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沈媱最近养了一个不太懂事的小白脸。
捧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甚至闹到了我的面前。
年轻男子眼神挑衅,他固执地不肯称呼我顾先生:“顾哥,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我微微挑眉,右拳猛地挥出,重重击中他的左脸。他踉跄后退,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身后,沈媱出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程逸只是红着眼睛:“沈姐,您别生气,顾哥应该不是故意的。”
沈媱只是轻抚我的手背,替我揉了揉:“阿衍,你没伤到手吧?”
程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中泪水在打转。
而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1.
程逸是被沈媱的男助理带走的,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大约不明白昨日对他还算温柔体贴的女人今天怎会变得如此冷漠。
沈媱对我的关心不算作假,她发现了我手上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轻轻摩挲。
“阿衍,那种不懂规矩的男人,哪里值得你亲自动手。”她说话时,美目中隐隐有些不赞同。
我看着沈媱,面色如常,对于她的举动并不觉得意外。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却对我百般纵容。
在我们这样的豪门世家里,腐朽的婚姻比比皆是,可我是她亲自挑选的。
甚至我们成婚时,我的好友陆景川都羡慕不已,毕竟到了一定地位,对于基本伦理都看得很淡。
沈媱对我是真心的。
陆景川说,在权贵圈里,把忠诚当成耻辱。
大约是权势已经膨胀到极致,想要一个女人永远恪守忠贞实在难得,对于很多家族联姻来说,粉饰太平就已经很不容易。
可陆景川见过沈媱为我斟茶的模样,见过她提起我就不自觉微笑,她对我上心。
可又对我不是百分之百。
处在一定位置上。
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反而是异常,沈媱偶尔养的几个小白脸,在陆景川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实在是太常见了。
好像当肮脏成为常态,清白反而成了异类。
晚餐是沈媱亲自下厨。
她这样年少有为的女强人,还愿意下厨房,实在难得。
就连我一向挑剔的父亲,都赞不绝口。
他们似乎很羡慕我,能得到沈媱大部分的爱,和全然的包容,我甚至只要皱皱眉,沈媱就能让我讨厌的东西永远消失。
她替我将牛排仔细切好,我敛下眼,小口小口吞咽。
对方的手机不断闪烁,我下意识地伸手,她只以为我要喝她杯子里的酒,于是体贴递给我。
在看见我伸手是要拿她手机的时候,她只是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手,然后递给我。
“老公,你倒是难得查我。”她眼底笑意作不得假。
沈媱对于养小白脸的事情,一向不太瞒着我,大约是因为周遭人没有比她做得更好。
对丈夫全然尊重、体贴,事事放在第一位。
更何况连我的父母都是,在外各有各的天地,我知道的私生子都有好几个。
2.
母亲没生下女儿,选了一个还不错的私生女继承家业,对方对我父亲尊重,对我这个弟弟也算得上爱护。
高门望族里,忠贞就是玩笑。
面上再温和,骨子都是烂的。
我打开手机,已经找不到程逸了,心下了然,毕竟得罪了我,只怕沈媱不会让他太好过。
再往下翻,是白羽,也是跟在沈媱身边算久的人了,我亦有所耳闻,实在是个妥帖低眉顺眼的,见了我,跟鹌鹑一样。
姿态低得不能再低。
沈媱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对方现在资源不错,前几天我还在一个腕表展上瞧见过对方。
当时我以沈先生的身份出席,沈媱居我右侧,白羽戴着限量版腕表坐在对面,实则是向我展示那块表。
我多看了两眼,沈媱就买了下来。
白羽彬彬有礼地对我道谢,他十分识趣,没有久待,更没有贴到我脸上耀武扬威。
那晚沈媱甚至感知我心里的不悦,贴在我耳际轻声说道:「不喜欢他?那我马上换一个。」
她眼里情意做不得假,我不喜的,她都可以弃之。
我弯了弯眼,笑道:「沈媱,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自幼我便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小时候,我跟在她身后,风将她长发吹起,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是阳光的味道。
是春心萌动。
是爱情的萌芽。
沈媱拍拍我的手,灯光昏暗,她语气却坚定:「阿衍,我常常想起我们这一路走来。」
我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
那天晚上,沈媱没有陪我睡觉。
她说公司有事。
我妥帖地将她衣衫整理好,目送她离开。
而没多久,陆景川就打来电话:「哎,我好像瞧见你们家沈媱了,跟我那混蛋老婆在一起呢。听说点了好几个,不过你放心,你家沈媱没那么玩得开,通常一对一。」
黑夜中,我打开灯:「那你又点了几个女模呢?」
陆景川笑开了:「以前叫你来,可你是个另类,最讨厌这些,不懂其中乐趣。阿衍,你也得开开眼界,夫妻一起玩才好,一人坚守忠贞,心里是会堵的。」
我没有作声。
对方声音继续传来:「阿衍,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可是你要知道,到了一定程度,男人都是乌泱泱地往上贴,周围都是奉承巴结,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
3.
