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云庆现身

“睿襄王素爱字帖,痴迷程度在城中尽人皆知。我们不妨投其所好,以此为契机混入王府。”徐琅玕头疼揉着眉心,缓缓说出心中谋划。

程朝看向李恪:“李恪,在我们之中,你的书法堪称一绝,此番便要劳烦你创作一副字帖,待完成后,我与连兄一同前往王府送礼。睿襄王对字帖的喜爱到了极致,见我们送上这般用心的礼物,想来定不会起疑,如此,我们便能借机探探王府内的虚实。”

“等等,你打算借送字帖之名,实则潜入睿襄王的书房偷出那些账本?”徐琅玕眉头微微皱起。

睿襄王的残暴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程朝不幸落入他的魔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就算侥幸能留下一条性命也必定会受尽折磨,脱一层皮都是轻的。

脸上的笑意消散,李恪利落地收起手中折扇,肃色道:“此计断然不可!睿襄王府戒备森严,稍有不慎便会被察觉。一旦你被发现,以睿襄王的心狠手辣,你在王府内恐怕插翅难逃,后果不堪设想。”

程朝神色平静,目光依次扫过二人:“我们已没有别的选择。我乃九阳郡主程朝,即便真被睿襄王拿住,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处死我。可你们呢?徐大人,你身为黜陟使身负监察重任,若私下与藩王结交,一旦被有心人知晓,仕途必定毁于一旦,甚至可能牵连家族。李恪,你身为官家亲子,如今朝廷与各地藩王关系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你若不慎落入睿襄王之手,那些心怀叵测的藩王定会趁机大做文章,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所以,此次行动非我莫属。”

“程朝!”

徐琅玕忍不住出声,可话刚出口,便被程朝抬手打断。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

送帖那日,程朝身着黑红相嵌的劲服,一头乌发简单束起仅插着一支质朴木簪于飒爽中添几分柔婉,连咸则扮作随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仿若只是王府往来中再寻常不过的小厮。

侍卫接过拜帖,上下打量了程朝一番,眼神中透着怀疑:“九阳郡主?来此何事?”

程朝微微一笑,声音温婉:“久闻睿襄王钟情字帖,近来程朝机缘巧合偶得一幅名家真迹,想着王爷定会喜爱,便特来献上以表敬意。”

“郡主且等。”

不多时,那侍卫匆匆折返,原本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态度客气了几分:“郡主殿下,王爷有请。”

王府内庭院深深,曲径通幽与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相互映衬,尽显奢华气派,程朝边走边暗暗观察着周围的布局和守卫情况。

这睿襄王还真是富可敌国,府中奢华程度远超想象。

“王爷。”

踏入正厅,睿襄王高坐主位,华丽至极的锦袍上金线绣就的蛟龙图案栩栩如生,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玉佩。

他目光如鹰盯着程朝,声音低沉:“九阳郡主,为何突然来访,还送上字帖?”

程朝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盈盈下拜:“王爷威名远扬,程朝在长安时便常听人说起王爷的风采,心中仰慕已久。近日偶然寻得这幅字帖,观其笔法神韵定是出自名家之手,料想王爷定会钟情,故而冒昧前来,只求能博王爷一笑。”

言罢,连咸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字帖高高呈上,动作沉稳且恭敬。

睿襄王接过字帖缓缓打开,他仔细端详着字帖,口中啧啧称赞:“好字!好字!没想到九阳郡主竟藏有如此珍品,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程朝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谦逊道:“王爷喜欢便是这字帖最好的归宿。只是程朝还有一事想向王爷请教。”

“哦?郡主但说无妨。”睿襄王放下字帖,目光落在程朝身上。

程朝微微皱眉恰到好处地露出忧色,神情真挚:“近日在城中听闻一些传言,说王爷名下产业账目不清竟与贪污之事有所关联。程朝深知王爷为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定是有人恶意中伤,妄图造谣生事。只是程朝心中实在疑惑不知该如何为王爷澄清,还王爷一个公道。”

睿襄王脸色不悦:“郡主从何处听来这些无稽之谈?本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岂会做出那等贪污腐败之事!”

程朝不慌不忙,神色诚恳:“程朝正是因为相信王爷才会前来请教。程朝想着,若能帮王爷查明真相,还王爷一个清白也算是为王爷做了一件好事。”

睿襄王看着程朝,神色缓和了些:“郡主有心了。只是此事错综复杂,绝非你一个女子能轻易插手。”

程朝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炬毫不退缩:“王爷,程朝虽为女流之辈,然自幼饱读诗书亦略通文墨,知晓是非曲直。如今谣言甚嚣尘上,若不尽快澄清,长此以往,恐怕不仅有损王爷声誉,更会影响王爷与朝廷之间的关系,还望王爷能给程朝一个机会。”

“郡主当真愿意为本王效力?”睿襄王沉思片刻再次开口,目光紧紧锁住程朝。

程朝重重地点头:“程朝愿以性命担保,绝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睿襄王微微一笑:“好!既然郡主如此有心,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此事机密切不可泄露出去。”

程朝心中暗喜,脸上依旧恭敬:“王爷放心,程朝定当守口如瓶。”

连咸佩服看着这位九阳郡主,看她是如何巧言善辩,妙语连珠将睿襄王逗得哈哈大笑,要知道这睿襄王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却被九阳郡主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戒心。

眼见天色渐晚,程朝适时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程朝不便久留,改日再来看望王爷。”

睿襄王笑眯眯点头:“郡主慢走,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本王!”

程朝与连咸转身走出王府,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连咸忍不住凑近程朝,低声问道:“郡主,咱们真要帮睿襄王查案?”

