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滋穿着一件棉袄,满脸新奇的走出位于双流的蓉城机场。
她哈着冷气,手掌不停的摩挲:“真冷啊!”
在新加坡生活惯了的她,还是低估了川省冬天魔法攻击的魅力。
直到和父亲一起搭上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她打哆嗦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她有些出神。
经常网恋的都知道,在快要抵达约见目的地时,那会儿是最紧张和忐忑的时候。
心会怦怦跳得厉害。
甚至于这一过程中会面红耳赤,开始怀疑对方在自己脑海中勾勒的形象是否清晰。
怀疑是自己中了邪才会上头去见面,从而产生后悔和逃避的心理。
孙燕滋此时虽然不适用于这种身份和场景。
但心绪却有共通之处。
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周诺创作的曲子判断是否有误?
“周诺好像比我还小,才二十岁,那首歌真的行么?”
在胡思乱想的同时,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便来到了和周诺约定好的饭店。
这是一家棚户级的老饭店,和新加坡的现代化全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和香味,让孙耀洪心头一震。
他赶忙带着紧张过度的孙燕滋走进饭店,如同提着一只鸭子。
“晓琴?”
周晓琴和周诺在人满为患的老店中十分好认。
不单单是那一份气质和容貌与周围人不同。
更因为周诺背了一个半人高的琴包。
周晓琴挥手打着招呼。
“诶,这儿呢!”
“你说来就来吧,怎么还买东西?”
她话虽如此,但去接水果和白酒的手却不含糊。
本来她也有些紧张,正所谓近乡情怯,孙耀洪一家毕竟是娘家那边的好友。
而且还听说,对方还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教授。
家境富裕,高知,与她母子俩天然有些不对等。
不过在接过礼品后,这些复杂的情绪淡了许多。
孙燕滋和父亲一起落座,紧张的同时,也急不可耐的打量起了周诺的容貌来。
只见对方的衣物款式虽然老旧,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土气。
留着并不古板的较短碎发,刘海也不厚重。
眉眼如星,鼻峰高挺陡峭,整个五官算不上精致,组合在一起却又十分好看。
孙耀洪望了望自家女儿,又瞥了一眼周诺,皱起眉头。
他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对于周诺身上的混不吝气息十分敏感。
不过还好,好歹对方不是黄毛,骑摩托,打耳洞的人士。
“孙叔,燕滋,你们看看想点什么菜吃?”
周诺将店家手写的菜单递了过去,也顺带打量着孙燕滋。
清爽的短发,弯弯的月牙儿眼,笑容很甜,全身都洋溢着活力。
其实这颜值还算不错。
特别是和他印象里,那些娱乐圈中一心向上,蹭红毯、讨好资本的妖艳女星比起来,更显得珍贵洁净。
毕竟这姑娘,曝光出来的情感史只有一任前男友,除此之外就是后世的现老公。
这可是娱乐圈,不比后世那繁多的老实男在接盘时,听到女方说着只谈过两个前任的“标准答案”就欣喜。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
比如她年纪轻轻的,就豪横的拥有一整片飞机场。
“我们不了解川菜,你来点就好。”
孙耀洪满脸戒备的把菜单推了回去,只觉对方的眼神如盈盈清溪,来者不善。
“耀洪啊,你别看小诺模样俊俏,眼神总是含情脉脉的,却是天生的。”
“不瞒你说,小诺看厕所都是这个眼神。”
在周晓琴调笑的解围后,气氛才算不那么尴尬。
周诺心中感谢。
他将服务员招来,报出几个菜名,服务员当即拿着一个小本本记下。
分别是热窝鸡、糖醋排骨、蒜苗回锅肉、呛炒豌豆尖这类不怎么辣的川菜。
孙耀洪知道,这是在照顾他们的口味,怕他们吃不了辣的。
听说内地穷,而且从周晓琴和周诺的穿着来看,尤为如此。
然而周诺并无半点露怯,处事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孙耀洪暗自点头,心中不免高看几分。
“小诺,你不是给燕滋写了首歌来着嘛?”
