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卧佛寺的完备期—元

一 五华观与全真教

至元代,樱桃沟、卧佛寺迎来了第一个发展辉煌期。

1239年,也就是金亡的第五年,全真教邱处机之徒、第六代掌教尹志平在金世宗五华观的基础上,“修五华烧丹院,爱其山水明秀,为往来栖寂之所”,使五华观成为白云观的下院。

1251年,全真教在五华观举行“四众大会”,纪念邱处机冥诞(邱处机卒于1227年农历七月初九)。

不仅如此,不少著名的全真教道士在羽化后,选择葬身五华山。据统计,目前所知,葬在此处的全真道士有尹志平、冯志亨、于志可、孟志源、李志常、张志敬、夏志诚(衣冠冢)、樊志应等[10]

元延祐元年(1314)十二月二十七,李志全撰《清和演道玄德真人仙迹之碑》(叙尹志平生平事迹)云:

师讳志平,字大和,族尹氏……戊戌正旦,诸路宿德庆师……明年,修五华烧丹院,爱其山水明秀,为往来栖寂之所。

庚子夏,大房山真阳观董德乾同功德主王总管以本观□归于师,因命驾一往,同览山川胜概,曰:“吾将营此而老焉。”遂改为清和观,命门众量力修建堂殿斋室,不数年,巍然成两处仙馆……癸卯夏,移驾于太原天宝观,宣差移剌公作外护主。是岁极旱,作醮,雨沾足。秋八月,蒙公主皇后懿旨,遣中贵请师还五华山,夤奉香火,预作寿宫……

辛亥,长春诞日,四众大会五华观,师凭几于全真堂,话间有逝川之叹,左右骇视莫测。至廿五日,暂往清和宫游宴。二月初六日,长生真人升日,师晨起沐浴更衣,命作大斋,抵昏归正寝,奄忽而登真矣,道寿八十三岁。徒侣号慕,如丧考妣。

真(严志真)常以去京城稍远,士人欲祠奠者难到,即命葬于五华之佳城,礼也。门人怀德,皆庐墓终身,甃砖阁,建祠宇,金碧绘像,辉映千古。[11]

由该碑文,大约可知元初五华观情况。

二 元朝卧佛寺的大发展:铜卧佛与开山建寺

元代,虽重道教,然却以喇嘛教为国教,藏传佛教自然在北京繁盛起来,这种情况也自然而然地影响到卧佛寺、樱桃沟的发展。

(一)元英宗与卧佛寺的扩建和铜卧佛的铸造

延祐七年(1320),元英宗继位,虔心佛教,大兴佛事。甫继位,即令修缮卧佛寺:九月,下令在唐兜率寺旧址上修建“寿安山寺”,“给钞千万贯”,十月,“命拜住督造寿安山寺”。次年,改元“至治”。十二月,“冶铜50万斤作寿安山寺佛像”。

元英宗修复卧佛寺事还有一个插曲,《敕赐故光禄大夫大司徒释源宗主法洪碑》(元英宗后为卧佛寺住持)云:

英宗皇帝时居东宫,已虚儜信响,数尝引见。既继位,即授公光禄大夫……

会寿安山大昭孝寺成,诏以公主之,大都弘正、棲禅,上都弘正等寺皆隶焉。

大昭孝寺者,英宗之为太子尝至其处,喜其山水明秀,左右或言:“此山本梵刹也,后为道士有耳目属意焉。”至是,以钞二万锭赐道士,使其别营构,因观基炼石凿阁,大起佛宇。

由“大昭孝寺者,英宗之为太子尝至其处,喜其山水明秀,左右或言:‘此山本梵刹也,后为道士有耳目属意焉。’至是,以钞二万锭赐道士,使其别营构,因观基炼石凿阁,大起佛宇。”又可知,卧佛寺在金元时代或者元代初年曾为道观,或者与全真教有关。

至治元年(1321)正月,元英宗还“以寿安山造佛寺,置库掌财帛,秩从七品”[12]

为了促使工程的早日完工,元英宗还不时增加修建寺庙的“造寺役军”。至治二年(1322)八月,一次增“寿安山寺役卒七千人”。当时修建卧佛寺工程之急迫,可以想见。

为了表示对建寺人员的鼓励,九月,英宗复令给寿安山造寺役军匠“死者官钞人百五十贯”。[13]

这次扩建,不仅开山造寺,扩建了卧佛寺三世佛殿以后部分,同时还成就了卧佛寺的一绝,即铜铸大卧佛。

(二)关于铜卧佛以及铜卧佛铸造

一般来说,大型铜塑从他处塑造,至目的地,复依次拼接。

不过,从现在铜像的情况来看,佛像完整,并非拼接而成,说明巨大的铜佛像要么从他处整体铸成,运来卧佛寺;要么在寺庙附近铸就,移至寺中。

铜卧佛巨大的体积和重量,使得在远处铸成移至卧佛寺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据近年的物理探测,卧佛寺元代铜卧佛并没有“装脏”,也就是说该佛像基本上是实心的。

那么,卧佛寺的元代卧佛是在卧佛寺周边哪个地方铸造的呢?

