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左右为难 枪法大乱
- 从日本院生开始的围棋之道
- 刀疤九
- 2672字
- 2025-04-09 17:33:09
高尾绅路凝视棋盘,陷入沉思。
接近十分钟的思考后,他沉稳地在三路落子,托在白子下方。白棋迅速扳起,黑棋则稳健地退了一步。
白棋并未按常规完成托退定式,而是突然转向左下角,将棋子落在朝向右下黑角的小目上。
这一变化显然打破了高尾绅路的预期,但他并未慌乱,几乎在瞬间作出回应,果断在右下角断掉白棋。
高尾绅路这手断是对白棋未完成定式的追究。
羽根直树似乎早有预料,修长的手指拈起白子轻叩棋盘,在下方星位左侧三路落下,形成迷你中国流的格局。
柏寒注意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弯度,仿佛在说“正合我意“。
落子无声,却似骤雨敲打楸枰。
高尾的黒落在右下角,将两颗白子彻底吞没。
而白棋旋即转向左侧星位,轻盈地展开阵型,扩大模样。
记录席上的崛本满成手忙脚乱地调整着计时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柏寒却沉浸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交锋中,笔尖在记录纸上流畅游走,将这场无声的刀光剑影尽数留存。
黑棋打吃的这一手,少年在记录时无意中加深了笔迹。这手棋看似朴实无华,却是高尾本因坊的厚重棋风。
高尾绅路的指尖轻轻摩擦棋罐边缘,细密的纹路在指下仿佛变得柔和。
十分钟的长考后,他忽然探身,在左上角外侧落下小飞挂角。
落子时手腕沉稳的弧度,好像他标志性“重剑无锋“的棋风。
羽根直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应一间低夹,黑棋随即点入三三。
一挡一长,虽然只是普通的定式进行,但双方却仿佛在一板一眼中积蓄着力量。
柏寒的笔尖在记录纸上沙沙作响。
当第19手黑棋贴起时,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柏寒看着这手出人意料的变招,不禁屏住呼吸。
这手贴起放弃了常规的二路扎钉或立下,选择了一条更为险峻的道路——黑棋在角部获取更大实地的同时,也将局势变得复杂。
羽根直树双手环抱,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手肘。
柏寒从记录席的角度看去,发现他凝视的焦点并非局部战场,而是在全局大势上逡巡。
本因坊的这手贴起就像在问:你是要外势的厚味,还是先手的主动权?
棋盘上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常规定式中,二路扎钉可获得先手,而立下则确保实地。
但此刻高尾选择的第三条路,让原本清晰的定式走向变得扑朔迷离。
柏寒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匆匆记下:“黑19变招,弃权取地?“
笔迹因为质疑而略显潦草。
他微微蹙眉,目光聚焦在棋盘左上。
高尾本因坊这手贴起,让少年费解。
左下角的挂角明明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为何偏偏要在此刻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忽然,他瞥见羽根直树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的动作,这个细微的肢体语言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柏寒的视线重新落在白棋的迷你中国流上,那些舒展的线条里藏着羽根家的围棋DNA:讲究棋形、厌恶薄味。
他想起了打谱过羽根直树的棋局,注释中小林光一的评价映入脑海:“羽根君的棋,持重而不张扬,可能会更持久。”
棋盘上的黑子突然活了过来。高尾的贴起哪里是示弱?
分明是抛出一个带着倒刺的诱饵——明知以羽根的性格,必定会在此处补棋加固。
柏寒的背脊窜过一阵战栗,他仿佛看见两位剑客在黑暗中交手,刀光未至,剑气已先锁定了对手的呼吸节奏。
“原来如此...“柏寒在记录本上飞快写下:“黑19=心理战”。
墨迹未干的字迹反射着灯光,就像高尾藏在朴实着法下的锋芒。
他想起老师常说:“职业棋士的棋,三手之后必藏玄机。“
少年此刻才真正懂得其中奥妙。
“学到了!”柏寒目光如灼,仅仅19手棋,柏寒已经感受到身临现场的益处。
羽根直树的白30手虎补如期落下,似乎必然中带着一丝无奈。
高尾绅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转而在左下角高挂。
柏寒注意到他指尖的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好像胸有成竹的韵律。
羽根九段陷入第二次长考,柏寒也在脑海中勾勒出变化图。
他想象中的白棋会在四路小飞,既能扩张左边潜力,又能遥相呼应下方孤子。
这种张弛有度的下法,正是化解黑棋攻势的最佳选择。
然而羽根最终落下的三路托退让柏寒笔尖一颤,这手棋透着执着于实地的贪婪。
或许是对局前制定的战术,以实地为先?