“趁现在上菜还要些时间,不如现在就把吉他拿出来唱唱?”
周晓琴不知道聊些什么,便如此说了。
周诺闻言,向孙耀洪解释道:“孙叔,这饭店生意好,人多,还有直接摆在街上的灶台轰鸣声,在这里弹琴唱歌的话,还是有些吵闹了……”
饭店吵闹?
那你还背吉他过来?
不就是为了直接唱么?
孙耀洪心中发麻。
“不要紧,你坐到燕滋旁边来弹就是了。”
不要紧才怪了!
这老登看我的眼神和要吃人一样。
我又不是鬼火黄毛少年……
周诺无语的将琴包打开,拿着吉他将小板凳搬到孙燕滋旁边。
“登,登,登。”
一连试了几个吉他音符,都浊浊的,不太清澈。
不过也没办法,他的吉他乃是烧火棍。
烧火棍,顾名思义,垃圾得不如拿来烧柴。
这样就算了,这烧火棍还特么是三手琴。
周诺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将其打开递给孙燕滋。
纸上早已写好了歌词。
“我在邮件上写的调你唱得熟吗?”
“能通过歌词本直接唱出来不?”
孙燕滋回道:“我试试……”
其实她早就将周诺写给她的旋律唱熟了。
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她的普通话说得不算太好。
其口音和咬字上还要熟悉一下。
孙燕滋垂目看去,对着歌词本小声的哼读起来。
孙燕滋哼读了四句后,突然蹙起了黛眉。
只因下面一小段词周诺写了一个备注——“用闽南语唱”。
孙燕滋结合纸上的上下文,以及父母平日里对祖籍的回忆,大概能猜到这一段是一首闽南童谣。
毕竟她祖籍和周晓琴都是粤省人,对闽南语还算有些了解。
在将这段词拿给孙耀洪看后,与他一起确认起其中的发音。
闽南语段落的词很少,只有两小句。
一会儿功夫她就将字咬熟了。
又看了半晌,她说道:“周诺,我可以了。”
周诺也不多言,直接单刀直入,拿起吉他弹了起来。
一段极其简单的前奏弹完后,稍一停顿,孙燕滋瞬间明白该进唱了: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我。”
“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同样旋律的主歌唱段,换词又唱了一遍后。
周诺手型一变,吉他顿时换成更激烈的扫弦,伴奏顿时明亮炙热。
而时间卡得半秒不差。
孙燕滋正好进唱副歌,也就是我们所谓一首歌中的高潮。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独”字的颤音一结束,本来还有一段尾奏。
但周诺压根没弹。
原因无他,
孙燕滋的声音太好听了,清澈透亮,懵懂又坚定,还带着一点点倔强。
她的唱段一停,周诺就像是经历了那不可言诉的一哆嗦,余下浑浊的烧火棍声音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弹。
而且他还是当面听,与后世在手机上听歌完全不一样。
孙燕滋和孙耀洪也怔了怔。
他们都听得出来这首歌太好听了。
不过仅是如此,还断不会让他们有这样大的反应。
是这首歌中玄之又玄的能量,让他们动容。
这首歌如果只看副歌部分,会以为是写爱情的。
结合主歌中“小时候”的词作部分,还有那孙燕滋唱出来那令人触动的“天黑黑”闽南语童谣。
便能看出,这是一首写成长的歌。
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主旋律,成长才是。
这也让这首歌更为动人不是么?
周诺听过一段话,说的是:
一个著名歌手的歌好听,人火就算了,遇到一首和自己浑然天成的代表作,才是最可遇不可求的。
就像上天在选择一个人成为歌手的时候,如果心情好,会再送她一首专属的天命代表歌曲。
天黑黑对于孙燕滋来说,无异于此。
这也正是孙燕滋和孙耀洪出神的原因。
还是孙耀洪最先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后,对着周诺严肃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燕滋快要去台弯录专辑了,华纳也正在为她收歌。”
孙耀洪顿了半晌,见周诺并不接这话茬,有些沉不住气道:
“我便直话直说了……”
“如果这首歌卖给我们,你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