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溪寒看着少年这一身的伤口，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再次回到那个与岳雨对战的比试台。
数不清的剑砸在身上，在衣裳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木溪寒僵硬地站在比试台上，剑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刺耳，轻易的击碎了木溪寒心里的侥幸。
木溪寒抬手捂住脖子，剑尖的白光似乎还在眼前闪烁。
“对了，哥哥，是这个姐姐救了哥哥，姐姐捏住哥哥的脸，给哥哥喂下一颗解毒丹。哥哥吃完解毒丹后，没过一会儿就醒过来。”
两人一起看向木溪寒。
木溪寒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见两人一起看过来，道：“这里很危险，你们赶紧离开。”
说完后，木溪寒僵硬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少年让方平拦下木溪寒。
“等等，我叫金璃，很感谢你救了我。”少年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木溪寒青筋暴起的手背，“我打算留在石岳城养伤，方平答应我，可以让你一起留在他家。如果你……”
木溪寒：“不用。”
在少年的示意下，方平仍然挡在木溪寒身前。
金璃：“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
木溪寒：“不能。”
就在木溪寒想推开方平时，金璃喊了一声：“木溪寒。”
木溪寒收回伸出的手，下意识转身，一脸戒备地看向金璃。
金璃：“我来的路上，见到很多落晔宗的弟子在找一个叫木溪寒的人，你认识她吗？”
木溪寒紧紧的盯着金璃，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很久后，木溪寒道：“不认识。”
……
木溪寒没有跟着金璃一起住在方平家，她一个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决定暂时待在石岳城后，木溪寒开始研究伊长老给的丹方。炼制丹药的动静很大，不久后，木溪寒在云家药铺附近租了为期两年的宅院。金璃得知后，不顾方平的挽留，搬来宅院住。
金璃认出了木溪寒，但他没有暗地里向落晔宗传消息。木溪寒扫了一眼站在门前的金璃，侧身让开。
木溪寒炼丹的时候，意外被金璃撞见过几次，他没有多问。
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木溪寒终于试出丹方上缺失的药材——圣蛇果。
找到圣蛇果是因为一场意外。
那日，木溪寒和金璃悄悄跟在又一次进天寂山的方平身后，保护他拿到清灵草。
清灵草的生长条件特殊，石岳城似乎只有在天寂山才能找到清灵草。。
一颗清灵丹能让方铃身体好转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不能及时服下清灵丹，方铃的病会快速恶化。
方平时隔两个月，总会去一趟天寂山。
两人第一次发现方平不见时，立刻赶到天寂山，正好看见几只魔兽围住晕倒在地的方平。
在那之后，木溪寒在方平身上贴了一张符，只要他靠近天寂山，木溪寒就会收到消息。
某一次，回去的路上，金璃被一株枯藤绊倒，翻滚几圈，木溪寒找到金璃的时候，在旁边的草丛里看见了几颗奇怪的灵果。仔细一看，是木溪寒曾在落晔宗的炼丹房里见过的圣蛇果。
木溪寒还没用圣蛇果炼制过清灵丹。
方平走出天寂山，木溪寒带着金璃回到原地，把周围能找到的圣蛇果全部带走。
木溪寒回到宅院后，开始闭关炼丹。
……
几个月后，炼丹房传来一声巨响，路过的金璃习以为常，连脚步也没乱一下。不过，这次巨响过后，炼丹房的门被人推开。木溪寒开始闭关后，没离开过炼丹房，此时她突然出现，多半和炼制的丹药有关。金璃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紧张地看着木溪寒。
木溪寒用衣袖抹去脸上沾到的黑灰，晃了晃手中的几个瓷瓶，她激动地道：“我炼制成清灵丹了。”
