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坐在圈椅上,见世子爷问起津门帮。
他摸着短须,言语简练,回道:“不瞒公子,正月下旬以来,津门帮按照约定,让出了大部利益。”
“便是漕运这一块,我等侠门借机也能插手一些。单从过去一月来看,各项利润极其丰厚……”
谈及此处,冷面二郎愈发敬畏。
虽不知世子爷使了什么手段,但这么快就让津门俯首,自是省了好多力气!
侠门的前景,可见一片光明,众多兄弟们,也都干劲十足。
闻言,朱仲安拿起茶水,抿了一小口。
那甄大姑娘,也算言而有信。可惜江南甄氏,不全是聪明人……
随之,又讨论了侠门产业。
朱仲安的关注点,主要放在两个方向。
一是加快京城布局,好编制一张大网。二是向江南,及辽东、西洋等地的开拓,化作背后的一只大手。
便是将来助力父亲肃王,成功夺得皇位。
他成为大明储君,亦需要壮大自己的势力!
左右,经历了南苑刺驾、南城爆炸事件后,对于锦衣卫等腐朽的皇家特务机构,他早就没有了信任……
见时间不早了,今儿与王熙凤尚有会面。
朱仲安打算离开时,瞥见柳二郎面上藏不住心事,一双锐利眸子,不住地望来。
他笑了笑,问道:“柳兄弟莫非还有事,但说无妨?”
略思三息,柳湘莲这才坐姿笔直,回道:“公子可还记得,在下曾说过,有个江南的薛家商号,现今与侠门有船货生意?”
“前些天,薛家遣人送了书信,说是他们的少主,大抵近些天里,就会入京了。有些大买卖,到时候,想要见一见公子!”
这接触的薛家,至多是个商贾。
面前的世子爷,乃是堂堂正正的皇孙。
两者身份差距之大。
若是放在以前,柳湘莲正直大度,加之于权贵有些看不起,或有些不在意。
但现在,他总领侠门事务,又得受信重,考虑的自然多了些。
得闻薛家商号。
朱仲安原也有些好奇,同薛宝钗所在皇商薛家,具体有何关联?
此时听罢,他显得颇为洒脱,一挥手,扶着柳二郎胳膊,笑道:“这有何难?薛家若真有大生意,便是由柳兄弟安排个时间,我见一见又如何?”
“且说侠门的未来,不仅在京师,更在星辰大海,由此为国为民,惠及天下。柳兄弟只需放心大胆,全心处事!”
“谢公子!”
晌午。
护国寺东南方,熟悉的戏楼包厢。
王熙凤正坐在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戏台,并不时扫向门口。
由于今儿是大晴天,温度并不低,加之屋里还放有暖炉,只觉燥热的很。
等候间,只见琏二奶奶下意识解开了上衣的几个扣子,露出了撑起的雪白绫缎抹胸。
便是放眼看去,那全身着装,自也比寒冬腊月,清凉许多。
“奶奶,来了!”
凤姐儿正有些发呆,平儿声音,从门处响起。
她忙是坐好,尚未扣好,这一着急,偏生系扣的绳儿断了。
须臾,再抬眸时,那贵人身影就从侧面屏风,大步走了过来……
互相见礼后,朱仲安坐在了主位的罗汉榻处,上面铺着锦缎坐褥,残留有温热余香。
无需多问,显然面前的美妇,方才就躺在这里歇息了。
又感觉屁股下,有什么东西。这边拿起来一瞧,竟是个金玉扣!
待扫见凤姐儿坐在圈椅处,有些不自然的模样。
他顿时有些了然,随即放在酸枝木云纹方几上,笑道:“看来国公府的绣娘,大抵是偷懒了!”
“也幸好这包厢里,只有我和夫人,若是有第三人在,只怕误会了去!”
接触了数月。
从那馒头庵,直到今日,王熙凤早就看明白了。
眼前的肃王世子,虽说行事果决,野心极大,但也有分寸原则。平素只是一个玩笑话,倒也没真对她动手动脚。
因此,凤姐儿只是剜了眼,便轻笑道:“公子这是要折煞我了!国公府里的绣娘,自然难以比拟贵府……”
三言两语罢,想要错过这个话题。
而朱仲安脸上依旧挂着淡笑,打量着风情万种的琏二奶奶。
都说权力是男人的大补药,钱财于凤辣子而言,想来同样如此!
接着,他倚于榻边,又道:“赶正月来,就听说夫人的绸缎庄,生意甚是火爆。那一众新款衣服,于各府内宅,已然流行起来。”
“想以今儿,夫人莫不是打算提前分红了?”
一言及此事,凤姐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精彩。
她那双丹凤三角眼,微一眯起,朱唇未启,笑先闻道:“说起来,可要感谢公子提供的法子……只是这半年一次的分红日子,尚未到来,公子莫不是害怕妾身赖账呢?”
“公子也不好奇,妾身今儿带来了什么消息?”
“哦?说说看!”
一盏茶功夫。
王熙凤便将一个多月里,各府内宅流通的讯息,挑着重点,讲述了一遍。
一是关乎宁国府。
再有一旬时间,贾蓉就要押送贾珍灵柩,回往金陵老宅安葬。
府里事务,按照老太太意思,将由大老爷贾赦,暂时督管着。
说起来,这小蓉大爷好不容易把他爹孝死了。
但世事难料,或没想到,荣府的人横插一脚,想要摘桃子……
二是宁王之子,与江南甄家的婚事。
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凤辣子引出的另一个消息,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甄家二郎,仓促回往金陵,核心原因在于江南赋税清查,竟是查到了甄家头上!
而这一切,正是贾家姑爷,巡按总督,兼钦差大臣林如海一手主督!
林如海将彻查对象,从大部地方乡绅,转移到甄氏等江南大族。
单是有六爷暗中支持,还远远不够。
除非,有了宫里授意……
深究下去,适逢宁王府与甄家结亲的关键时刻。
难道说,永宁帝已经放弃了四爷,决心要立三爷为太子?
四爷岂会甘心?
这神京城内,只怕又要起大风浪了!
……
三月初三,微风小雨。
神京外的河道上。
迎着波涛,一艘载有货物的漕船,缓缓停靠在了岸边。
船头位置,薛宝琴身穿藕荷色立领纱衫,外罩杏色比甲,下裳月白马面裙。
那一头秀发用白玉兰花簪,简单束起,更具典雅柔美,玉手攥着雪青汗巾,双眸看向人来人往的码头,布满了忧思。
不远处,薛蝌头戴六合帽,身上一袭靛蓝直身长衫,很显干练稳重。
他手持折扇,同样望向远方,沉吟道:“妹妹不必忧心,我等先入城,寻个客栈住下!”
“待到明儿,再去打探下梅家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