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热,仿佛夏日的余韵不愿轻易退去。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大地上,将一切都照得通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热气,让人呼吸都感到有些沉重。远近的蝉鸣声嘶力竭,像是在无休止地抱怨着这无尽的炎热。
院子里幸存的几棵小树,叶子全蔫巴了,连院子里那口井里的水都快见底。
胡开元早起打水洗漱,一边刷着牙,一边来到用围栏圈起来的袖珍猪圈旁,注视着里面那头正在懒洋洋酣睡的小猪。
正屋的门锁着,爷爷奶奶这几天一大早就上山去了道观,说是多帮孙子挣点学费钱。
左边厢房的正门“吱呀”一声打开,胡二打着哈欠,扭动着青筋显露的脖子,迷迷瞪瞪地走去茅厕“哗啦啦”撒尿。
从厕所出来,见胡开元还站在猪圈旁,就过来打趣:“牛娃,你每天早起晚睡的,总要蹲在那里看上半个钟头,就那么喜欢这小猪崽子?干脆抱着它上床睡觉得了。”
胡开元撇了撇嘴,声音抑扬顿挫地玩笑道:“这头小白猪看起来好可怜啊!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怕它饿坏了该怎么办呀!”
胡卓雅也起床出门了:“哥,它不会饿的,我昨天还把它抱起来喂了几块西瓜,吃得可开心了!”
胡开元闻言嘴角一抽,小声对那头酣睡的小猪威胁道:“大叔,你要再这样占我妹妹便宜,小心我今晚用阴火把你点了,做烤乳猪吃!”
小猪闭着眼睛低头有气无力哼哼了两声,抬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胡开元心里琢磨:“结合梦中的信息分析,这家伙应该就是怪大叔没错,看这样子也不全是装的,难道是那天晚上吃撑了?”
院外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请问胡仙师在家吗?”
胡开元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咦?这不是刘青霞的声音吗?”
转身快步来到院门口,发现胡二速度比谁都快,已经迎了出去。
胡二从睡眼朦胧陡然间变得精神抖擞,说话情绪价值拉满,那模样比青楼的老鸨还要热情:“哎呀,我说昨晚做了个梦,一尾锦鲤跳进了咱家井里,又化成一条龙上天了,还以为今天要下雨,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
“刘家主母,好久不见了!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只见风姿翩翩的刘青霞身后,刘嫣青坐着由四个壮汉用两根大竹杠抬着的木质轮椅缓缓而来。
刘青霞轻轻摆手,壮汉们才轻轻将轮椅放下来。
刘嫣青今天穿了件绣着牡丹的紫色旗袍,侧面开衩到膝盖;长发依然盘着,上面插着两支金色的凤钗和一朵新开的菊花;眉眼化了一点淡妆,双手自然交叉地放在大腿上,端庄美丽,浑身散发着贵妇和上位者的气质。
走在队伍最后的小红、小兰两个丫头也穿着一红一蓝的小旗袍,看起来十分喜庆,手中还牵着那个名叫刘莉的小姑娘。
小碎步跟上,上前帮刘嫣青推动轮椅。
胡开元心里暗想:“刘嫣青每次出现的排场够大啊,搞得像皇后娘娘驾临一样,得花不少钱吧。”
一行人跟着刘嫣青进了小院,开场第一句就是:“我上次见过的那只小老鼠呢?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青霞可有来投喂过食物?”
刘青霞连忙告罪:“主母恕罪,最近家族杂事繁多,还没来过。”
胡二瞅了一眼侄儿,胡开元一摊手:“那只小老鼠没事喜欢自己出去遛弯儿,已经有几天没回来了。”
刘嫣青环顾小院,柳眉一扬,指着院子里的小白猪:“这只又是……”
胡开元瞧见刘莉小妹妹手上抱着的两个娃娃玩偶,一个大粗辫子一个几绺细辫子,一双大眼睛在众人脸上滴溜溜的扫来扫去,心里就更明白了……
胡开元强忍笑意,心想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立刻引导刘嫣青来到猪圈旁边:“几天前有一只小猪主动跑到院子里不肯走了,二伯问遍了村里所有人,都找不到失主。”
“咱们就干脆决定把它好好养起来,将来养出肥膘,过年杀了吃肉!估计它是听明白了我们说话,知道伸头缩头都要挨上一刀,一直在闹绝食!”
刘嫣青皱着眉用手绢捂着鼻子:“哎呀,我平常没事喜欢养些小动物,小猫、小狗、小老鼠家里都有,讨厌随便杀生,小朋友你要不把它送给我养得了!”
