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行为狂放士林风

夜深了。

风大了起来。

高悬中天之上的银月,被卷积滚动的云层遮蔽,秋风掠过建康城中的千家万户,吹灭了深夜之中仅剩的几盏灯火,酩酊大醉,仍在欢歌纵舞的士族们不甘心地中止酒宴,踉跄回屋歇息。

城中完全陷入了安眠。

呜呜的风声裹挟着冷意,掠过清溪巷内小院,从刚贴上轻纱的窗户细小缝隙钻入屋内,让床上的两人裹紧了麻被。

青柳瑟缩在王谧怀里,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震动,她的心跳,陡然也加快了几分。

麻被下面,她的手指从慢慢探出,掠过王谧胸膛,轻轻放在王谧腰间,感受这一下王谧的身体温度,此时王谧低声开口道:“青柳,今夜难得失眠啊。”

青柳身体一颤,却是没有把手缩回去,反而用力在王谧腰间抓了下,指甲想似乎要透过里衣,将下面的肌肤掐破。

王谧伸手,绕过青柳如天鹅般纤细的脖颈,探入她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带动发梢在青柳光滑的背脊上跳动,让她忍不住扭动身子,又往王谧怀里钻了钻。

“青柳,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遇到郎君,也是青柳此生之幸。”

“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郎君,青柳只是个婢女,并不聪明啊。”

“我不管,你答应我就是了。”

“……好。”

两人又贴近了些,紧紧拥在一起,双方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都产生了种融为一体的错觉。

风声渐渐响了起来,搅动漫天乌云,雨点在云中汇聚成形,然后淅淅沥沥洒下,落地无声。

再甜美的梦,终有醒来的时候,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扯出了天边的鱼肚白,大街小巷的人们走出屋门,迎接新的一天。

树叶草枝上,还挂着昨夜落下的雨滴,潮湿的秋风不时带来几星零星水珠,张玄之走出庭院,望着被厚厚云层遮住的太阳,眉头皱了起来。

好好的晴了几日,怎么偏偏今天落雨了,看上去不像好兆头啊。

今日不上朝,本来是张玄之计划拜访王劭的日子,这雨虽然不大,却可能会让情感细腻敏感的士人心情低落,若王劭也是此等性格,那未必是自己探访的好时机啊。

张玄之名字带之,家族尊奉黄老之道,所以他自小对于谶纬预兆颇为敏感,他看着天上犹豫再三,决定先卜一卦,便走到屋内,拿出符咒龟壳卜了一番,最后却是得出今日不宜出门,他考虑再三,决定明日动身。

清溪巷这边,王谧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下床,趿拉着木屐,走出门外,一众仆人都已经起床站在院中,见王谧出来,皆站在向他行礼。

王谧环顾众人,除了青柳老白,翠影映葵两婢,甘棠采苓二童之外,一起跟过来的,还有两名的青壮男丁,皆是是二十多岁,毕竟打杂看门,也需要人手。

这样算起来,这小院里面,加上王谧自己,就有八九张嘴等着吃饭。

这几日王谧逛街,已经了解了建康的物价,虽然京华物盛,但物价花费,却是丁角村高太多了。

别的不说,单说柴火,当初在在村子里面随便捡,单建康一车干柴就要十几贯钱,更别还说其他花费,要是坐吃山空的话,怕难等到来年丁角村的收成。

王谧心道自己只怕是城中过得最惨的王氏子弟了,王劭态度未明,自己也不能指望其安排周到供着自己,还是要做些最坏的打算。

好在顾骏昨日在王谧到达前,已经命人送了些柴米过来,这几日倒是不愁,但早做打算,总是好的。

王谧观察几天,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往来的行人消费并不低,若是能推出风雅有趣,兼具实用的商品,必然会受到士族欢迎,从而大赚一笔。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要摸准建康士族喜欢什么,投其所好推出产品,以作尝试就是了。

王谧和众人吃过饭,便叫过老白等人,合力将沿街的窗户门扇打开,翠影映葵将门外的地面打扫干净,便更加像模像样了。

随着门扇依次打开,两边商铺的人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面露惊讶之色,心道这新主人买下这座小院,难道是为了做生意的?

这沿街巷子中两边,大多是前方一间铺面,后方两间屋子,宽度颇为狭窄,只够二三人住而已,因为最早乌衣巷这一带,最初是流民军的兵营改造的。

大部分铺子都是士兵所住,而王谧这间院子显然就是上层将领了,后来防务更替,将领兵士都迁往外城,之后世家大族才将这里重新改造,搬了进来。

王谧这间院子,先前住着的是相似境遇之人,沿街的人们见了,方才恍然,敢情这郎君,也是被家族赶出来的?

虽然过程错误,但他们却是错上加错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王谧也不在意,乐呵呵迎着众人的古怪目光,继续布置起铺面来。

清溪巷作为类似后世步行街的存在,一早便有不少士族过客,毕竟如今大部分士族无所事事,清闲得很,即使是有官身的,也不像两汉那么忙。

两汉时期的官员,尤其是底层官吏,可以说是相当苦,上班期间还要住在官舍,每五日或者七日才能休息和家人相见,如此严苛的规定,其实执行起来难度相当大。

到了两晋时期,尤其是衣冠南渡后,朝政废弛,朝野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绝望堕落的气息,官员除了五日一上朝外,大部分时间皆是无所事事,醉生梦死,多有官员尸位素餐,这种反被自暴自弃的做法,反被称赞为竹林七贤般的林下风气。

竹林七贤如此愤世嫉俗,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北地士族对于对晋朝朝廷失望透顶,对收服中原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从而用放纵堕落的做法来逃避现实。

王谧虽然能明白这种心情,但却是无法共情,你们的家是丢了,但千千万万同样丢失家园,盼着归乡的百姓呢?

身居高位却毫无作为,对得起祖逖那些终生矢志北伐的将士吗?

王谧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这个世道,高门将真正有理想的平民和寒门子弟人拒之门外,才是症结所在啊。

将来的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份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