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象

推开寝舍的木门,柳成荫便看到一只奶牛猫正蹲坐在门槛前,用明晃晃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它先是瞥了眼柳成荫空荡荡的双手,又扫过朱高轩浑圆的肚皮,随即不悦地眯起眼睛,尾巴焦躁地甩动几下,转身蹿回了屋内。

“小白这是怎么了?”朱高轩望着小白一扭一扭的背影,满脸疑惑。

“不知道,兴许是闹脾气了。”柳成荫嘴角抽了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整日将小白禁足在寝舍内,不让它出门……但是今夜自己和朱高轩可是参加了一场盛大的筵席,却什么吃食也忘了给小白带回来。

柳成荫快步回到房间掩上房门,发现小白已经盘踞在枕头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能不能从我的枕头上下来,你才刚在地上踩过……”他蹙眉道。

“不能。”小白甩了甩猫脑袋,“你们去吃好吃的,不带吞月大人,吞月大人不高兴。”

“今日实在是事情有点多,忙忘了。”柳成荫试图辩解,“要不然明日多给你带一些?”

“不行。”小白胡须一抖,丝毫不为所动,“吞月大人已经闻到了,今天后厨那边做了好多好吃的。”

“那你想怎么样?”柳成荫无奈扶额。

“今天这事没完,”小白昂起猫头,开始提条件,“除非以后同意吞月大人出门,比如说去后厨吃东西。”

柳成荫微微蹙眉。

他是不敢放这只猫擅闯后厨,万一又惹出什么麻烦,那些教授和教习可没一个简单的。

盯着小白板着的小猫脸,柳成荫正在思忖怎么想办法把小猫给忽悠过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小猫的嘴角泛着可疑的油光。

“你先从我的枕头上下来,其他都好商量。”柳成荫盯着枕面说道。

小白以为计算就要得逞了,满意地昂起脑袋,轻盈地从枕头跃至地面上。

随着它的动作,两个油渍斑斑的爪印赫然烙在葛布枕套上。

柳成荫:“……”

“你怎么不说话?”小白凑到柳成荫脚边,用脑袋蹭他的小腿,“是不是答应吞月大人去后厨吃东西了?”

“你今天是不是偷溜出去了?”柳成荫面无表情地盯着它。

“没有。”小白下意识停下了蹭腿的动作,把脑袋扭到背后,做贼心虚似的给自己舔毛,让自己显得很忙的样子。

“真没有?”柳成荫问道。

“真没有。”小白回答道。

柳成荫撇了撇嘴,袖中滑出人皇幡——金光漫溢处,一串梅花状的足迹从床榻蜿蜒至窗棂,连窗框上都踩着几个猫爪印的痕迹。

他径直推开窗,看向窗外的柏树。

原本枝繁叶茂的柏树此时反倒竟显得斑驳不堪,许多树枝都光秃秃的。

树下有一大堆落叶,堆积成一片十分违和的落叶堆。

柳成荫轻轻挥了挥幡旗,一阵轻风拂过,将柏树叶扫到一边——一层层枝叶下面,是大大小小、烹制方式也不同的肉菜,时不时有蒸腾的香气从中传来。

柳成荫缓缓转头,与一脸无辜的奶牛猫四目相对。

“……”

最终,还是柳成荫先开口了:

“我说怎么感觉有一股肉香味呢,还诧异为何今日的筵席香味经久不散……原来是你这馋猫做的好事!”

“吞月大人也不知道呢。”小白眨巴眨巴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可能是有野猫把这些肉偷了过来,不关吞月大人的事。”

柳成荫:“……”

他算是明白了,猫这种动物是不可能管得住的,越不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偏要做什么。

“算了,你去把你的赃物藏好一些……”柳成荫终于无奈,扶额道,“别被人发现了,又诬陷是朱兄偷拿的……即便以他的食量也不至于偷拿这么多,而且扔在地上也不嫌脏。”

小白闻言,十分欢快地跳了起来,蹿出窗外开始重新掩埋自己的“战利品”。

柳成荫见它笨拙的遮掩手法,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不得不隔着窗棂指点几句,教它布置得更自然些......

……

一夜无话。

翌日,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欲坠。

柳成荫也迎来了他在学宫的第一堂课——由阎西席教授的天象课。

邙上学宫的授课模式不同于柳成荫认知里的学堂,是所谓的纵向混合班——即不同年龄、不同资历的学生都在同一堂课受教。

于是,柳成荫和朱高轩得以一同去往上课的地方。

“柳兄,我跟你讲,那位阎西席最是刻薄,尤其看不起我们庶人。”

走在路上,朱高轩四下看了看,随后悄声告诫道。

“你最好不要被他逮到,否则能被一直针对到下课。”

“既然他厌恶庶民,置之不理便是,何苦刻意针对?“柳成荫不解。

“你不懂,这就是这位阎西席的喜好了。”朱高轩显然对阎西席怨念颇深,嘴里说个不停着,“胖子我已经看明白了,他就是以为难学生为乐……”

两人谈论间,已抵达主殿后方的一片天象台旁。

天象台整体呈现圆盘状,周边环绕的阶梯由水磨砖堆砌而成,一直从空地上通到台上——天象台北侧有一支巨大的石圭,是专门用来度量日影长短的,被称作“量天尺”。

如今,天象台上已经陈列好了两排蒲团。

身着紫袍的身影负手立在天象台的正中央,薄唇紧紧抿着,鹰隼般的目光在陆续汇集来此的学生身上快速扫过。

“原来天象科是在露天授课吗?”柳成荫看着愈发厚重的云层,眉头微蹙,“说不定一会儿要下雨了,会让我们去到室内吗?”

“柳兄,这你就不懂了。”朱高轩作为已经入学一年的前辈,难得有机会显摆一次,掐着腰解释道,“这可是天象科,自然不会让下雨这种事情发生的。”

话还未说完,只见台上那道紫袍身影突然伸出手,指向天际——

厚重的云层轰然洞开,露出背后蔚蓝的天空。

一束天光自云层上方洒下,刚好将整个天象台所笼罩,不多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