胡二喜上眉梢,立刻就凑了过来,刚说了个好字,又被胡开元打脸:“不好,这小猪跟我妹妹特别亲,我妹妹舍不得。”
胡卓雅在一旁道:“是挺舍不得的,小白特别有灵性,还十分喜欢与人亲近!有一次还想钻进房间跟我一起睡呢!”
刘嫣青额头上的青筋似乎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接话。
胡二连忙搬出几把好点的椅子,让刘家众人在院中坐下,又吩咐女儿烧水沏茶。
等大家都坐定了下来,才试探着问道:不知刘家主母您这次是为何而来?是要上山去道观还愿吗?贫道可以陪你一起。”
刘嫣青轻轻摇头:“胡仙师有所不知,我这次过来也是顺路看看你们,以后就要在附近的县城里长住啦!”
胡二和胡开元同时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猪圈里的小白都哼哼了两声。
刘嫣青不紧不慢尝了一口茶:“也是家族有幸,天佑我刘家。家主,也就是我的姑姑终于结束闭关出山了,于是我就把家族的事务好说歹说都塞还给了她,终于轻松了。”
“最近几年打算到石元县住下,偷得浮生半日清闲。”
胡二觉得眼前的贵妇有成为长期大金主的潜质,开心道:“大好事啊!您丈夫的身体康复了吗?”
刘嫣青叹了一口气:“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我已经命人把他也带了过来安置在县城里,既然当初是在这边出的事,也许来到故地休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到此处,刘嫣青眼眶竟然有些红了。
胡二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这样啊……对了!咱们七大队有一个张神医,据说祖上出过修道之人,您不妨去找他试试。”
“我也是早有耳闻,所以今天顺便带着孩子先去拜会一下张神医。”
“孩子?孩子又怎么了?”
胡二疑惑地望了一眼刘莉。
刘嫣青招呼女儿来到身边,爱怜道:“可能前几天睡觉时被雷惊着丢了魂,有时清醒,有时又呆呆傻傻的。医院也去过,高人也看过,都不见全好。”
胡二开解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看闺女挺精神的,应该问题不大,不用过于焦虑。”
两家闲聊了一阵,就准备告辞了。
临行前刘嫣青还给了胡二一小瓶药丸,说是定期拌在猪食里,或许可以帮助健胃消食。随后还专门看了胡开元一眼,后者心里当然明白,轻轻点头回应。
胡二恭敬地送刘嫣青出院门时,刘青霞特地走在了最后,跟胡开元说了几句悄悄话。
“开元小友,我家主母说你特别聪明,多半什么都知道了,咱们之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前几日我们做了一件大事,石永富大哥可能因此受了点轻伤,就拜托帮忙照顾了,如果还不见好,可以随时联络,我再来想办法!”
说着,将一只黄色小铃铛交到了对方手里,又轻轻摇了摇自己手腕上另外一只青色的,胡开元立刻感应到了刘青霞在通过铃铛和自己传音。
“此物相隔千里都可以将声音瞬间传到,请随时携带在身上。”
胡开元一边把玩着铃铛,一边心里嘀咕:“原来怪大叔的真名叫石永富啊?怎么听起来像老财主的名字,品味太低了!”
刘青霞又从身上取出一幅封好的画卷交到胡开元手里:“这是家主母以前年轻时在峨眉修行画的一幅画作,等石大哥恢复了,记得给他看看。”
胡开元接过画卷收好,与刘青霞一起出门,只见胡二还在跟已经“起轿”的刘嫣青热络地攀谈,舔狗的意思具象化了。
“原本一直想拜访陆真人,缘悭一面,至今都觉得遗憾。我听说上次青城余家要对你们不利,还特地派了青霞过来护佑一二。她说远远望见了陆真人出手,真的是惊为天人!”
说到陆真人,刘青霞却与胡开元对视了一眼。
“哪里哪里,上次我这兄弟还有其他要事,惊鸿一瞥之后,至今没有确切消息。如果他回头来看我,提前得到通知,一定告知夫人!”
“一言为定?”
“我胡二一言既出,八匹马也难追!”
胡开元见刘青霞马上要跟着启程离开,拽了拽她的袖子:“上次多谢刘家帮忙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表面上是在感谢峨眉刘家回护之情,实际上是暗指第二天她们帮忙遮掩有人假冒陆真人的事情。
刘青霞回头会意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没想到那边胡二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明明刘嫣青他们都启程走了一段路,居然大声喊道:“对了!嫣青大妹子~上次你们买去的那根雷击木还好使吗?我最近在山上看到了一棵质量更加上乘的,改天给你们送过来啊?价格绝对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