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心态发生了一些维克多难以理解的转变,依照雾尼所见到的景象,应该是与比尔的交流,让美杜莎获得了一些奇怪的感触。
魔鬼仔细分析了后,获得一个哭笑不得的判断,安娜误以为自己依然保留着她的善念,并在比尔道出真诚的感谢,以及一番颇具形而上意味的言论后,她获得了宁静。
维克多不会主动戳破这一点,他对安娜的态度很复杂,美杜莎的灵魂依然深深吸引着魔鬼的贪婪,但他却始终保持克制,并未将安娜的灵魂吃掉,即便这件事也是安娜渴望的……
吊诡的地方,就在于维克多认为,他渴望获得安娜矛盾的灵魂,这是他人性存在的表现。
这一过程才是最为重要的,而非取得安娜灵魂的结果,他能在渴求中获得欲望,而一旦满足这欲望,便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寻求渴望。
“安娜,我说过的,不要总往我被窝里钻。”
维克多叹着气,拉开被褥,看着如猫咪卷缩在胸口的美杜莎,她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塑,躲在尘世受污染的遮盖下。
安娜嗯哼两声,习惯性张开嘴,咬住维克多的肩头,但这次的她并没有用力撕咬,仿佛磨牙的猫咪般来回磨蹭。
“嗯,嗯……再睡会。”
好吧,你真是个折磨人的妖精。
维克多也没反抗,身体感受着怀中安娜传来的芬芳与柔软,意识吸吮美杜莎矛盾灵魂的致命诱惑。
毋庸置疑,怀里的猫咪能满足人与魔鬼两重性的渴望,即便肉体开始躁动,意识的延展无意识扩张,维克多依然不为所动。
在没有找到能稳定提供情绪波动的物品之前,他不会动安娜……
过了很久,或许是吸收到足够的温度,美杜莎揉搓朦胧的眼睛醒来,她本想习惯性说句抱歉,下次一定注意,然后给维克多准备早餐。
可总有人会打破雅兴,亦如习惯性闯入,从来不考虑挚友在干什么的巴纳德。
暗恋骑士推开木门,在见到床榻边缘安娜银色长发的一瞬间,立即转过身子,仿佛站军姿一般罚站。
“维克多,黑骑士已经踏入费洛尔区了……但情况有些不对劲。”
“比如呢,他们大发慈悲,放过无辜的人民了?”
“不,如果那样,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图斯诊所的怀尔德医生,以及你的学生安洁莉娜,袭击了黑骑士军团。
只有神才知道,那些麻木犹如植物人的家伙,居然能……真是耻辱,被誉为莎莉娅之选的怀尔德,变成传播瘟疫的堕落者。”
巴纳德捶打墙壁,懊悔又带着愤怒:“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除了班戈之外,费洛尔区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都被他污染,变成受疫者。”
“安洁莉娜……”维克多微微眯起眼睛,因为狗日的魔鬼大君无根者,对吉尔玛人施加了直觉判断的诅咒,导致本就汇聚许多代执剑者信念的背誓,增添了一份神秘力量。
虽然这力量远不及无根者,无需依照逻辑、理性与经验的直感判断,但只需合适的方法,强大至极的信念,就能让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增添成功的可能性。
而魔鬼总会合适曲解契约者的述求,怀尔德希望世界没有疾病,那么根植于无根者的直感判断,就能做出一种假设,病患比之常人乃是一种非正常状态,只要所有人都是非正常状态,那么常人才是病患。
安洁莉按的话……原本维克多以为她会借助银剑碎片的力量,寻找生命灵药的最佳配方,又或是变回人类的办法。
但没想到,那位颇具抽象思维能力的学生,似乎对怀尔德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怜悯与认可心。
维克多考虑了一会,离开床榻拿起衣袍。
“安娜,你留在班戈。”
“为什么?我比巴纳德这废……”
“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一语成功堵塞安娜辩解的念头,她从被褥中探出头,犹豫再三,思索如果离开的话……班戈的人确实没有自保的能力。
“好吧,但这是你的命令,绝不是我想做的。”
维克多懒得和美杜莎继续混淆概念,和巴纳德一同朝着费洛尔区的混乱地带行进,而雾尼也顺势抵达他的肩头。
乌鸦讥讽嘲弄的口吻,带着咯咯的笑声:“咯咯咯,安洁莉娜……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真是次成功的教育呢,维克多。
她明知道怀尔德的特效药是引发黄血病再次变异的诱因,却还是放任他的治疗,在听闻黑骑士军团执行灭绝令,甚至利用吸血鬼对夜行生物的控制权,让携带瘟疫的老鼠、蝙蝠去啃咬活人。
哇喔,天才一般的构思,她甚至在尝试感染墨洛尔的军队。”
“该死的吸血鬼!我一定要砍死她!”
巴纳德的咒骂,引得维克多停驻脚步,这让骑士有些诧异,看着挚友不太爽的表情,疑惑问道:“难道你认为,她做的事情正确吗?”
“正不正确,我无法判断,但依照灭绝令的残忍程度,让他们死在刽子手的火炮与刀刃之下,和死在瘟疫的传染里,似乎后者更为仁慈。”
“你是傻*吗,他们本来有活着的希望。”
巴纳德的情绪,在丢失银剑后越发难以控制,他指着远方炮声震天的街区,让维克多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可安洁莉娜的举措,是在威胁整个墨洛尔,如果黑骑士全体被传染,以瓦尔德拉达为中心,瘟疫将在墨洛尔肆意扩散,即便是布雷拉,也不可能幸免。”
“少说些宏大叙事,傻*骑士,你就是只四处流浪的哈巴狗,没人会在乎你的努力和付出。
甚至你爱的人,也不过是利用你,来达成目的。”
“你说卡萝?”
雾尼讥笑着,它张开黑色的羽翼,仿佛世界的主宰:“你牵挂的主教大人,正带着一支甲胄骑士,与怀尔德医生纠缠呢。
她该如何面对,拥有银剑碎片的瘟医呢……需知即便没有意识与生命的钢铁之躯,也会臣服于疾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