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伊人 五
果然不出所料，第一次的月考，晏馨负责的班倒数第一。有了晏馨的垫底，倒数第二的李丽松了口气。
李丽约晏馨在新开的一家肯德基见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晏馨一眼就看见李丽在一个角落里向她招手。李丽穿了方格红衬衫，这种款式的衣服在几年前还是比较流行的，梳的是简单的马尾，为了遮挡她越来越高的发际线，她还特意剪了刘海以作遮挡之用。
李丽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大方得体，但与她熟识之后，你会发现她那黄中透蓝的眼睛里，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一丝忧郁。她热情地招呼晏馨坐下。待晏馨坐定后，才看见一个男孩坐在李丽对面，李丽正拿着一根薯条往男孩的嘴巴里送。
那孩子虎头虎脑的，扑闪着大眼睛，扇状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神清澈透亮，这分明就是天使下凡。
晏馨和李丽在交谈着，那孩子在一旁专心地吃着鸡翅和汉堡，偶尔抬头对李丽用手势比画着什么，嘴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李丽看出晏馨的疑惑，说道：“怀孕期间一切都好，各项检查都指标正常，一家人知道我怀的是男孩，别提多高兴了。生孩子那天晚上，下半夜见了红，全家人就近把我送到镇上的医院。当时大概是夜里三四点的光景，值班医生一问得知是头胎，说了句‘早着呢’，就去睡觉了，只留下一个护士在我旁边，护士也不说什么，就让我躺在床上等候着。”
李丽继续回忆道：“那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躺在床上的感觉就像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鱼一样，大口地吸着空气，以缓解疼痛。一开始隔半小时疼一次，后来隔二十分钟就疼一次，再后来隔十分钟就疼一次，最后疼的频率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忍，最终哼出声来，被打扰的护士显得特别不耐烦，让我不要吵吵，说哪家女人生孩子能不疼呢。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疼得跪在地上，让护士去叫医生。当医生赶来的时候，我在地上翻来覆去直打滚，才在慌乱中替我接生。孩子出来后，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患了脑瘫，不会说话，也听不清声音。”
“都怪我，我要多忍忍就好了。”李丽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现出扭曲的痛苦神色，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住地吸着鼻子，可最终被心底的悲伤打败，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儿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放下手里的食物，拉了拉李丽，她赶紧擦掉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儿子笑了笑。
全家人认为是她导致孩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丈夫常常彻夜不归，就算回家也是借着酒劲儿对李丽大发脾气。李丽心里满是懊悔，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她毅然辞去了乡村公办学校的公职，跑到县城的私立学校当老师，一来为能保证孩子治疗费用的供给，二来为能方便照顾在聋哑学校的儿子。
家里的人几乎都放弃了这个孩子，可是当面对孩子无辜的眼神时，李丽还是不忍心，决意咬牙也要给孩子做康复治疗，况且每次询问医生治疗后孩子是否有希望恢复健康，医生每次的回答都表示说不定会好的，做母亲的要有信心。
每当李丽撑不下去的时候，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她就咬牙继续坚持着，哪怕全世界都放弃了他，她也要紧紧抱着他，他是她的命啊！疲于奔命的李丽一边应付着学校的差事，一边频频出入康复中心。
每次考试李丽都心惊胆战，如果不是晏馨这次帮她挤下了倒数第一的“宝座”，她就连续两次垫底了，这样的话就要彻底走人啦。
李丽这个人呢是个苦命的人，但是她坚强、勇敢、敢于承担责任。虽然她心里痛苦，但在外人看来，她热情、大方、善于劝解别人，所以晏馨很相信她。但当她陷入沉思，眼睛微微眯着的时候，似乎令人感觉这双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能把你看透似的。她总给人一种摸不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