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寄生

【警告！】

【06号实验体发生能量暴动，请迅速前往C区1号房！】

耳边机械的警报声响起，伏在研究桌上的伊安猛然抬头，在光脑中调出C区的监控影像。

她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匆匆朝门外走去。

C区走廊，红色闪光灯交杂着警报刺耳的声音涌入伊安大脑，这里已经展开了二级戒备状态，如果被监视的实验体发生暴动或使用异能，将会被护卫小队暴力镇压。

但监控中，叶弥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身体也没有发生变化，唯一能谈得上区别的，大概是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十分差劲？

护卫小队站在伊安的身后，等待指令。

他们就这样站在房间门外观察了叶弥足足十分钟，确定她没有再发生能量暴动后，伊安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迫不及待地从窗帘缝隙中跑出房间奔向她眼中，使得伊安瞳孔微缩——

叶弥为什么要把窗帘拉上？

她的眼睛难道能看见了？

像是在回答伊安似的，盘腿坐在空荡房间冰冷地板上的叶弥闻声抬头，精准地盯着伊安的方向。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披头散发的模样搭配灰白的眼睛格外诡异。

不，不对，她的眼睛没有变化。

[目标人物身体数据暂无异常。]

耳边AI助手的检测结果声音落下，伊安径直来到叶弥身前，防卫队迅速在她身后站成一排，武器对准了叶弥。

伊安柔声说道：“怎么坐在地上？”

防御局为叶弥准备的隔离室虽然简单，但床、桌椅、屏幕等正常用品并无克扣，要坐也不该坐在地板上。

除非她希望屁股凉一些。

叶弥嘴唇嗫嚅：“...伊安？”

走近了，伊安才发现，叶弥双唇苍白干裂，带着丝丝血迹，似乎很久没有喝水了。

脸颊也比上一次做实验时见到要瘦了一圈，眼底浓浓的青黑色也昭示着她这几天的休息状况。

她可不记得自己下达过不让叶弥喝水进食的指令。

能够造成她现在这个状态的原因，毫无疑问，是上一次透露的计划引发了叶弥的焦虑情绪。

伊安将手从白大褂的兜里伸出，扶起叶弥，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去沙发上坐着，你的身体太差，这样会生病。”

她并非危言耸听，叶弥的身体素质堪称残破，给公司卖力工作那五年每天几乎睡不满6个小时，免疫力极度低下；后来遭遇事故受了伤，交不起医疗费勉强在黑市大夫那治好身体，但也就此失去了双眼...

毫无疑问，叶弥是个从身体到精神都非常病态的少女。

为了防止目前防御局内最特殊的实验体自毁，伊安为此下了好大的工夫，甚至亲自上阵安抚叶弥，堪称为科研献身。

到了现在，下意识关心叶弥的身体状况，已经成为她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

叶弥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关心，并没有拒绝，而是乖乖跟着伊安去床上坐下。

她乖巧的模样到底让伊安心软了一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同时上下来回扫视：“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她想知道刚刚的能量暴动究竟是为什么。

叶弥摇头，沉默不语。

伊安也没有进行追问，而是召来机器人助理，拿出仪器在叶弥身上检测能量，从上往下，连脚底都没放过。

结果却并无异常。

这不应该。

自己将母体计划故意透露给叶弥，希望借此能让叶弥掩饰的实力爆发出来，但她只是精神状态很差，仅此而已吗？

明明发生过能量暴动，这个房间内的能量检测装置都是最顶尖的一批，不会出错，但现在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伊安将仪器关闭，递给机器人助理，叶弥却在此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伊安身后的护卫队顿时围过来，气氛霎时变得紧绷。

叶弥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住伊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力道之大，似乎要将白色袖口揉进腕骨中。

叶弥颤抖着声音，将五天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母体计划到底是什么？我是不是......会变成一种生化怪物？”

尽管不知道防御局的决定，可她也不是没看过电影作品，母体这两个字对叶弥而言并不难理解。

伊安嘴角依然挂着那抹叶弥看不见的柔和微笑，仿佛没有听见她话语中的恐惧。

她伸手轻轻抚过叶弥的发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手感相当毛躁。

伊安像哄一个不安的孩子般低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叶弥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干涩得发疼。

果然还是这样的回答！

“伊安...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说过，我可以拿你将朋友相处，不对吗？”

眼见着叶弥的呼吸越来越快，伊安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刻，叶弥的情绪仿佛被点燃的引线一般瞬间炸开。

她猛地推开伊安的手，哭泣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你们到底想把我变成什么？！告诉我答案！！”

