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取粮

李心跟着马大头一行人来到村口，远远就看见父亲李胜正和一群民兵热络地交谈着。

马大头那件绸缎小马褂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李胜一眼就瞧见了旁边贼头贼脑的儿子，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周队长，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心。“李胜说着，照着李心后脑勺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那动静跟放炮仗似的：“快叫周叔！“

“周叔好！“李心揉着发麻的后脑勺，眼睛却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位军人。

与牛大胆那种庄稼汉的黝黑不同，周义虎的面庞是经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颧骨处泛着高原红，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哥，秋收刚过，你们不在家歇着，跑这儿来干啥？“周义虎好奇地问道。

李胜搓着粗糙的大手，局促得像个小媳妇：“当年要不是周队长救我，哪还有我们爷俩今天...“说着眼圈都红了，“我也想加入你们，但是我这个人胆小，去了也是拖后腿。就是个庄稼把式，只能...只能用这点粮食报答你们。“

说完朝李心使了个眼色，让李心把东西拿出来。

李心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张墨迹还没干透的卖地契约，薄薄一张纸轻飘飘的，却值两千斤麦子的分量。

“这可使不得！“周义虎连连摆手，粗糙的大手把契约推了回来，“李哥，你们家拢共就十亩地，这一下子卖了八亩，往后喝西北风去？“

李胜一把夺过契约，硬塞进周义虎手里：“心儿现在不上学了，两亩地够我们爷俩吃的！“那力道大得差点把纸都撕破了。

“就是就是，“李心将周义虎手里的地契使劲按了按，“周队长您就收下吧！我同学都说东北那边已经人民当家做主了。麦子熟了五千次，人民万岁还是头一遭呢！要是没有你们，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当家做主。“

李心本来盘算着雪中送炭捞点好处，可看着父亲和周义虎真挚的战友情，心里那点小九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前世今生都是华夏儿女，现在有机会为这个新生的国家做点贡献，这不比什么都强？

再说了，自己这个文科脑袋虽然上不了战场，可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走向可是门儿清。还有那个神秘的星露谷图标...

“周叔，前线战事吃紧，咱们抓紧时间运粮吧。“李心看着后面绵延的队伍，急得直挠头。

周义虎终于不再推辞，一声令下，三十多名战士齐刷刷列队。

李心转身去找马大头，发现这老狐狸正眯着绿豆眼上下打量自己，像在看一个大傻子。

“李心啊，“马大头谄媚的靠在李心旁边，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你爹跟民兵很熟？“

“周队长您不认识？“李心故作惊讶，声音却故意拔高，“他以前就在这一带打鬼子，您是不是没看清？

这时民兵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这边走来，马大头吓得两腿直打摆子：“李、李心，他们这是要干啥？“

“取粮啊，马叔。“李心笑得像只小狐狸，“您别怕，就是去您家仓库拿刚才卖给我的粮食。“

......

“周队长，“李心凑到周义虎耳边，眼睛却盯着那些年轻的小战士，“您可得让战士们仔细检查，这地主老财的粮食，指不定掺了什么猫腻。“

周义虎神秘一笑，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正好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识见识地主老财的手段。“

马大头见状，赶紧举起量具高声吆喝：“民兵同志放心，我这麦子颗颗饱满，决不缺斤少两！“黄澄澄的麦粒从他指缝间流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等到小战士们把麦子扛好，准备离开时“慢着，等我验一验。”周义虎堵在门口不让小战士们出去。

等战士们扛起粮袋准备离开时，周义虎突然拦住他们：“等等！“从镶着红色五角星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根半米长的粮探子（粮食取样器），狠狠地扎入麦袋里，放在鼻前闻了闻。

“嗯？“周义虎皱了皱眉，把粮探子递给李心。

只见外层麦子还算新鲜，越往里霉味越重，明显是做了手脚。

小战士们围上来查看，有几个年纪小的已经撸起袖子，怒视着马大头。

更过分的是，周义虎将一个小战士放下来的麦子掂了掂，摇了摇头，看样子应该是少了，按照麦袋子的容量，一袋装满差不多50斤，误差绝不会超过两斤。

马大头给的麦袋子，上面还空了半截，少说缺了五六斤。

“军爷饶命啊！这些是我看见李胜捐粮，我无偿捐的，可能放的时间久了点，但是大部分还是好麦子啊！”马大头搂住周义虎的腰部，差点就跪下了，还好周义虎及时给他拉了起来，要不然真像逼迫他一样。

“你说的真的？”周义虎玩味的看向马大头

“千真万确，我怎么说也是是附近的开明绅士，为国家出分力是应该的。”马大头都快哭出来了。

周义虎冷笑着扶起他：“马地主果然'开明'。这样吧，你的粮食我按1500斤算。“

周义虎摆了摆手，给马大头打发走了，继续和李胜聊着家常。

等战士们走完，周义虎也从怀里掏出两张借条：“我们民兵，有自己的规矩，绝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今天这粮食就当做我向你们借的。”

马大头捧着借条，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娘还难看。李胜在周义虎的坚持下，也勉强收下了借条。

李心倒是对这些不是太在意，只是看着那些小战士们扛着近百斤粮食还健步如飞，羡慕得直咂嘴，毕竟现在的身体走两步就嫌累。

麦香村头，四千斤粮食的捐赠在乡民中炸开了锅。村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活像煮沸的粥锅。

“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牛三鞭叼着旱烟袋，眯眼瞅着马家大院，“马扒皮这回居然舍得拔毛？“

吃不饱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李胜这败家玩意儿，两千斤粮食说捐就捐！““可不是，往后喝西北风去？““听说把八亩地都卖了...“

......

而此时，事件的始作俑者李心早已溜回家中。他盘腿坐在土炕上，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眼中那个神秘的星露谷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