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启程与归途

陆成渝两人起身离开放映厅,工作人员已经在急呼呼的打扫。

放映厅外面一片乱哄哄,下一场的观众已经在进场了,双倍的人流挤挤攘攘的。

电影院外面更是一片乱,停放的自行车如同海洋一般,离场观众就在海洋中翻找,时不时有一片车子被碰倒,乱骂声四起,还有人动起手来。

陆成渝和朱霖聪明的把车子停在了吃面的地方,走一小段就到了,还不用付看车钱,不过被偷了也没人负责。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回走,朱霖还在回味着电影:“感觉怎么样?”

这是陆成渝穿越以来看的第一部电影,有很多不同的感受:“质量很高,镜头明快,表演到位,配乐欢快。”即使是放在后世也是一部能看得下去的电影。

朱霖点点头:“王导演很厉害啊。”又问,“你觉得谁演得最好?”

“老胡的扮演者。”陆成渝不假思索,陈强的表演实在老辣,一眉一眼中都是戏,尤其是教训嘉奇,跟训亲儿子似的。

他又说:“接着就是刘晓庆和陈佩斯了,他们作为配角却盖过了主演光芒,观众们看到他们就笑声不断。”

朱霖若有所思:“他们的演技真好。”

“也和角色有关吧,他们的角色都有不少缺点,反而更贴近生活。”

朱霖点点头:“主角往往要强调正面形象,按你的意思就难出彩了。”

“也不一定吧,有些主角形象具有强大张力,就不会被配角抢了风头。”

陆成渝想到的是《三个女人的车站》,双女主周渔和荒妮都有着强大张力,如同两把犀利的刀,能把观众斩的道心破碎,什么配角也挡不住她们的光。

存妮出场不多,将会是一幅妩媚又凄美的背景画,同样让人无法忽视。

可惜,周渔的热烈、存妮的凄美,都不适合朱霖来演。

唯一有些接近的是荒妮,但她有着巨大的内心创伤,让长相比较有特点或者年纪稚嫩的演员来演比较合适,朱霖一看就是心智成熟的,容易让人出戏。

朱霖似乎感受到了陆成渝所想,问道:“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还在磨。”其实就差一个结尾了,但陆成渝不打算给朱霖看。

这部小说必将引发巨大争议,三个女性角色过于反传统,加上结局刀人,朱霖马上就要远行,没必要让她牵肠挂肚。

朱霖嗯了一声,又回到刚看的电影上:“你谁得里面谁最美?”

里面主要有三个女性角色,陆成渝笑道:“如果不说演技和角色的话,我觉得是小红,严格说是扮演小红的方舒最美。”

朱霖一怔:“我还以为你会说刘晓庆,你不觉得她演的张岚烫着卷发,打扮特别洋气吗?”

陆成渝发现女人都会注意这些,但方舒的长相五官更正,眉宇间透着隐隐的英气,他喜欢。

他把这些说出来就是傻瓜,便换了一个角度说心里话:“我觉得方舒的气质和你有些接近,但比不上你。”

朱霖嗔道:“胡说什么,电影里的我一个也比不上!”她骑车的速度瞬间加快,越过陆成渝后,嘴角已经挂着笑意。

陆成渝一蹬脚踏板追了上去:“光是你问了,你对电影的感想呢。”

朱霖笑的更欢快了:“我看到嘉奇床上的小人书,就觉得你是嘉奇!”

“这是没完了吧,你也要多看,里面有图有字,可以学习表演。”

嘉英是文工团话剧演员,在电影里也说了这么一句差不多的话,朱霖不满道:“那我不如看专业画报!”

她声音突然温柔下来:“我觉得电影里,陈佩斯、刘晓庆三人一块买衣服的画面挺好。”

那组境头展示了服装店的五光十色,陆成渝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己两人恰好今天也去买衣服了。

他忍不住说:“你拍电影要走很久,多带些衣服,照顾好自己。”

朱霖心里一暖:“不用你操心,我去过很多地方。”

陆成渝明白她是很自立的人,当过知青,将来还会孤身调去峨影厂,拍的电影电视剧多是在西北、西南边远之地,确实不用太担心。

他说:“车票买了吧。”

“嗯,后天的,你姐帮忙买的卧铺。”

这年头的铁路工人很拿得出手,帮忙买车票,还能走便道送人上火车,在亲友面前很有排面。

陆成渝问:“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爸会送。”朱霖迟疑一会,“明天我就不出来了,陪家人一天。”

陆成渝点点头:“应该的,你算是接连拍两部电影,都没时间在家里呆着。”

朱霖看了他一眼:“我到西安会给你写信,到云南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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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渝回到家已是十点多,主要是路上折腾。

他轻手轻脚洗漱完回到小格间,有些睡不着,索性摊开稿纸把小说结尾写完:

周渔死了,死于火车脱轨,她再也不用在两个车站流浪,如同倦鸟归了巢,葬于出事的地方。

爱情是辛苦的,她解脱了。

荒妮落寞的走下火车,她刚从周渔葬礼回来,作为好朋友总要送她最后一程。

荒妮站在甘泉小站的月台上,看着火车如奔流般一去不回头。

她站的位置,姐姐存妮当年也站过。

那年,姐姐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那个相爱的男人被人们绑上火车,火车同样一去不回头。

姐姐站了许久,然后就走入了泡沼。

等火车再也看不见了,荒妮离开站台。

恍惚间,她一步步来到了姐姐殉情的地方,一片泡沼。

水边有一株枯树,当年,姐姐的红毛衣就挂在那里,那是她最贵重最珍爱的物品。

荒妮知道这是专门留给自己的,姐姐最后时刻牵挂的是她!

这些年,她一直穿着红毛衣,总能梦到姐姐。

泥沼依旧,枯树依旧,荒妮忍不住一步一步走进水里,冰凉刺骨,她却觉得很烫、很烫。

水下都是碎石,荒妮的脚好痛、好痛。

到了水中央,荒妮茫然四顾,泡沼只能淹过她的半个身子!

她试着把身子蹲下去,整个脑袋终于完全没入了水里,泥浆冒起一串串水泡,如同煮开了。

荒妮猛然站了起来,大口喘气,泥水混合着泪水,布满整个面庞。

她想起了在周渔葬礼上,人们的议论声:那列火车遇到了一群牛,火车司机提前紧急制动,火车只是减速发生侧翻,不该出现死人的事故。

火车上的人都只受了轻伤,唯有周渔头部重创,当场死去。

周渔是死于火车脱轨,还是——?

荒妮的心思又回到脚下的泡沼,姐姐溺死于根本淹不死人的泡沼,她当时是何等的决绝!周渔会不会也是如此的决绝?

泡沼,重归于寂静,枯树上,再次挂着一件红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