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刑场

锁甲嵌在内衬之下，锥形小盾绑在背上，由长款披风遮盖，沉甸甸的感觉总会让人格外踏实。

腰缠六把飞刀，子母双刃锋利无比，还有藏在面具之中的极品宝具体“厚土”。似乎无论面对何方强敌，都会有一战之力的勇气。

陆远整顿衣装，在老板充血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离开铁匠铺。

为了缓解良心上的不安，他给老板留下五两银子的赏钱。

知足吧！

已经不少了！

陆远心情大好，打算找个不错的食铺持续慰劳一番抗议的肚肠。

可眼前凄惨悲凉的场景，却为他大好的心情遮上一层阴霾。

与泉阳城比起来，久旱无雨的柏云县情况只会更糟。

随处可见行尸走肉般的流民乞丐，到处都飘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道。

七八个孩童一窝蜂似地扑倒行脚商贩，抢走食物怪叫着扬长而去。

暗巷角落里，三四个饥民围住一个女人拳打脚踢，只是夺走一小袋难以下咽的豆子。

更不必说小偷小摸的扒手，欺压良善的恶霸，卖儿卖女的穷人……

一幕幕场景目不暇接，整个柏云县就是一个胜者为王的吃鸡战场。

陆远一开始还有仗义出手的冲动，可是盗贼的数量实在太多，一打眼就是三四起犯罪，根本管不过来。

他只能按住腰间佩刀，低头快速穿过纷扰的街区，确保自己不会成为受害者之一。

走了一会儿，人群反而愈发密集，长街的另一头，锣声响起。

陆远抬眼望去，隐约看见几个两层来高的木架子。

“又怎么的了！”大胖子屠夫喊。

“老天爷呀，杀人的锣怎么天天响个没完。”一个表情麻木的妇女哀叹道。

头顶二楼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个身穿轻薄纱衣的妓女扑到窗口发出放荡的笑声。

她望着远方嗔道：“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吵吵什么呀！”

一个赤膊男人从身后抱住他，发疯似地啃咬，含糊不清地说道：“昨儿抓了一伙儿雾隐门反贼，今儿要当街砍头！“

“行了行了，别咬了！砍头有什么好看的，跟你一样又短又快，哆嗦一下就完事了。”妓女笑骂道。

“这就让你见识见识官爷的厉害！”

“真的呀。”妓女转过身去，将男人的脸按在胸上，发出销魂的声音。

一顶皂帽从女人的肩头滑落，飘飘荡荡落在沈希身前。

男人将埋藏在胸口的头抬起来，冲着陆远大吼：“小子，把爷的帽子扔上来。”

雾隐门……

陆远双眼微眯，一脚踩在皂帽上大步向前走去。

人潮如流水般向着街口移动，好奇地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远被人潮推着被动前进，为了看的更清楚，他轻巧一跳，跃上一辆路边废弛的手推车，向行刑台遥望。

这是一处十字路口，场地中央竖起三个十米来高火刑架，厚厚堆积的柴火堆上边，绑着几个遍体鳞伤的犯人。

绑在最中间的，是个被割掉耳朵的年轻人，身上鞭痕交织成网，正开口斥骂着什么，但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淹没在人那群之中，根本听不清楚。

这就引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不满。

“搞什么！”

“大声点！”

……

大约三十来个配刀官差手举火把立在刑台周围，可顶在最前面的，反而是一个身着素袍的中年男子。

那人披着黑色披风，边沿镶有金线，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锣声停止，一阵寂静慢慢地笼罩住整个街口。

“肃静！”监刑的中年男子开口了，声音如洪钟般压住躁动的人群。

是武师。

陆远眉头紧锁，按照大康律例，未授官职的武师是无权参与衙门事务的，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目光一凛，开启【索敌】视野。

眼前诸般景象迅速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中散乱分布的十几个淡黄色人形轮廓。

不……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一眼望去根本看不清数量。

“这些人要干什么？”

“劫法场？”陆远忽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方向。

刑台上的武师并未意识到潜藏的危险，仍然高调地宣读着犯人的罪行。

“雾隐门祸乱柏云，劫掠乡野，欺压良善，其罪当诛！”

“我王氏一族，深受百姓爱戴，理当扶危救难，铲除恶贼！”

……

要出乱子。

陆远心口一沉，在了解内情之前，他不愿意掺和到柏云县的纷乱之中。

正要离开之际，人群之中，一个极其小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从身高来看，这个在【索敌】视野中颜色极深的人影，只有三尺来高，按说最多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而已。

可是这个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在人影中乱窜，悄无声息地向着刑台靠拢。

一股熟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牢牢钉住了他离开的脚步。

这是……

陆远慌乱地看向人群，不久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完全没有威胁，甚至不会出现在索敌视野中。

那是经常光顾他噩梦的影子。

一个身材佝偻，破烂麻布遮住了脸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老妪掀开兜帽一角，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干瘪的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的目光透过纷扰的人群碰撞在一起，陆远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寒意，让他产生掉头就跑的冲动。

咣当一声锣响，将他拽出恐惧的泥潭。

监刑的武师振臂高呼：“行刑！”

咔、咔、咔……

沸粥一样的行刑街口，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细微的声音。

可当半人来高的小人偶走，踉踉跄跄走上刑台时，关节摩擦的咔咔响动还是从灵魂深处传入陆远的耳膜。

要来了。

陆远按住刚买来的子母刀，屏息凝神关注着手舞足蹈的小人偶。

刑台上的官差和武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唬住了。

“贼子休得猖狂！”武师大怒，抽刀劈向人偶。

小人偶好像预感到攻击一般，关节以不可思议的方向扭转，蹦蹦跳跳躲开了进攻，然后继续围着武师父跳舞。

武士手中刀刃挥出了残影，也没把对人偶造成任何伤害。

“没用的……”陆远转头看向隐藏在人群中的老妪，一双老手藏在斗篷下面，外人根本看不出动作。

可在他的【索敌】视野中，分明看见飞快舞动的手指。

众目睽睽之下，人偶忽然停住了，笑嘻嘻地歪头看着武师。

而武师也停止了攻击，眼中浮现绝望的神色，无数道细微泪痕在他全身浮现。

陆远看见老妪十指猛然收缩，攥成拳头。

下一刻，武师被丝线切成千百碎块。

“啊~”围观百姓发出惊恐的尖叫，向着周围的街区逃去。

那些躲在人群中的轮廓纷纷拔刀，怒吼着冲向刑台，和官兵厮杀在一起。

碎肢乱飞，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