但柏寒对白棋的选择难以赞同,这步棋实在是——贪小利而失大局。
果然,黑棋第35手凌空斜镇落下时,柏寒仿佛看见白棋在角部蜷缩的身影,而黑棋恰似乌云压顶。
“两点见合...“
柏寒喃喃自语。高尾这手大飞轻盈如燕,却暗含杀机:既压迫着下方白子,又遥遥指向中腹。
更精妙的是,它故意留出左下角余味,让白棋如鲠在喉。
补则落后手,不补随时可能遭遇黑棋的严厉手段。
在棋谱记录纸上做好记录,柏寒在自己的记录本上画了个双圈——标记在第35手旁边。
他想起张栩名人曾说过:“高尾君的棋,看似迟缓实则锋利,就像藏在棉花里的针。“
此刻这根针正抵在白棋的咽喉,而羽根额角渗出的细汗,在午后的阳光中微微发亮。
羽根直树脱下西装的动作带着几分焦躁,银白色领带在午后的阳光中微微晃动。
他捂住口鼻的右手挡住了表情,但柏寒能从他不自觉抖动的左手指节看出——这位挑战者已经嗅到了危机的气息。
入腹须争头,接下来双方的几手棋齐头并进。
而白棋第42手落下时,柏寒的心情随着记录笔停顿在半空。
这手棋落在五路!
偏离了常规的四线,激进的招法显露出羽根九段急躁的心情。
少年仿佛听到了羽根直树的心声:“边空是我的,黑棋的薄弱也要冲击!”
“太勉强了...”
登山者解开安全绳的勇气令人钦佩,却显得有勇无谋。
柏寒在心中快速演变着变化。
黑棋只需简单一尖,白棋棋形的弱点就难以两全。妄想围住的左边阵地,会像被吹出的肥皂泡,一戳即破。
他抬眼看向高尾绅路,发现这位本因坊正用食指轻抚棋罐边缘,好像猛兽出击前最后的克制。
果然,黑棋第43手精准地尖入白阵薄弱处。
羽根直树的折扇突然停止摇动,扇骨相撞发出“咔“的轻响。
柏寒注意到他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三连败的阴影正在刺激着挑战者的神经,就像黑棋此刻蚕食着白空。
午休的宣告声在对局室回荡,羽根直树依然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仿佛凝固的雕像。
柏寒轻轻合上记录本,瞥见阳光透过和纸障子,在棋盘上投下跳动的光点,恰似白棋支离破碎的阵地。
崛本满成小心翼翼地按下计时钟的暂停键,金属机簧发出“咔嗒“轻响。
柏寒接过用时统计表时,纸张边缘似乎粘有汗渍。
2小时04分钟对56分钟,这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走廊里,高尾绅路的木屐声从容远去,而羽根直树仍坐在原处,盯着棋盘的目光仿佛要烧穿楸木纹路。
柏寒放慢收拾记录工具的动作,听见折扇开合的“唰唰“声越来越急促。
羽根九段的心——乱了。
柏寒最后看了眼棋盘,黑棋的那一步坚实的小尖,像一把短刃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围棋最残酷的,是让对手看清自己如何崩溃。“
少年摇摇头,走出对局室。
柏寒站在廊檐下深呼吸,白檀香的余韵混着夏日草木的气息,伴随着汹涌的蝉鸣扑面而来。
几位记者围上来询问形势,他只是摇头。
但少年心里清楚,除非羽根能找回那颗平常心,否则这局棋的魂魄,在第43手时就已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