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八年正月十五,八大胡同的雪让琉璃厂的走马灯映成了胭脂色。云吉班檐角挂了七十二盏冰灯,里头冻着当归、茜草,玉簪说这是“以药为魄,百鬼不侵”。明月蹲在耳房顶上,德制望远镜扫过前门大街——袁府的青骡轿车正轧着薄冰往大栅栏来。
“姐,‘灯虎’要进瓮了。”明月轻叩瓦片三下。檐下玉簪正在煮浮元子,竹勺搅动间,桂花蜜里浮着几粒朱砂色的相思子。
一、灯谜血
酉时初刻,袁府幕僚赵敬尧摇着洒金折扇踏进云吉班。鸨母捧出《四郎探母》戏单,他枯指却点向明月:“听说怡洋馆的洋妞会玩‘德式九连环’?”明月福了福身,鬓边赤金步摇坠着硝酸甘油玻璃珠:“奴家新学了莱茵河灯谜,爷可愿猜?”
西厢房内,赵敬尧盯着明月写的德文灯谜:“Was ist das stärkste Gift der Welt?(世间至毒为何)”他蓝宝石戒指叩着案几,忽觉指尖刺痛——谜笺背面涂了蓖麻毒蛋白!明月娇笑:“谜底是‘Zeit(时间)’,爷的怀表怎不走了?”
东厢忽爆出喝彩声。玉簪扮的虞姬正舞剑,鱼肠剑穗里藏的三棱针随“夜深沉”曲牌飞旋。赵敬尧喉结滚动,欲起身却栽倒,袖中滑落密信——竟是袁世凯与日本签的《二十一条》草案!
二、火树劫
戌时三刻,正阳门箭楼炸开第一朵焰火。明月混在舞狮队里,狮口含的德制打火机引燃引线。玉簪在云吉班顶楼放“孔明灯”,灯骨浸了白磷粉,飘向赵敬尧暴毙的厢房。
忽见翠喜姑姑的水袖卷住灯绳:“丫头可知,杨小楼的猴戏火把要蘸桐油?”玉簪会意,将灯内《二十一条》抄本换成戏本子。火舌舔上窗纸时,赵敬尧的尸首已裹在《四郎探母》旗靠里,心口插着支德式钢笔。
明月在火神庙前卖兔儿爷,泥塑里塞满TNT炸药。“姑娘,兔儿爷怎卖?”穿和服的日本人问。明月梨涡浅笑:“按老规矩,得猜中灯谜——‘华佗难医何物?’”那人脸色骤变,明月已拉响藏在糖葫芦靶子里的引信。
三、双面针
子时,姐妹俩蜷在广和楼戏箱内。玉簪用银针挑出明月肩头的弹片,忽见伤口泛蓝:“东洋人的子弹淬了蓖麻毒!”忙将《铜人图》铺开,针取膏肓、魄户二穴。明月却摸出磺胺粉:“西药解标,中医治本,双管齐下。”
戏台传来《连环套》的梆子声,窦尔墩唱到“指金镖借银两压豪强”时,玉簪忽掀开戏箱夹层——内藏程长庚的青龙偃月刀,刀柄刻着“同仁堂密道图”!明月蘸血在刀面画了道胶济铁路线:“赵敬尧怀表链子上有这个图案。”
五更天,翠喜姑姑的马车候在鲜鱼口。车辕挂着“瑞蚨祥”幌子,玉簪却嗅出幌子浸过曼陀罗汁:“姑姑要带我们去哪儿?”翠喜丹蔻划过明月锁骨下的朱砂痣:“去认认你们苏家的祠堂。”
四、祠堂雾
马车停在积水潭畔的荒宅前。残月照着“苏氏宗祠”破匾,玉簪踩到块带字的青砖——竟是生母苏浣纱的墓志铭!明月用怀表齿轮撬开神龛,族谱哗啦啦散落,每页都盖着“僭越”血印。
“光绪八年,苏氏因私修《海国图志》获罪。”翠喜点燃犀角灯,光照见祠堂梁上的德文电报线,“你们外公是江南制造局的通译,这些线路直通袁府书房。“
玉簪抚过梁上尘埃,忽见《女科》残页夹在《天工开物》间——父亲竟在书眉批注:“火器篇藏砒霜提纯法“。祠堂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明月惊呼:“这有台克虏伯机床!“
五、局外局
袁府书房,袁世凯正把玩苏氏族谱。“好个忠烈之后。”他撕下《海国图志》批注页,“传令:胶济线增派日本护路军。”幕僚迟疑:“那对姐妹......”“放她们去青岛,让德国人料理。”
祠堂密室内,明月将TNT塞进克虏伯炮管。玉簪按《青囊书》之法,以银针封住机床气门:“这机器改过,能冲压带血槽的弹头。”翠喜突然扯开衣襟,烧伤疤痕拼成德文单词“Vergeltung(复仇)”。
晨光破晓时,祠堂轰然崩塌。玉簪攥着半张江南制造局舆图,明月怀表里嵌着生母小照。卖杏仁茶的老汉敲着铜盏路过:“邪性!苏家荒宅闹狐仙,刨出好些洋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