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觉醒来,成荆州牧了?

面对王垕的要求,刘表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轻闭双眼,像极了等待审判结果的罪人。

曾经想了无数可能,如今审判来临,反而是心中放松许多。

他一挥手,将两侧的侍从都赶了出去。

接着伸手向王垕,让他扶着自己也坐到台阶上。

王垕手刚一碰到刘表,就发现那宽松大袍下胳膊如同枯木枝一般削瘦。

王垕向赵云使了个眼神,接过赵云寻来的坐垫铺在了台阶上。

刘表心中一奇,发现眼前的年轻人不仅行事果决,心思竟然也同样细腻。

想着是输在如此一众良将手下,他心中也想通了许多。

坐下的刘表深深呼了口气,像是将这些年来的郁气都吐了出去。

随后冷静地说道:“我大限将至。”

不等几人答话,刘表既像是在和他们碎碎念,又像是自己回忆过往,自顾自地说着他自己过去的事。

从少年知名开始,名列“江夏八俊”,后遭党锢之祸,又只身入荆州,恩威并施,肃清万里……

一大段话讲下来,就连对刘表了无好感的张飞都噤了声。

几人饶有兴致地听着刘表的自述,时不时地点头,算是认可了刘表的功业。

王垕本来就知道刘表的过往,只是如今听到本人亲口讲述,倒是有不同的感触。

刘表越说越快,语气渐渐低沉,似是有些气力不足。

王垕静静听着,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刘表在赶时间,他太累了。

随着讲述声戛然而止,刘表又深叹了口气。

接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着精光,盯住王垕的脸。

王垕知道,刘表在等自己的条件。

“使君可知徐州陶使君?”王垕问道。

刘表是精明人,他明白这是指陶谦临终前托付陈登、糜竺辅助刘备接手徐州的事。

三辞三让徐州,这在当下民间,仍是一段美话。

只是大家不知道的,刘备作为当事人,当时的压力有多大。

那徐州当时其实是个烫手山芋,内忧外患问题十分严重。

内部,丹阳派和徐州世家冲突激烈,泰山臧霸也是貌合神离,只是在陶谦的强压下暂时没有发作。

对外,徐州位置尤其关键,控制着南北交通的要道,经济富饶、资源丰富,可惜内部地势又太过广阔,若是被突破了,根本无险可守。

加之当时北方战火不断,不少难民涌入徐州。这让徐州堪称中原肥肉,谁路过都想咬上一口。

特别是曹操,先是报复陶谦在初平四年,又征吕布在建安三年,两次入徐州屠城。

后汉书记载“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所以对于接手徐州这样的地方,陶谦到底是何心意,也就不言而喻。

反正是没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去抗这样的压力就是了。

不过,还好刘备得了王垕,徐州失而复得,如今又加强城防,总算是有了据城坚守的底气。

如今王垕突然提起,本意就是将荆州与徐州作比。

暗示刘表,有这样辞让徐州的先例在前,大可以参照着,将荆州也让给刘备。

如此还能成一段佳话。

刘表深思片刻,又想起了些事情,向王垕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王垕哑然一笑,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笑着说道:“使君误会了,王垕可没有让使君托孤的意思。”

“只需要尽早禀明天子。”

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刘表,要他自己去提辞职信。

至于辞职原因,可以说身体原因、可以说想回家种地……

到时候陛下肯定会问刘表走了谁更适合,对于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刘表只需要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之后众人顺水推舟,走遍换届流程即可。

至于刘表一家的安全,刘备这样的忠厚人,当然能够保证衣食无忧。

刘表若有所思,对于王垕的表态很满意。

他知道,尽管面前的男人不过三十岁,却已经是刘备的绝对亲信。

他的承诺,就是刘备的承诺。

如此一比,竟然远比自己劳心费神一阵的结果更好。

刘表心中自嘲,他从身旁拿起一个酒杯,斟满后仰头饮下。

这下,身上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下,他竟然感觉神清气爽。

接着在王垕搀扶下,他返回房中。

当着王垕的面就取出了荆州牧的印绶。

接着一把塞到了王垕手中。

“徐州百废待兴,在玄德的带领下,如今民富安。

与徐州相同,荆州亦是四战之地,群敌环视,都望着啃下一口。

还望先生多有劳神,护我荆州黎庶安定。”

闻言,王垕只是轻笑了一声:

“此言差矣,荆州并非垕久待之地,当然要另寻贤明辅佐我主公。”

“哦?还有人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王垕笑着抚须,并不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刘表。

刘表不明就里,被王垕这么一看,也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先生何故如此看我?”

“确有一人,非荆州人士,乃是琅琊避难而来,受使君庇护,现躬耕于山野草庐之中。”

刘表闻言,便知道王垕所指乃是琅琊诸葛家的小子。

他摇摇头,颇有无奈:“先生所言确有此人,只是其尚年少,刚刚及冠。”

他语气一顿,接着又说道:“况且,此人自比管仲乐毅,常怀济世之志,然而我几次征辟,都未应允。”

他抚须慨叹,也有些为难道。

王垕笑而不语,眼睛却闪着亮光。

刘表见没等到王垕的回答,抬头观瞧。

却发现王垕不为所动,依然神采奕奕。

“也许,这个人确实可以。”

想着既然年轻人有股执拗劲,和那个诸葛小子竟然有些相像,说不准还真能成。

他走到书桌旁,提笔在上面将诸葛氏草庐的位置绘了出来。

等到绢布上墨彻底干透,他小心卷了起来,递给了王垕。

“我见他的好友徐元直亦在你身旁,先生可与之同去。”

其实王垕知道诸葛氏所在,但也没打算驳了刘表的好心。

他接过绢布,小心放入怀中。

接着后退两步,向刘表深施一礼。

“谢过刘使君。”

刘表笑着摆了摆手,也回了一礼。

“可不是使君了,醉着的那个才是。”

王垕顺着刘表目光向门外看去,虽然不能直接看见刘备。

却也能想象那个睡着的男人醒来后,看见荆州牧印绶吃惊的模样。

“既然如此,垕便往南阳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