“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

天真得几近于孩童的话。

伊安被推开后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看上去十分崩溃的叶弥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得逞。

“我不会放你走的。”她声音仍然柔和，但却格外冰凉。

伊安微微俯身，靠近叶弥耳边，蛊惑般低语：“你想杀了我吗？用你的异能？”

叶弥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灰白的眼睛茫然‘望’向伊安的方向，喃喃道：“我的异能？”

“对，你的异能。”

这句话落下，护卫队将武器对准了叶弥的四肢；伊安也不着痕迹的无声后退至他们身后；监控无人机主镜头紧紧对着叶弥，虹膜摄像头收缩时发出机械快门般的‘咔嗒’声。

紧绷的气氛在此刻达到巅峰。

伊安耐心等待着，目光紧紧锁住叶弥，期待着她崩溃后彻底爆发出体内的力量，然后在下一秒，被护卫队的特殊武器给压制。

她实在是太好奇叶弥到底为什么可以不受光墟畸变影响了。

然而，几秒后，叶弥如同被卸了力一般身体缓缓瘫软下去。

她跌下床，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纤细手背上明显的两道青筋绷起，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她不再歇斯底里的哭泣，而是变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呜咽，仿佛认清了现实——伊安不会告诉她答案，没有人能救她，连她自己也不行。

她再过不久，就会变成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育怪物。

气氛就这样诡异地松弛了下来。

伊安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期待被失望取而代之，她无声走上前，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叶弥的头。

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

叶弥微弱的抽泣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没过多久，她突然手指死死扣住床架，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人哭到极致的时候，胃是会不受控制的产生反应的。

伊安眼神一凝，冷静地下令：“按住她，别让她伤到自己！”

身后的机器人伸出机械臂，立刻钳制住叶弥颤抖的四肢。

叶弥瞳孔涣散，灰白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带点微弱的银光，视线模糊的她捕捉到伊安的身影，才像是找回了一丝理智。

“...伊安...”

她的声音极其嘶哑，但挣扎地幅度微微减弱。

伊安明显注意到这一点，摘下手套，冰凉的手指抚上叶弥额头，触到一片滚烫的汗珠。

叶弥到底只是一个20岁的少女，而现在，她的人生，就此宣告了结束。

伊安想到这里，心软了一些，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紧接着，她拿出早已准备好许久的冷静剂进行准备。

叶弥呼吸急促，眼泪混着冷汗滴落，她颤抖着抓住伊安的袖口，像是抓住现阶段唯一的依靠。

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的头好疼...好疼...”

叶弥呜咽，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伊安没有回答，只是将针尖刺入叶弥颈侧的静脉，药液缓缓推入，叶弥的身体也跟着一寸一寸软了下来。

“伊安...我好疼...”

“放松...”伊安指尖轻轻按上叶弥的太阳穴，缓慢而有力的进行揉按。

叶弥闭着眼，眼泪仍然不断从眼角溢出，因为平躺的原因，又直直地滑落向伊安放在她太阳穴的手——

泪滴在伊安指尖炸开，肉眼看不清的细微银芒迅速没入伊安肌肤毛孔。

叶弥的眼泪仍然在不停往下滴，藏在她眼窝处的银体悄然蠕动，跟着眼泪的湿意如毒蛇般附着上伊安的皮肤，然后缓慢贴着皮肤纹理游走，钻入血液时带着近乎贪婪的侵略性。

伊安和能量检测仪都毫无察觉。

叶弥享受着伊安对自己太阳穴的揉按，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手神经质地颤抖着——不是出于痛苦，而是兴奋。

为了她精心准备了五个月的这场大戏即将成功而兴奋。

伊安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叶弥在黑暗中想象着。

当她能量暴动却最终像个普通人一样崩溃时，伊安眼中闪过的，是失望吗？是轻蔑吗？

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像个天真的蠢货一样乞求答案时，是不是在心里冷笑？

有没有觉得自己哭成这样，崩溃面对命运，可怜极了？

自己一直依赖着对自己展现毫无代价的善意的伊安，而她却觉得玩弄自己感情却又将自己推入深渊这种事情很好玩吗？

她在这五个月里精心扮演他们眼中的白痴废物实验体，而现在，银体终于顺着血液，爬进了伊安的眼睛——这个永远不会被免疫系统发现的完美藏身处。

叶弥在脑海中臆想着周围人的目光，怜悯她愚蠢到会相信伊安的善意并依赖她？嘲讽她弱小废物到连反抗都做不到？

叶弥的睫毛轻轻颤动，面上的表情却仍然无辜、脆弱。

真好啊，伊安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在安抚一个绝望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