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北的扇子卖的很快,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已近黄昏。
除了两把残次品,一百多把扇子已经销售一空,围观的市民和游客才渐渐散去。
该收摊了。
赵华北去倒掉了桶里的污水。
负责收钱的赵华南认真地汇总赚来的零碎钞票。
先把一张面值100的拿出来铺在手上,再把两张50的展了展,压在上面;
接下来是10块的、5块的。
5块的最多,还有一些1块和5毛的硬币。
把叠好的纸币数了一遍,加上硬币,一共510块。
“哇,哥,你猜一共多少钱?”赵华南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今天的笑容实实在在为金钱绽放。
“多少?”赵华北收起易拉宝问道。
“足足510块!我的天,一天挣了500多块啊,哥你太厉害了!”
赵华南从小就依赖赵华北,今天开始崇拜他。
赵华北云淡风轻:“凑合。”
“凑合?500多块钱都能买一头小牛犊子了,明天要是带200百把扇子,那就是1000块呢。”
“不”,赵华北出人意料地摇头:“挣钱太慢!”
“这还慢?”
“相当慢!一个月要给爸爸挣出一辆大货车的钱,得挣到猴年马月?”
这是赵华北的心里话,靠摆摊儿挣不了大钱,更挣不了快钱。
今天摆摊儿的成功,只能证明漆扇有市场。
“我都想好了”,赵华北说,“靠摆摊儿不行,我得去开拓大客户。
“只有找到经销商,生意才能做大。
“到时候咱们只管生产扇子、培训技术,经销商把货散出去,爸爸的‘货车’就有了。”
“能行吗?”
“放心吧。”
这边要收摊离开,西餐厅的老板娘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招呼赵华北:“老弟,来一下。”
赵华北回头:“姐,叫我?”
“对,小妹一起来!”老板娘让赵华北和赵华南一起过去。
“说不定有好事。”赵华北带着赵华南拎着水桶来到西餐厅店门口,亲切地冲老板娘叫了声“姐”。
老板娘指了指里面,低声对赵华北说道:“有个老板想找你谈生意。”
“找我谈生意?”
“对!”老板娘说,“观察你半天了,刚才问了我很多问题,都是关于扇子的,我觉得他可能想找你拿货。”
赵华南一听很激动,这不就是哥哥要找的经销商吗?
她拉了拉赵华北的袖子,小声嘀咕:“经销商?”
赵华北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沉住气。
探头看了看,里面一个穿着商务T恤、墨镜架在额头上的中年男人冲赵华北挥了挥手里的漆扇。
那把扇子是赵华北送给老板娘的。
赵华北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低声问老板娘:“姐,那人你熟吗?”
“熟,他以前是机关干部,辞职下海开旅行社挣了钱,全国各地开了好几家大酒店,经常来我这里喝咖啡,是个厚道人。”
“明白了,谢谢姐,我去跟他聊几句。”
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在角落,赵华北带着赵华南来到那老板的近前:“老板,您找我?”
“兄弟,坐!”
那老板微笑着跟赵华北握手、让座,又招呼老板娘:“给孩子上两份牛排,算我的!”
不过他全程并没有起身,握手蜻蜓点水,坐姿也很随意。
在赵华北面前多少有些成功人士面对乡下孩子那种“居高临下”“赏饭吃”的优越感。
“别别别”,赵华北笑着婉拒,“无功不受禄,第一次见面哪好意思吃请?”
赵华北扬手高声招呼老板娘:“姐,牛排您照上,钱我自己付。对了,牛排要原切肋眼牛排,先腌制一下再煎,七分熟,麻烦了姐!”
赵华北随随便便安排妥定,这才先给赵华南拉开座椅让她坐下来,自己在老板的对面坐下来。
那中年老板明显意外,对赵华北另眼相看。
他把额头上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身子也坐正了一些。
看得出来,他的优越感已经消失了。
因为这年头在木兰这样的小城市,西餐厅还算是相当上档次的场所。
吃过牛排的人不算太多,至少一个乡下孩子极少有机会吃到牛排。
赵华北看上去年龄不大,稚气未脱,衣着也不光鲜,又是个摆摊儿的,怎么看都不像个见过世面的人。
可是他点牛排的时候可是个行家里手。
菜单都没看,又是原切、又是肋眼,连工序都安排到位,牛排没少吃啊。
给赵华南挪开椅子让位子的小细节也透着良好的家教,绝对不像一个乡下孩子。
难道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
原本打算随随便便以“赏他一口饭吃”的名义合作赚钱,看来不能那么随意呢。
应付一个穷孩子与跟一个小富二代谈生意是两码事。
难度完全不同,结果也完全不同,得认真对待。
“老弟,看你像个学生,怎么称呼?”
老板笑呵呵地拿起桌子上的手包,拉开拉链,取出两张名片递给赵华北和赵华南。
“原来是金老板!”赵华北接过名片看了看。
老板姓金叫金满仓,一个诠释着乡土气息和丰收景象的名字。
身份是“木兰市满仓旅游文化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我叫赵华北,高中毕业,马上上大学;
“我妹赵华南初中毕业,马上上高中。
“暑假没事,出来锻炼锻炼,也算体验生活。”
你看看,果然是个小富二代体验生活。
凡是假期把孩子放出来做生意锻炼的,父母都是有见识、有眼光的人,要么是高官,要么是企业家。
“刚才我一直看你在外面染扇子”,金满仓拿起桌上的扇子,“你家里做这个的?”
“不是!我爷爷是做‘漆艺’的,又开了个‘华北家具厂’,他还是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漆艺”的传承人。”赵华北顺嘴胡说。
“华北家具厂?听名字厂子不小啊?”
赵华北并不反驳:“在我们那一块算是最大的,不过家具厂的名字‘华北’,跟大小没关系,我的名字叫‘华北’,厂子是我出生那年开的。”
金满仓点头:瞧瞧,富二代无疑了。
“你接着说兄弟。”
赵华北接着说:“我爷爷做漆艺,我爸这一代就不干了,说漆艺不挣钱,改行做其他产业。
“他不干也不让我干,想让我‘也’学金融、做投资。
“偏偏我不喜欢金融,只喜欢漆艺,就偷摸跟着爷爷学,爷爷把手艺和厂子都给了我。
“最近在我爷爷的指导下,我尝试着把中华非遗跟中国古典的团扇结合起来漆染,一下子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事实证明,中华非遗只要能找到适应市场的新载体,就能重新焕发青春……”
赵华北侃侃而谈、颇有心得的样子,一旁的赵华南听得内心直恍惚。
哥哥说的这些事儿我咋不知道呢?
他跟我不是一个爷爷、不是一个爸爸了?
爷爷是种地的,什么产业都没有;
爸爸除了种地就是做木工,最大的产业就是家具厂,现在也没了,他啥时候去做金融了?
哥哥怎么就能说的那么心安理得呢?
赵本山卖拐能忽悠,我看哥哥比赵本山还能忽悠。
偷看一眼赵华北,赵华北的表情认真又真诚。
赵华南下意识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抠手指头。
金满仓却越听越不敢小瞧,他对赵华北的话可是全都信了。
难怪,赵华北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每个表情都写满了真诚。
孩子哪会撒谎呢?
“不错不错”,金满仓眼神之中流露着欣赏,“像这样的扇子,你的家具厂一天能做多少把?”
赵华北笑着说:“做扇子简单,万儿八千的没有问题。”
“有产量、有市场”,金满仓听了频频点头,“你有没有想过把漆扇做成一个产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