闻言，金璃也激动起来。他跑过来，从木溪寒手中拿出一个瓷瓶，欣喜的盯着瓷瓶瞧。
“这就是清灵丹！溪寒姐姐真厉害，那方铃是不是就能治好病？方平也不用再去天寂山？”
听见金璃的话后，木溪寒从丹药炼制成功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心里浮现一丝担忧。
伊长老给的丹方和普通的丹方不一样，木溪寒不知道按照这份特殊的丹方炼制出来的清灵丹和普通的清灵丹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自己炼制出的清灵丹能不能救方铃。
木溪寒一直没有回答，金璃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片刻后，金璃打开瓷瓶，吞下一颗丹药：“溪寒姐姐第一次炼制的丹药，我尝一下。”
金璃的动作太快，木溪寒来不及阻止，等木溪寒抢回瓷瓶时，金璃已经吞下丹药。
木溪寒捏紧瓷瓶：“清灵丹的味道不好，有什么好尝？”
两人在院子里站了半天。
金璃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木溪寒炼制的清灵丹也没什么异常。
一周后，两人找到方平。
木溪寒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方平：“这是我炼制的清灵丹，我用的丹方很特殊，不能保证这里面的清灵丹能救你妹妹。”
方平一脸纠结的看着眼前的瓷瓶，没有接过。
一直以来，方铃用的都是云家药铺的清灵丹，她身体不好，不能冒一点险。
金璃：“方平，天寂山很危险，你不能一直去天寂山摘清灵草。我知道你妹妹的病一个月要吃一颗清灵丹。这瓶清灵丹送你，你和你的爹娘好好考虑一下。”
过了几天，方平跑到宅院。
“娘亲跟茶楼做糕点的师傅学了几样点心，特意让我给栖寒姐姐带几盘尝尝。”方平把装点心的木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方平笑容满面，眼睛里盛满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金璃心里有了猜测，笑道：“你妹妹的病？”
“好了。用了栖寒姐姐给的清灵丹后，妹妹的病没有恶化，栖寒姐姐炼制的清灵丹和云家药铺的清灵丹效果一样好。”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笑意染上木溪寒的眼睛。
……
连续几个月，方平没有出现在云家药铺。有几个和方平熟悉的人觉得奇怪，他们来到方平家，看见方铃精神很好，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病恹恹的样子。
在几人的追问下，木溪寒会炼制清灵丹的消息很快传开。云家听说后，立刻派人去宅院抓木溪寒。
两人躲到鬼市，开始在鬼市售卖丹药。
结果，丹药还没卖几天，云家又派人掀翻丹药摊，把上面的丹药全部踩碎。
木溪寒一想到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心里就烦躁。不能住宅院、不能长时间待在茶楼……
……
说书人的声音和金璃的骂声混杂在一起，木溪寒拿着一颗丹药仔细观察。
阳光从窗外洒落，照在莹白的丹药上，丹药表面隐约浮现出绿色的花纹，以及一个浅红色的小圆点，这是云家的丹药。
那日，木溪寒听方平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对云家药铺感到一点好奇。她原本想要问问方平，云家药铺能不能用其他药材换丹药。金璃突然醒来，木溪寒没有找到机会问方平。
客栈的大堂摆放了十几张桌椅，往来的人们可以在这里点菜吃饭后来，木溪寒在人们或喜悦或难过的交谈中，得到了答案。
可以。
任何药材都可以在云家药铺换成丹药，店里的伙计会根据药材的品质和数量，给客人换他想要的丹药。
方平冒险进天寂山摘清灵草，吃饭的客人热烈讨论。云家丹药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让石岳城的百姓趋之若鹜？
木溪寒对云家的丹药很感兴趣，她不仅在云家药铺附近租了一处宅院，还把云家药铺售卖的丹药都买了一遍。
云家药铺售卖的丹药种类有限，除了一些常见的丹药，只有清灵丹是中阶丹药。