「我没有独善其身。」我轻轻说道。
陆景川咦了一声,似乎很有兴趣说道:「你也养人了?谁啊,跟我说说。」
我正要说话,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弯了弯眼,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站在楼梯拐角处,看向门外,叶微一身清冷,熟稔地打开灯,脱下鞋子,走进屋内。
少女眉目如画,见了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冲我做了一个手势。
和叶微认识是在一个雨天,彼时我刚得知沈媱在外面有人。
我坐在公交站台的座位上,雨水混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爱人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生了占有欲,乍然听到出轨,素日里再好的脾气,嫉妒也在全身蔓延。
可我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身边的朋友亲戚父母,都给我做了不太好的榜样。
在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曾放在心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异类。
饶是最懂我的陆景川,看到我那副精神不振的样子,都生了十二分的不理解:「阿衍,沈家被估值3000 亿,沈媱是里头的佼佼者,这样的身份加持,身边没有几个男人绕着,不现实。」
所有人都劝我宽心,毕竟沈媱只是不够忠贞,而这一点无伤大雅。
可我压抑痛苦,还不敢发作,只因我见过父亲狼狈的模样。
花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将温顺的父亲折磨得有些病态。
后来他也频频在外寻找慰藉,一开始是报复,后来是沉溺。
他眉目间染着欲态,告诉我不能反抗的时候,只能随波逐流。
叶微举着伞,出现在我面前,少女生得很高挑,指骨如玉,她笑起来的时候酒窝若隐若现。
我仰起头,让她滚。
可她似乎没听到,只是想要将伞递到我手里。
我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化作最恶毒的言语对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可叶微只是面容平和地看着我。
她的眸似大海一样包容。
好半晌,她才低头在手机打了一行字:
【抱歉,今天我的助听器送去修了,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她弯了弯眸,像一轮月亮。
那些话卡在我的喉咙里,不上不下,我觉得羞耻,居然对着这样一个温顺的少女发泄。
再次相遇,是在大学课堂上,彼时我是被邀请的成功人士,讲述人生起落,剪彩的时候,我看到了她。
4.
她作为优秀学生,同我合影。
出乎意料地,那张照片我从助理手里接过,少女眉眼温婉,如花似玉。
不知想到了什么,我让助理送了对方一条珍珠项链。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叶澜背着书包,敲了敲车窗。
助理不悦,我让他闭嘴。
少女微笑,将昂贵的项链还给我:「先生,这是您的东西。」
她平和地看着我,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她已经记不得我就是那天大雨中狼狈的男子。
自那以后,我频繁出现在叶微附近。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大约是身边很少出现这样纯粹的人类。
也许是金钱到一定数量,人生实在无趣,想找一个乐子。
那段时间,沈媱找到了第二个小情人,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风度翩翩。
她那时约莫是刚得到其中趣味,有些乐不思蜀,很少能看到她。
甚至好几次在我面前说漏嘴,我压抑着怒火,沉默地吃饭,看电视。
沈媱揉揉我的头发:「可是阿衍,我们走过的那一段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当然,我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也知道她是真心实意。
毕竟我和她,确实情分不一样,我从不怀疑她对我的真心,我们家世相当,一身傲骨。
无人处的草地上,我也曾解开领带,在月光下与她共舞。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眼底全是我的模样。
盛大的婚礼,她说会永远爱我,可她没有说,永远只爱我一个。
叶微性子温婉,举止得体。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对方对我动心了。
因为每每同她讲话,她双颊都会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一时失笑,问她要不要听我弹吉他。
彼时,樱花盛开,校园的林荫道上,人群三三两两。
我和她走过很长一段路,学校后山里挨着火车轨道,一向是货车经过。
那日,斜阳余晖下,阳光在她的发梢流转,耳后是轰隆轰隆的声音。
叶微碰了碰我的手,似乎是怕我被那些嘈杂的火车声惊吓到,她伸出手,捂住我的耳朵。
指尖温软。
恰好在此时,少女启唇,说了一句话。
我问她说了什么,她没有作声。
后来我坐在车上,车驶向别墅区的时候,我以手抵着额头,忽地弯唇一笑。
其实后来认识了叶微不久,我去学了手语和唇语。
5.
