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有些木然的抬起头，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空洞，一些难以理解的信息在脑海不停回荡。
“看到了什么？”霍格教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些难以理解的片断，我需要很多的信息来补充。”伊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
“对，你还需要很多信息，继续看。”霍格教授鼓励催促着。
伊文翻开了第二页，书本上的字迹渐渐模糊，他仿佛听到了从地层深处传来的古老轰鸣，看到了书页滑落的墨迹在皮肤上灼烧出环状凹痕……
脑海中的乳白色光团暗淡了一些，他很快脱离出这种幻觉，专注于那些古怪低语声中的未知信息，努力理解整合。
只是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也爆出了条条青筋，这是脑力极速消耗的表现。
脑海中代表着“良知”符文的乳白色光芒越发暗淡，代表着重构污染认识的能力也越来越弱。
他需要用更多心力来摆脱幻觉，心神的过度消耗令他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
“年轻人，你是看到了什么？指尖触到的文字渗出了黏液？还是被无数细长触须缠绕了手腕？或者是书页里的线条活化成蠕动的肠壁？有没有听到血管里传来沙沙声？有没有感受墨迹里的深渊孢子，正在血液里苏醒？”
“记住这些幻觉，它将是你自我认识的驻虫，精神崩塌的前兆，身体畸变的诱因！”
霍格教授脑海中恶毒的念头疾转。
如果这时候将伊文唤醒，再辅助一些手段，或许可以帮他挣脱精神侵蚀，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伊文没有察觉到霍格教授内心的诅咒，将书本翻过一页又一页。
他的视野里，一段描述失踪的矿工被发现在巨石里的段落突然溢出书页，碰到了他压书的手掌。
手掌与纸张之间的相交处生长出无数菌丝，苍白的手指也渐渐蜕变成半透明的钙化结构。
良知符文已经暗淡到了极点，而脑海那些神秘的碎片渐渐的拼揍出一篇完整的文字。
……
伊文似乎快要到极限，所有的幻觉都被“良知”符文驱散，但对脑力的压榨让看到的文字都成了重影，指节因忍受痛苦用力过度而泛白，手背上的血管爆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霍格教授的诡笑渐渐僵在了脸上。
他不是灵感高吗？不是看到了幻觉吗？没有“正确”的解读方法，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对，他的痛苦不是假装的？
一个个念头在心中不停的涌起，他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可怖。
而伊文脑海中乳白色的光芒已如风中残烛，大脑里混沌一片，亿万脑细胞仿佛被卷入狂暴的漩涡，彼此激烈碰撞、撕扯，每一次摩擦都迸射出尖锐的刺痛，从大脑深处蔓延至整个颅骨，像有无数钢针在疯狂穿刺。
翻到最后一页，他再也坚持不住，胃里一阵痉挛，喉咙滚动，“哇”的一声，将一肚子的酸水毫无征兆地一股脑地喷溅出来，软软的瘫倒在椅子上。
霍格教授一时不察被喷个正着。
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迅速弥漫开来，直直钻进他的鼻腔。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觉脸上好似被一层黏腻的粘膜覆盖，满心嫌恶地伸手一抹。
随后，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办公室。
外面的工作间，弗雷泽和几个同样是霍格教授的年轻学生突然面面相觑，一起放下手头的工作，冲进了办公室，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只见霍格教授顶着满头满脸的污秽物，浑身发抖，气得仿佛随时会闭过气一般。
而始作俑者，却干干净净地瘫倒在对面的椅子上，只是面如金纸，人事不省。
弗雷泽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教授会不会迁怒到自己，毕竟人是自己带进来的。
“拖……拖出去……”霍格教授疯了般怒叫。
弗雷泽蓦地回过神来，急忙架起伊文的臂膀，加上另外一个学生的帮忙，勉强将昏迷的伊文从椅子上弄下来。
“教授，拖去哪？”那个学生怯怯开口。
“拖你家被窝里。”霍格教授的目光似乎能杀人，“你这该死的蠢货，随便丢哪条阴沟不行吗？”
那学生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说一句，和弗雷泽对视一眼，用力将伊文拖出办公室。
出了外面的工作间大门，那学生便将手一撒，头也不回地溜走。弗雷泽一时来不及反应，差点因突然的失衡而摔倒。
“弗雷泽，扶我去一个僻静的地方。”伊文突然虚弱开口。
“你……你没昏倒？”弗雷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撒手，却被伊文死死拖住。
“差不多了。”伊文想尝试站立，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别丢下我，帮我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拜托！”
弗雷泽朝办公室方向望了一眼，脑海里浮现教授那扭曲的面容，心头一颤：“抱……抱歉，教授说要把你丢——”
“弗……弗雷泽，那……是谋杀，你是个好人，一定做不出那种事，对吧？快，我快撑不住了，帮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休息。”
弗雷泽看着伊文凄惨的模样，终是下不了狠心将其丢阴沟，想了想，扶着他朝一栋废弃的老教学楼走去。
……
教授办公室，污秽物已经被学生清理，霍格教授也换了一身衣服，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呕吐物里没异物，他没有受污染，该死的，他怎么能没有被污染！”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霍格教授的喃喃自语。
“进来。”
进门的是马修斯，他原本是请了假的，却又突然被人十万火急般的召了过来。
还没等他开口，霍格教授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了他。”
“啊？”马修斯呆愣了一下，急忙将门关上。
“我要伊文·菲尔斯去死。”霍格教授几乎一字一顿地道，“你去办，马上。”
“教授，这——”
“我知道你有门路，去想办法。”霍格教授怒声打断，“但有一条，不要牵扯上我。”
门外，刚安顿好伊文，回来准备探探情况的弗雷泽无意中听到这句话，突然身躯一僵，哆哆嗦嗦地回到了工作岗位，如鸵鸟般将脑袋埋在了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