是十四五岁的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尸体散落在城中各处。
明显是一些想要逃命的人。
可无一例外，都倒在了这座城中。
姜元仿佛看到了安定县被屠城的惨剧。
“喵。
好惨。”
玄黄站在他肩头上，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姜元眼睛发红，大吼道：
“给我找！
我不信这么大座城，没了活人！”
武者们四散开来，仔细查探着城中的每一寸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一声发喊：
“找到了！”
数名三四境武者同时发出的呐喊声，在空旷的县城内显得格外响亮。
正在城中高处不停游荡的姜元，脚底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瞬间冲破一处火场，向喊声传来方向激射而去。
很快，在一座燃烧殆尽偏僻的院落中，姜元见到了明显被特殊保护起来的一群人。
数百名幼童和婴儿，二十多位女子，还有一个男人。
姜元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老周？
你怎么在这？”
那人竟是周主簿，他见到姜元，犹如见到亲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
姜元一把揪住他衣领，怒吼道：“姜岩呢！他去哪了？！”
周主簿泪水还没来得及铺满面孔，便愣在原地：
“姜岩是谁？”
姜元一滞，随即改口道：
“你们杜知县呢！”
周主簿连忙说道：
“不知道，杜大人让我们保护这些城中的孩童，他亲自带人和那帮兵匪厮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元看向除他之外的其他妇人，突然皱眉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
周主簿一愣，迟疑道：
“这个......”
姜元脸上闪过怒气，一脚将他踹翻：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周主簿吓得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姜元暗骂一声，转身便走。
至于这些妇女孩童，自然有人会安顿。
片刻后，他来到了最后一个可能留有信息的地方。
锦衣卫的暗哨所在。
虽然这里距离县衙太近，同样被大火焚毁，但姜元知道这里有地下密室，或许能留下一些东西。
一番寻找后，他果然找到了一扇被青石覆盖的门板。
一拳砸出。
轰——
数道寒芒瞬间激射而出。
姜元将头一偏，躲过射来的弩箭。
“喵！”
一声不满的猫叫响起。
姜元一怔。
发现玄黄竟然趴在了他的头顶。
他立刻反应过来，刚刚躲避时忘了肩头的玄黄，如果不是大猫自己动作灵敏，恐怕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有些尴尬的拍了拍玄黄后背：
“抱歉。”
“原谅你了。”
玄黄也知道姜元现在状态不佳，嘀咕一声，又跳回姜元肩头。
匆匆走入密室，姜元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一张桌子下，正斜倚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他身上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似乎受伤不久。
“你是......卯七？”
姜元心中一惊。
按理来说，就算整座城被屠空，作为锦衣卫精心训练出的探子，卯七也不会贸然把自己陷入险地。
被伤成这样，一定是出现了某件他必须出手的事。
而在这安定县城中，值得他出手的，似乎只有姜岩。
连忙蹲下，一边将真气向对方体内度去，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枚吊命的药丸，塞入卯七口中。
片刻后，卯七悠悠醒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大人......”
姜元焦急道：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姜岩呢？”
卯七伤的不轻，哪怕被如此救治，也很难立刻开口。
等了半晌，他吃力的说道：
“城破后，姜大人重伤，被我救下。
我们躲了一天，才敢走出这里。
然后，我们遇到了一个神秘强者，他游走在无数尸体之间，不知在做些什么。
谨慎起见，我和姜大人本想退去，却被他立刻发现。
只是一指，对方便把我重伤。
然后掳......
掳走了姜大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卯七脑袋一歪，没了声音。
姜元大急：
“说清楚，等会再死啊！”
“喵，没死呢！”
玄黄嫌弃的声音响起，姜元神色一僵。
“你那几粒破药都是寻常凡药，人都伤成这样了，能说这么几句话，都是他命够硬，你够有造化。”
“咳咳。
好吧。”
姜元尴尬起身，出去喊来几名明王近卫照顾卯七，随即陷入沉思。
“神秘人......
掳走姜岩。
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与他分头行动的李擎苍也赶到这里。
听了姜元的复述，李擎苍皱眉道：
“按你的说法，应该又是一位先天。”
姜元无奈叹了口气：
“妈的，先天真成大白菜了。
怎么我四境的时候一个都见不到，一到先天，个个满地乱跑。”
李擎苍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敢吭声。
照这么说，这岂不是两颗现成的大白菜？
两人对这莫名出现的疑似先天，都找不到丝毫头绪。
不过所幸得知姜岩未死，只是被掳走，姜元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他当即一边组织人手继续搜索城中的幸存者，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飞鹰往藏剑关传讯。
武威郡的惨状，比至阳国众人想象的更加残酷。
若真让雍州这些畜生办成了，两郡之地恐怕会人烟绝迹。
梁州最北面那几个郡，都是穷苦之地，粮食难生。
而从梁州腹地向北运粮，粮草在山林中运输又极为困难。
若想从雍州挥师北上，武威天水二郡，算是最好的北伐桥头堡。
所以哪怕消耗再大的人力物力，也要趁这里彻底沦为人间炼狱之前，将两郡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