如果我没有学错,叶微那句话应该是「我喜欢你」。
少女爱意赤忱,可我却觉得卑劣,因为她甚至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妻子。
她那样的人,皎皎如明月,怎么会理解大家族里心照不宣的玩乐。
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微知道我夜间睡不好的毛病,会坐车来别墅里替我弹琴。
我同她并没有越界的行为。
有时候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我没有清除沈媱在这家里的痕迹,可惜很有意思,沈媱居然在这个屋子里的痕迹不重。
大约是她在外乐此不疲,后来我又同她面上平和,内里离了心。
就像今日,叶微如往日一般替我弹了一首小夜曲。
我幼时是被家庭教师带大的,父母的爱有,但感触不深。
国际学校的同学八岁就开始攀比,过于早熟的人生倒让我没有怎么接触过这样温柔的音乐。
我眨巴眨巴眼睛询问叶微:「那,如果有人曾经伤害过你,后来又想要挽回,你会原谅他吗?」
她每天都要解答我一个问题,倒是不惊讶,片刻都没有思索,便直接回答:「会的。」
「为什么?」我反问她,「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原谅,伤害过我的人,就该永远被我记恨,不得翻身。」
「可是真心悔改的人,难道不值得被原谅吗?」她隔着半米的距离。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什么。
自我出生以来,凡是涉及金钱的事情,我都不太放在心上,周围人有巴结,有示好,有自己的圈子。
有人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甚至玩一些很刺激的东西。
我虽然不接触,但是因为长期见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习惯的。
我猛然起身,歪着头,亲了亲叶微的脸颊。
对方雪白的皮肤唰地变得通红,眼里有盈盈水光,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时……顾衍……」
胸腔被一股暖意盈满:「叶微,你喜欢我吗?」
少女连脖子都红彤彤的。
我没想到沈媱会赶回来,彼时我正穿着衬衣在灯下看诗集。
她先是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人以后放下心来,走到我面前。
随手摘下耳边的珍珠耳环,声音柔和:「抱歉,阿衍,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其实我今天是同苏媛一起。」
苏媛是陆景川的妻子,我不太喜欢对方。
6.
只因当年陆景川曾经也有过心动对象,可是世家联姻,心动是最不重要的。苏媛对那个女人下了手,对方结局不太好,奔赴异国。
走的时候,只是固执地让苏媛对陆景川好,说陆景川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孩,他需要被全心爱护。
那个女人没有怪过陆景川,也没有怪苏媛,走的时候带走了陆景川送她的一本书。
后来陆景川过得不太好,苏媛娇蛮任性,结婚除了公司的需求,还有就是给陆景川一点颜色看看。
苏媛的羞辱没让陆景川哭过。
可我见过他脆弱的时候,女人离开那天,他一个人藏在书房里,仰头看向天空。
眼眶是红的。
好像人品问题,在女生心中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沈媱知道我对苏媛态度冷,面上不说,心里也觉得苏媛做得没什么问题。
很多事情,习以为常,所以理所当然。
我翻过那本诗集,弯了弯唇:「没关系的,工作需要。」
沈媱伸出手想要碰碰我的额头,却因为身上寒气太重,又带着香水的味道,于是收回:「我先洗个澡。」
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回,转身,在瞧见茶几上被剥开了一半的橘子时,寒意顿生。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我抬起头。
沈媱面色如常,听不出喜怒:「阿衍,我记得,离开的时候,家里是没有橘子的。是你吩咐了人出去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