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终戏决胜

徐悦攥着通告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天台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惊飞了檐角的白鸽。

六台摄像机呈扇形对准锈迹斑斑的储水罐,威亚师傅正在给黄前辈检查安全扣,金属锁链碰撞声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石宇用剧本轻敲她发凉的手腕,“马编剧把对峙台词改了七版。”他指间转动的钢笔在第八页划出波浪线,袖口蹭到的薄荷味混着定型喷雾的气息,“重点在眼神失焦的瞬间——你三天前对着镜子练过四百二十六次。”

场务老张扯着嗓子喊人试光时,徐悦被自己高跟鞋绊了个趔趄。

反光板将正午阳光折射成锋利的刀刃,她对着空气念第三句台词时突然失声,耳后血管传来冰锥刺入般的锐痛。

监视器后的钱制片人摔了保温杯,枸杞茶在水泥地上漫成血泊的形状。

“卡!”第五次NG的通告板擦过徐悦的戏服下摆,冯造型师冲上来补妆的粉刷被她侧头躲开。

睫毛膏晕染的阴影掉在锁骨处的疤痕上,那处三年前威亚断裂造成的旧伤正在皮下发烫。

她倒退两步撞上堆着照明器材的铁架,两枚螺丝钉滚进排水沟的声响清晰得刺耳。

石宇扯开领带大步跨过满地电线,他掌心压在徐悦后颈的力道恰好能稳住颤抖,“看着我呼吸。”沾着咖啡渍的台词本拍在她后背,倒数第二页夹着的千纸鹤糖纸发出脆响。

当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念出他们初遇时的蹩脚台词,徐悦突然记起上个月暴雨夜,这个男人蜷在消防通道背剧本时,后颈衣领也是这样洇着汗渍的浅灰。

黄前辈递来的姜茶在保温杯里晃出半圈涟漪,“我四十岁拍跳楼戏连摔十四次。”她旗袍盘扣上坠着的翡翠坠子擦过徐悦手背,道具组正在往二十米高空吊的鼓风机扬起银白发丝,“戏是疯子演给傻子看的。”

徐悦咬破舌尖尝到铁锈味,第17次深呼吸后听见场记打板声。

石宇解开西装扣子的动作带起衣料摩挲声,他皮鞋碾过碎玻璃的方位精准卡在走位标记点。

当徐悦迎着鼓风机仰头时,耳后血管突然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纹路,飘进视线的金色光点聚成马编剧昨晚改稿时摔在剧本上的烟灰缸形状。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石宇的台词混着喉结滚动的震颤,他擒住她手腕的拇指按在动脉处。

监视器屏幕里,徐悦睫毛颤动的频率与三十秒前试戏时截然不同——那是他们通宵对戏时琢磨出的三重情绪转换,此刻她瞳孔里映出的却不是对手演员的脸,而是三天前在酒店洗手间看到的,漂浮在水中的奇异金光。

威亚绳索勒进腰间的钝痛骤然化作电流,徐悦在石宇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耳后皮肤下蠕动的血管。

当钱制片人喊出“过”的瞬间,她藏在戏服口袋里的止痛药瓶被冷汗浸透标签,石宇借着拥抱戏码按在她后腰的掌心烫得惊人。

暮色浸透天台时,徐悦倚着消防栓数空中盘旋的无人机。

最后一缕天光擦过石宇摘下的道具婚戒,他握着冰咖啡贴在她滚烫的耳垂上,“马编剧说要补个眼部特写。”远处冯造型师拆发饰的镊子闪过冷光,徐悦摸到耳后突突跳动的血管,那里正浮现出比台本批注更细密的金色纹路。

刺目的补光灯下,徐悦的睫毛膏在眼睑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冯造型师捏着镊子夹假睫毛时,她听见马编剧的皮鞋跟在地面焦躁地敲击。

耳后突跳的血管突然爆开细密金光,仿佛有人往神经末梢撒了把滚烫的金箔。

“最后这个特写要看到灵魂震颤。”马编剧突然抓住监视器边框,他指缝间未燃尽的香烟在徐悦视网膜烙下蜿蜒的烟痕。

当她的目光穿透摄像机镜头,那些飘散在空气里的尼古丁微粒突然凝聚成文字——这是她第三次强行发动读心术。

「这丫头要是再演不出悔恨与释然的交织,老子就把这段戏全删了!」

徐悦被烟灰形状的金色文字刺得瞳孔骤缩。

威亚绳扣收紧的瞬间,她终于明白这场戏真正的钥匙藏在马编剧摔碎的烟灰缸里——那个角色从来都不是在逃离爱情,而是在追逐被自己亲手打碎的理想。

“准备!”场记板的脆响劈开空气。

徐悦迎着鼓风机的狂流仰起头,耳后的金光顺着脖颈血管蔓延成古老符文。

在即将失明的临界点,她看见黄前辈四十年前拍跳楼戏时摔断的尾椎骨,看见石宇深夜在消防通道背台词时掐灭的第七根烟蒂,最后定格在马编剧修改七版的剧本扉页,那里用红笔写着“爱是理想主义的最后堡垒”。

监视器屏幕上,徐悦左眼滑落的泪珠在颧骨处分裂成三道水痕。

第一道是角色对往事的忏悔,第二道是演员对戏剧的献祭,第三道混着睫毛膏的黑,在脸颊拖曳出命运交错的轨迹。

整个片场陷入诡异的寂静,钱制片人保温杯盖滚到电缆槽的声音格外清晰。

“过!”

石宇的拥抱来得比导演的喊声更快。

他西装内侧口袋的温度透过戏服传递到徐悦后腰,薄荷香盖住了她耳后渗出的血腥味。

当工作人员涌上来欢呼时,徐悦借着整理头饰的动作擦掉鼻血,发现戏服袖口的金线不知何时缠住了石宇的钻石袖扣。

杀青宴的霓虹灯牌在细雨中晕开光斑。

徐悦躲在消防通道数止痛药片,安全出口的绿光映着剧本扉页的金色纹路。

石宇推门进来时带起的气流掀动纸页,那些被咖啡渍晕染的批注突然活过来般扭曲,拼凑出杀青照背面未显影的预言。

“公司要启动民国戏项目。”石宇把冰镇柠檬茶贴在她发烫的腕脉,“马编剧说女主是为...”他的话音突然被窗外炸响的烟花切断,徐悦耳垂的金色纹路在紫色火光中诡异地闪烁,像条盘踞在皮肤下的微型银河。

庆功宴的彩带从通风口飘进来时,徐悦摸到戏服内袋的千纸鹤糖纸。

三天前石宇偷偷塞给她的那枚薄荷糖,包装纸内侧其实印着极小的字——当她把糖纸对着应急灯展开,发现那些被折痕割裂的笔画,竟与耳后浮现的神秘纹路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