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的黄昏格外漫长。夕阳将都督府的花厅染成血色，李封正在案前煮茶。他动作优雅，碾茶、煮水、点沫，每一步都精准如仪轨。但若有修为高深者在场，便能看见他指尖偶尔游走的黑气，像一条小蛇钻入茶具。
“东方将军到。”侍卫高声通报。
东方傲一袭素袍踏入花厅，如意棍化作一根青玉发簪别在鬓上。他鼻翼微动，嗅到茶香中一丝不自然的腥气，但面上不显：“李兄好雅兴。”
李封抬头微笑，额间天目紧闭如一道金线：“东方兄伤势未愈，特备‘狮峰龙井’，此茶有助恢复元气。”他伸手示意，“请坐。”
东方傲在案几对面跪坐，目光扫过李封的左手，那只手在倒茶时有极其细微的颤抖，像是还不适应某种新生的力量。
“自新野一败，我军休整半月，士气渐复。”李封推来一盏碧绿茶汤，“然曹操已派曹洪率五万精兵进驻襄阳，不知东方兄有何高见？”
茶汤表面漂浮着奇异的光晕，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东方傲没有立即饮用，而是屈指轻叩盏壁，一缕三味真火从指尖流入茶中。茶汤顿时沸腾，一丝黑气被逼出，在空气中发出细微嘶鸣后消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东方傲这才举盏轻啜，“我军虽败，根基未损。且江夏粮草充足，可持续周旋。”
李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转为欣赏：“东方兄的‘三味真火’越发精纯了。”他也饮了一口茶，“说起来，天下英雄辈出，如曹操、孙权、刘备之流，东方兄最欣赏哪一位？”
“英雄？”东方傲放下茶盏，“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乃奸诈之徒，非真英雄也；孙仲谋据守江东无远大之志，乃守成之人，非真英雄也；刘备虽有仁德之心而魄力不足，亦非真英雄也。”
“哦？”李封来了兴趣，“那在东方兄眼中，何人能当得起‘英雄’二字？”
东方傲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神农尝百草救民疾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转回实现，与李封四目相对，“英雄当为苍生，非为权柄。”
李封天目周围的青筋微微突起：“东方兄此言差矣。若无权柄，何以护苍生？昔年黄帝若无轩辕剑，何以斩蚩尤？大禹若无定海神针，何以镇洪水？”他给东方傲续茶，这次茶汤明显更浓，“真龙当统御万民，此乃天道。”
“真龙？”东方傲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不寻常地词，故意让如意簪滑落，簪身在夕阳下反射出一道刺目金光，正照李封额间。
李封猝不及防，天目被强光刺激，猛地睁开一瞬，里面赫然是竖瞳龙目！他迅速闭目，但东方傲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李兄的天目，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了。”东方傲拾起发簪，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李封手指微微收紧，茶盏出现细微裂纹：“修行小有突破而已。”他转移话题，“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着也。”
东方傲笑着看向李封：“那敢问李兄，谁能当之？”
李封以手指东方傲，后自指，“今天下英雄，为东方兄与封耳！”
东方傲轻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兄说笑了，傲何德何能，敢称英雄？”
李封也轻笑道：“好了，咱不谈什么英雄了。说起来，东方兄可曾想过，待天下太平后要做些什么？”
东方傲继续品尝茶叶，言道：“寻一处山水，与亲友隐居。”
“可惜了。”李封摇头，“以东方兄之才，当封王拜相，享万民供奉。”
“人各有志。”东方傲微笑，“如李封这般雄才大略，方是帝王之选。”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知肚明这笑容背后得警惕。花厅内茶香氤氲，却弥漫着一股无形得压力，连厅外守卫都不自觉地退远了几步。
“哥！”东方雪突然闯进来，手里端着一盘茶点，“庞先生让我送些…”她话未说完，腰间玉清剑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清越凤鸣！
“锵——”
剑身自动出鞘三寸，上面符文金光大盛。李封如遭雷击，手中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竟冒出丝丝黑烟。
“李大哥！”东方雪慌忙上前，“烫着了吗？”
李封迅速用袖子掩盖手背：“无妨。”他面带微笑着看着东方雪，“小雪儿的剑越发灵性了。”
东方傲接过妹妹手中的盘子：“丫头，我和李兄有要事商量。”
东方雪疑惑地看了眼仍在嗡鸣的玉清剑，又看着李封不自然的表情，最终点点头退了出去。她刚离开，剑鸣立止。
“令妹…天赋异禀。”李封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被水碰过的地方已经浮现出细小的鳞片形状，又迅速隐去。
东方傲假装没看见：“小孩子不懂事，打扰李兄雅兴。”
“无碍。”李封重取一只茶盏，“我们说到哪了？哦，天下英雄。”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东方兄以为，当年的二郎显圣真君如何？”
“斩蛟治水，庇佑一方，自是英雄。”东方傲回答，同时暗中戒备。
“那若真君与蛟龙…合为一体呢？”李封缓缓倒茶，茶汤这次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是英雄，还是妖魔？”
花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东方傲感到如意簪在发鬓中微微发热，这是遇到强大敌意时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运转造化仙品功，体表浮现淡金色纹路。
“是英雄是妖，不在血脉，而在本心。”东方傲直视李封双眼，“李兄以为如何？”
李封天目周围地血管暴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妙答。”他突然大笑，“东方兄果然是我知己！”
笑声中，花厅的烛火齐齐暗了一瞬。东方傲敏锐地注意到，李封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竟有三个头的轮廓！
“报！”一名传令兵匆忙跑进来，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氛围，“襄阳急报！曹洪派先锋部队偷袭我军粮道，被庞军师设伏击溃！”
李封表情离立刻恢复如常：“好！传令嘉奖庞士元。”他起身整理衣袍，“东方兄，军务在身，今日煮茶论英雄到此为止吧。”
东方傲也站起身：“李兄日理万机，还望保重身体。”
两人拱手作别，李封“不小心”碰翻了最后一盏茶。茶水在案几上流淌，竟自行组成一条细微的蛟龙形状，很快渗入木纹消失不见。
东方傲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去。走出都督府，夜风拂面，他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方才茶局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试探，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老傲！”钱羽从暗处迎上来，紫金耙暗藏袖中，“怎么样？”
“回营再说。”东方傲低声道，同时传音入密，“通知士元、孔明和孙飞，今夜子时密议。”
……
都督府内，李封独自站在铜镜前。镜中的他面容扭曲，额间天目完全睁开，里面盘踞的三首蛟龙正贪婪地吞噬着什么。
“看见了吗？”李封对镜自语，“他已经起疑了。”
蛟龙的三颗头轮流伸出天目，发出只有李封能听见的嘶哑声音：
“他的血…很特别…有昆仑的味道…”
“杀了他…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等我们吸收完最后一批战魂…再动手…”
李封突然一把按住天目，硬生生将蛟龙按回去：“闭嘴！我自有打算。”他走到窗前，望向东方傲军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毕竟…他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
夜风吹动烛火，墙上影子再次扭曲，这次，分明是李封自己的手变成了龙爪，将窗棂捏得粉碎。
而在案几上，那些被茶水浸湿的木纹正微微发光，形成一个无形的监视阵法，将东方傲军营的动静尽收眼底。
子时将至，暗流汹涌。
“壶中沸雪，盏内藏龙！且看这江山万里，不过你我指间一局棋。今日煮茶论英雄，来日便以天地为秤，众生作子，共弈这天下棋局！”——李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