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竖瞳

宋定伯没想到这条白蛇竟然如此头铁。

方才不过借助山中异象炼化横骨，竟然就敢挑衅杨青桐。

他早就看出了端倪。

这白蛇根本就没有成妖，只不过是身具异常，当下目光看向身旁杨青桐，见他微眯双目，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

忙不住提醒道：“少族长出手制住它即可，白蛇身具异常，可能和长白山有关，万不能杀之。”

这话杨谨昔年也曾讲过。

杨青桐不曾答复。

一手按在中尺白上，遥望白蛇，山风猎猎，林涛阵阵，却见那孽畜盘踞，通体雪练也似银光耀目。

待对上它那双冷电似的竖瞳，碧荧荧幽光直透人肝胆，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杀心。

一旁宋定伯像是察觉到了，身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到杨青桐双目中的淡淡白芒，竟然已经尽数收敛至一点，反而泛出许多粹然的黑红色光芒。

“不好，杨青桐也出问题了。”

宋定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己要是再待下去，凭借凡胎肉体，一定不会好过。

“宋先生，来这里。”

忽得，在他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宋定伯连忙向身后远处看去，就看到了杨青槐和杨青楸两个人，半蹲在一株树后，正呼唤着他。

宋定伯看了一眼身旁的杨青桐，便立马小心离开了他身侧，瞬间被寒风侵体，没有了杨青桐灵力庇佑，他很快就会被冻伤，可眼下的情况，不比冻伤要好多少，走到杨青槐和杨青楸所处的大树后。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少族长不是让你们回去吗？”

杨青槐回答道：“我们担心兄长和先生，所以过来看看。”

“宋先生，赶紧穿上。”

杨青楸从身后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一套棉衣递给宋定伯。

“多谢小公子。”

“宋先生，兄长能不能打的过白蛇啊？”

杨青槐担忧的问道。

并非不自信兄长的实力，杨青桐已经照见玉京，又兼修行《九道十一路兵诀》，杀力奇高。

只是这白蛇实在大的骇人，数年不吃不喝还能自长，如今看起来身无灵力，不入修行，竟然能够炼化横骨，开口说话，怎么教人不惧。

他们两个到底身具修行，能看得更清楚。

宋定伯闻言，略作思量，这才回答道：“我觉得少族长会胜，白蛇会死。”

他能看出来白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对于形势的判断很简单。

因为《神仙书》中记载的那个东西，不是眼前的白蛇。

所以他觉得白蛇一定会死。

还极有可能是死在杨青桐手下。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到杨青桐能够如何杀白蛇。

此时此刻，杨青桐居高临下看着梅树下白蛇昂首。

它再次吐出一句话。

“擅闯长白者死。”

身后远处看着这里的宋定伯料想以杨青桐此时的异状绝对不会废话，谁料他竟然开口问道：“长白为我杨家先居，你借助长白相助后成妖，如何让我们退去？”

杨青桐依旧记得杨谨嘱托。

山上白蛇有异，或与长白山有关，不可杀伤之。

后来宋定伯也如此说过，所以苦苦压制心中愤恨杀意。

白蛇闻言，却不回答他，但见风摇梅影，雪落无声，那巨大粗壮的身子缓缓游动，恍若铁玄重鞭碾过冰崖，白鳞映日，接踵相摩，凭空响起金铁交击之声，铮铮然。

梅枝摧折间轰然露出整个身躯，搅得积雪翻涌如雾，自梅树下露出巨大身形。

望着前方半壁断崖上，孤松一畔的杨青桐，蛇信吞吐，蘸血朱笔般，厉声道：“擅闯长白者，死！”

杨青桐双眸之中，黑红光芒陡然生发巨盛，如同炸开一般，下一刻复又尽数收敛作一线。

在宋定伯和两个孩子的震惊目光下转身退去，似乎被白蛇气势所摄。

“不可能，杨青桐已经是杀心难掩，目中黑红一色就能证明，而且他身具【兵术】，怎么会如此轻易退去？”