木溪寒打开装着清灵丹的瓷瓶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接着，她把瓷瓶扔到一旁，继续研究自己手中的丹方，寻找丹方上缺失的一味药材……
清灵丹炼制成功后，木溪寒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于是她又开始闭关炼丹，打算把手里所有的普通丹药的丹方都炼制一遍。
某一天，木溪寒突发奇想，她停下炼丹，拿出所有的丹药，一种丹药一颗，一一排列到地面上。左边的几排是云家药铺的所有丹药，右边的几排是木溪寒炼制的丹药。
木溪寒漫不经心的排列丹药，过了一会儿，她正准备收拾好地面上的丹药，目光无意间扫过一颗丹药。忽然，木溪寒停下动作，紧接着，她把左边的丹药重新放置。
跳动的火光照亮排列整齐的丹药，左边的丹药表面都有一个浅红色的小圆点。
云家药铺的丹药和木溪寒炼制的丹药不一样。
浅红色的小圆点是什么？为什么每一颗丹药上都有浅红色的小圆点？
有的丹药表面没有丹纹，却仍然出现浅红色的小圆点，木溪寒感到奇怪，盯着浅红色的小圆点看了很久很久……
炼丹炉轰隆作响，木溪寒又开始炼丹。
地面上放置的丹药没有收回，重新排列，左边一列是云家药铺的丹药，右边一列是木溪寒炼制的普通丹药。长长的一列丹药旁边，放了一堆无序的丹药。仔细一看，排列成一长串的丹药都是普通丹药，旁边的丹药和它一一对应。其中，几颗左边丹药的旁边，没有放置丹药。
“砰”的一声，炼丹炉打开，木溪寒把几颗丹药放在那几颗左边丹药的旁边。
木溪寒困得睁不开眼，她吃了几颗回元丹恢复精神。服下左边的聚气丹后，木溪寒闭眼检查身体的情况。
白色的灵气在体内运转，一丝微不可查的黑气夹杂在白色的灵力里，过了一会儿，黑气脱离白色的灵力，四处碰撞，终于，经过的一个地方留下细小的伤口，黑气藏在其中，慢慢腐蚀伤口四周。黑气腐蚀的速度很慢，伤口不会恢复。片刻后，伤口附近形成一个黑色屏障，伤口没有继续恶化。
木溪寒吞下解毒丹，黑色屏障又变成黑气，它被绿色气体包裹，一点点吞噬绿色气体。眼看绿色气体即将消失，木溪寒又吞下一颗解毒丹，这次解毒丹成功清除黑气，伤口附近没有出现黑气屏障。
两颗解毒丹才能抵消黑气产生的作用效果。
日升月落，木溪寒清除云家丹药里的黑气花了一天一夜。
……
窗外，云家药铺有人在炼丹，打开炼丹炉时，一团气体从炼丹炉里飞出。
木溪寒收回目光，从瓷瓶里倒出一颗在云家药铺买的聚气丹，一口吞下，接着又吞下一颗聚气丹。神奇的是，丹药里的两团黑气竟然互相抵消。不过，黑气清除后，伤口上仍然留下一层由黑色气体构成的透明屏障。
黑气没有继续腐蚀伤口，木溪寒也感受不到伤口处的疼痛。如果不是能清晰的看见那层黑色屏障以及黑色屏障里面的伤口，木溪寒会以为自己的伤口已经恢复。
木溪寒的视线一一扫过左侧的每一颗丹药，她看得很慢，神情十分凝重。
过了很久，木溪寒又吞下一颗丹药，她开始搭配不同的丹药进行尝试，然后，她得出一个结论。
普通的聚气丹里没有黑气，以及聚气丹里的黑气会两两相互抵消。而且，无论是普通的丹药还是云家药铺的丹药，它们在清除云家丹药里的黑气后，都不能使伤口愈合。
木溪寒突然想起一件事。
方平曾说，他能用一株清灵草换两颗清灵丹。木溪寒经过天寂山时，也看见有人在挖清灵草。
清灵草，木溪寒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后，拿出几颗清灵丹。
云家售卖的清灵草和聚气丹一样，只用一颗就能清除黑气，普通的清灵草和解毒丹一样，要用两颗。可是，这两种清灵草同样不能使伤口愈合。
虽然普通的丹药和云家药铺的丹药都能清除云家丹药里的黑气，但是，它们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云家药铺的丹药清除黑气后，会在伤口表面留下一层黑色屏障。这层屏障能隐藏痛感，可以让人在伤口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强行让身体短暂恢复健康，使人误以为身体已经好转，其实里面的伤口根本没有恢复。
木溪寒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
也许，方铃的病情反反复复、甚至恶化，就是因为这层黑色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