程朝微微一笑:“当然不是。睿襄王老谋深算,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不能露出破绽。”

连咸点头:“郡主放心,我一定听从郡主的安排。”

此前,程朝在王府中佯装欣赏景致实则暗自留意,已然大概探明了书房的方位。

此刻,万事俱备,只需趁夜色潜入书房取得那至关重要的账本,便能揭开贪污行贿案的关键线索。

行至暗处,她抬手解开外衣的系带,动作利落地将那身彰显身份的华服脱下递给连咸。

华服之下是干练肃杀的夜行服。

“你先回去吧。”

程朝疾步掠向后院墙,借力旋身跃上墙头,她伏低身子耳尖捕捉着巡夜侍卫的脚步声。

三长两短,是王府暗哨的巡逻节奏。

书房窗棂漏出昏黄油灯的光,程朝贴墙挪步,指尖捏住窗纸舔湿戳开细如针孔的观察口,烛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将狼藉的书案映得忽明忽暗。

没有人?

程朝直奔书案,目光急切地扫过一本本账册,双手快速地翻找着,账本在何处...

什么人在背后?!

后颈突然泛起被凝视的寒意,程朝脊背汗毛倒竖本能旋身,腰间软刃已出鞘三寸,黑影从博古架阴影里暴起,短刃挟着破风锐响直奔她喉结下三寸。

他是敌是友?!

程朝拧腰错步,短刃擦着锁骨划过割破夜行服布料带起冷风,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反手挥刃寒光直取杀手心口,杀手反应极快,身体后仰巧妙地避开。

好招。

无声的较量中,程朝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杀手的武功路数极为诡异,招式间毫无破绽,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他虽出手当未曾呼喊引来守卫,看来他并非王府中人,呵那就好办了。

程朝旋身踹向榆木书架,杀手果然分神去扶书架,她趁机扑向书案,指尖即将触到账册时,一道寒芒闪过,账本在指尖前寸许被斜劈成两半!

该死!

他举着半本账册挑衅地晃了晃:现在该你着急了。

杀手将手放在书架上突然掌击书架暗格,整面墙的典籍如暴雨倾落,程朝不得不举刃格挡,木屑纷飞中再抬头时,杀手已跃出窗外。

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喝:“书房有动静!快拿火折!”

程朝当机立断踢翻铜灯台,灯油泼在宣纸堆上火苗瞬间窜起,她抓起半本残页从后窗翻出。

...

回到黜陟使府,程朝脚步略显疲惫。

她径直找到徐琅玕,从怀中掏出那半本的账本递到他面前。

“徐探花,幸不辱命,虽只拿到半本,不过想来关键线索应在其中。”

徐琅玕一把拍开账本,他握住程朝的手腕将她的手摊开,那手背上干涸的血痕蜿蜒,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后怕:“怎么伤成这样,你与侍卫交手了?”

程朝轻笑抽回手:“没有,就是翻墙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墙头的碎瓦划到了,不碍事的。大人,你还是快看看账本吧,这才是要紧事。”

“呵,痛死你也是活该。”

徐琅玕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手中账本,他稳坐在案几前,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目光在账本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繁杂琐碎的账目明细间一寸寸游走。

初看之下,账本上的记录整齐有序,每一笔收支都标注着看似合理的名目毫无破绽。

“连咸!”徐琅玕突然开口,声音冷峻。

连咸透着十足的干劲:“属下在!”

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徐琅玕列出几个隐匿在众多商号之中的名字:“将这几人暗中抓来,我亲自审问。”

“是!”连咸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半个月过去,徐琅玕坐在书房内,面前堆满了收集起来的供词,那些贪婪的官员们以商号生意往来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将大笔钱财源源不断地送入睿襄王手中,而作为回报,他们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官职的升迁与任命,官场的晋升之路沦为了一场场肮脏的交易。

不仅如此,账本中更是详细记录了睿襄王如何将假官银巧妙混入真官银之中,精心编排狸猫换太子大戏,那些被置换出来的真官银最终竟都流向了长安...

程朝看着供词,神情凝重:“账目到此戛然而止,究竟是长安城中何人在接应这些银子。”

“徐探花,听闻你最近在找一个人啊。”

张狂且带着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门板重重撞在墙上,睿襄王昂首阔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卫,仿佛这黜陟使府是他自家的后花园。

连咸跟在后面,一脸无奈地摇头,他已然拼尽全力阻拦,但根本无法抵挡睿襄王的强行闯入。

“睿襄王。”

睿襄王扫视一圈屋内的人,而后大手一挥,侍卫们粗暴地将夏云庆甩到地上。

夏云庆狼狈地趴在那里:“大大大人...”

睿襄王低头俯视着他:“身为安陵参谋,本王委你以重任让你掌管诸多事务,你却如此大胆,竟敢背着本王擅自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勾当!”

“探花大人,这狗奴才简直是无法无天。依本王看,唯有将他大卸八块方能解本王心头之恨,也好以此儆效尤,让天下人都清楚明白,对这般胆大妄为、目无法纪之徒下场唯有死路一条!探花大人,您觉得本王这主意如何?”睿襄王不紧不慢地说到,语调里满是森冷的狠绝。

“您要杀我?”

夏云庆低低笑出声,他抬起被严刑拷打严重变形的脸露出被血水染红的牙齿,声音沙哑带着诡异的得意:“探花大人,属下这也有一件您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

肿胀的眼皮勉强撑开,他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颤抖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肚子,双手用力硬生生地将愈合的结痂口子撕开,刹那间,鲜血奔涌而出。

“夏云庆,你疯了吗!”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且疯狂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夏云庆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探花大人,就看你敢不敢看了。”

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夏云庆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撕扯着伤口,随着伤口被进一步撕裂,一封沾满鲜血的书信从中掉落晃晃悠悠地坠向地面。

“大人。”

连咸抢先一步将那封书信夺过,双手递到徐琅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