王明珍先生《卧佛寺的大卧佛铸于何处》一文称,1979年,友人张先得先生在北京市文物局借调工作。11月,张先生到卧佛寺路调查一座墓葬,发现墓中有青砖磨制的“买地券”,上面朱砂写着“张福成妣张氏妙安”,寿终于“大明弘治元年岁次戊申四月甲午”,葬于“本府(顺天府)香山乡铜局村东南方之原,塔为宅址”字样。

关于香山乡铜局村,万历年间,宛平县县令沈榜著《宛署杂记》载:“隆教寺在铜钜村。”

隆教寺位于卧佛寺西南数百米处的半山坡上,与上文所载葬于“香山乡铜局村东南方之原”(香山卧佛寺路)墓地位置综合考虑,则铜钜村即应位于隆教寺坡下平地一带(卧佛寺引道西侧一带)。

又,《元史·百官志》载:

诸色人匠总管府:秩正三品,掌百工技艺,至元十二年始置,其属十有一:梵像提举司、出蜡局提举司、铸泄等铜局、银局、铸铁局、玛瑙玉局、石局、木局、油漆局、诸物库、管领随路人匠提领所等。

元代官府与铸造佛像相关的机构涉及“梵像提举司”“出蜡局提举司”“铸泄等铜局”三个局。

卧佛寺边上的铜局村,很可能就是由元代铸造卧佛时“铸泄等铜局”后裔繁衍而来的。该村直到明朝中晚期仍然存在,或者毁于明末清初的战争。

也就是说,为了铸造这尊重达50万斤的卧佛,元朝政府在卧佛寺附近建立了规模宏大的熔铜点,大体量的熔炼铜汁儿,快速挑到寺里浇灌,最终完成了这尊50万斤整体实心的大型卧佛造像。

在那个时代,这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奇迹,遑论其佛像生动、栩栩如生的艺术价值了。

尽管英宗对扩建卧佛寺充满热情,但是他到底没能亲眼看到寺庙的竣工。

由于英宗皇帝崇信中原文化,锐意改革蒙古原有旧政,受到保守蒙古贵族的反对。至治三年(1323),英宗巡视上都(今内蒙古多伦一带),八月五日,返回到距上都西南20里的南坡店,被铁失等人刺杀,史称“南坡之变”。

英宗被刺身亡后,晋王也孙铁木儿被拥立为皇帝,史称“泰定帝”。这时,卧佛寺工程尚未完工,但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使用这座京西巨刹了。

(三)泰定帝修佛事于卧佛寺

泰定元年(1324)二月,继位不久的泰定帝也孙铁木儿“修西番佛事于寿安山寺,三年乃罢”[14]

所谓“西番佛事”,指的就是藏族喇嘛教的佛事。

元初,元世祖忽必烈册封萨迦派五祖八思巴·洛追坚赞(1235—1280)为国师、帝师[15],领总制院事,管理西藏地方政教事务。因此,元代皇帝普遍信奉喇嘛教,喇嘛教在国家政事中处于极高的地位。

泰定帝在尚未彻底完工的卧佛寺举办西番佛事达三年之久,卧佛寺在泰定帝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四)元文宗与卧佛寺扩建

虽然泰定帝在卧佛寺大造佛事,但是元朝中叶帝王短命更迭的现实使得大工程修建受到影响。

元代中叶皇帝更迭表

英宗死后,寿安山寺的修建工程暂时停顿下来。

这一搁就是十年,直到至顺二年(1331)正月,元文宗方“以寿安山寺,英宗所建未成,诏中书省,给钞十万锭”,以萨勒迪等总督工役,卧佛寺扩建工程才得以完工。

元文宗对卧佛寺也情有独钟,为了继续修建、完善卧佛寺工程,他还为卧佛寺设立了专门的管理修缮机构,天历元年(1328)设立“寿安山规运提点所”,三年改“昭孝营缮司”,为继续完善卧佛寺做机构上的准备。

三年后,即至顺二年正月,文宗以寿安山英宗所建寺未成,命萨勒迪等总督其役。

工程完工后,为了保证寺庙的生存,同时,“以晋邸部民刘元良等二万四千余户,隶寿安山大昭孝寺永业户”[16]

经元代几朝皇帝“役万人,举重资”的修建,卧佛寺成为规模宏大、声名远播的大寺庙,在西山地区号称“最称巨刹”。

卧佛寺的名称在元代几经更改,始称“寿安山寺”—得名于其后的寿安山,中期称作“大昭孝寺”,元末则改称“洪庆寺”。不同的名称反映了统治者不同的心态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