白蛇看着杨青桐退去，再次开口道：“太阳落山之际，长白山上，生人尽退。”

杨青桐身形一顿，复又前行。

他走到宋定伯和杨青槐，杨青楸所在之地，轻声道：“走了，先回去。”

“兄长……”

“走。”

杨青楸担忧的看着杨青桐，总觉得杨青桐身上那股令他生惧的气息更重了。

宋定伯若有所思的看着杨青桐，方才他看着，宋定伯双目之中的黑红一色，隐隐收敛成一线，恍惚像是……竖瞳一般。

“这种变化，应该和蛟蛇命数有关。”

“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正如宋定伯所想，此时彼刻，杨青桐心中杀意几近将他理智都要烧毁去，可思虑及杨青槐和杨青楸在，只恐会殃及他们，又有季父嘱托在前，不到最后一刻，压制不住的时候，他不会率先动手。

回到“观止行院”后，安置好杨青槐，杨青楸两人后，嘱咐他们安心修行即可。

复又退出去，找到正在一间小屋子里喝着姜茶的宋定伯，开口便询问道：“宋先生，白蛇异状，你可知道一二？”

宋定伯犹豫一二，这才说道：“这件事我不好明说，只是我知道，白蛇必定有杀劫在身。”

杨青桐点了点头，也不追究宋定伯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已经习惯了。

便又问道：“我自见白蛇开口说话，身上那股无名气机越发深重，比之当日领兵屠蛮更甚，冥冥中似乎像是和白蛇有什么天大仇恨一般，请问宋先生，这是否和蛟蛇命数有关。”

宋定伯这次回答的极快：“少族长猜想不错，命数一说，玄之又玄，不到筑基不能明，非成紫府不可参，如今宋某虽然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却有一些猜想。”

宋定伯没有说完剩下的话。

而是伸出手指，

蘸了蘸碗中姜茶，在桌上写下两字。

杨青桐看了，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退后半步，恭敬向宋定伯执晚辈礼。

“青桐拜谢先生。”

说完，便起身退去，只留下一脸凝重的宋定伯在原地。

宋定伯想起方才杨青桐抬头之时，双目之中，黑红一线尽都凝实，透着凶戾之气，俨然已经真正成了兽类一般的竖瞳。

“恐怕白蛇杀劫，应在了此刻的杨青桐身上。”

——

此时长白山以北。

一颗松子跌落。

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经过从树上掉下一粒松子的时间，一只灰色的松鼠想要爬下树，重新将松子抱回洞穴，它灵性不足，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方圆十里内的松子都没有被摘走，仿佛群兽生灵在害怕着什么，还不等有所行动，它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一粒松子缓缓升起，从树的最底端，伸到了梨树中一根蜿蜒曲折的树梢上，而顶着松子的，是一颗白色狰狞的蛇首，大如磨盘。

天边黯淡阳光移走，一双竖瞳随之猛然张开，属于冷血动物的冰冷竖瞳中却陡然射出一缕赤色，积雪抖落，双目之中，灵动盎然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身为这座大山最顶级掠食者的暴虐凶光。

白蛇缓缓垂首，任由头顶的松子滚落，恰好落在了松鼠怀中，在小小松鼠的注视下，白蛇开始游曳，离开，鳞片扣合，响起阵阵金铁之声，狰狞巨大的蛇身拖拽在厚重积雪之上，生生挤压撞开一条道路。

从梅树到山脚，凡遇到拦路山石，便高高扬起蛇尾，猛然抽落，如惊雷落地，生生砸碎，山路之上，偶有群兽身影，面对白蛇，它们似乎并不恐惧，有一头异种白熊见到白蛇时，想要上前，恰好拦在白蛇道路前方，于是又一尾抽落，白熊当场血肉模糊，被白蛇吞入腹中。

血气萦绕在冰冷竖瞳之中，久久不散，骨质突出的蛇面仿佛冰冷铜面一般狰狞，白色的庞然大物，毫不吝啬的向大山中的生灵展现它的暴虐。

最后，它停在了山坳。

风雪之中，有人执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