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亲

“父亲?”

久远的回忆在脑内轰鸣,久违的感情再次升起:“……弗里德?是你吗?”

“是我……”少女的声音带着奇异的二重奏,带着一份释然,“您……终于回来了吗?啊……很抱歉,以这样的姿态与您相见。”

“没事的,没事的。”「年轻」的大学教员语气很是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像是没有温度的尸体一样,“告诉我,谁亵渎了你的尸体。”

“我不记得了……父亲,我大部分的记忆已经消失了……我现在只是个幽灵……但没关系,现在,我们在一起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南大陆,一起去钓海豹……我们是「死神」的后裔,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很长……”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出了趟远门,今天天气多好不是?”少女笑了起来,如同阿兹克印象里一样灿烂。

“是啊,今天天气真好。”

少女的眼睛微微发光,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银白色。“您就是弗里德里希.艾格斯.拉姆德先生的父亲?”女孩礼貌而疏离地问道,让双方保持在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我叫伊本.西拿,如何称呼?”

男人点了点头:“阿兹克.艾格斯,我想知道,我孩子的灵为什么在你身上?”

“当然,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让我们边走边说吧。”伊本语气诚恳。

“他一直在等你,先生……”伊本开口,有些不解,“哪怕是陷入疯狂,哪怕不计一切代价……我从未想过有人会使用那么亵渎的方式来保存自己的灵体,他是容器,是容器里的物体,也是看管容器的人……”不得不说,这指向跟吾主有点相似啊。难怪通神成功了。

阿兹克沉默不语,似乎仍在寻找着过去的感情,眉头紧皱。

“……我是在一次通神情况下与弗里德……”伊本缓缓陈述起自己所应该知道的一切,“我看了一下他的记忆,是这个人,”他临时速绘出了一个人,“就是他亵渎了弗里德里希的遗体,使弗里德里希目前只剩下一部分灵魂。”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阿兹克停了下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伊本觉得周围更冷了。她明白,对方是在怀疑她。

“就当是我们家被灵青睐吧,我们可以通灵通到自己身上。而弗里德里希……他甚至无法长久操控我的身体,哪怕我自愿让出身体给他。”

“哦?”

“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弗里德里希突然下线。哦,‘下线’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词,表示对方突然不在,失去联系。”

“你的体质……很特殊。”阿兹克凝视她片刻,似乎在确认对方有没有说谎,“我能感受到你比常人更受死灵喜爱。不过,你怎么保……”

伊本正在和阿兹克解释,旁边克莱恩刚下葬的土坑突然发出一阵响动,一只沾满泥土,黑乎乎的手从坟墓中伸了出来。伊本屏住呼吸,看向那只手,只见那座墓碑的主人克莱恩·莫雷蒂吃力的从土堆中爬出,他左看看伊本,右看看阿兹克,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那个……阿兹克先生以及,小姐……要来一局‘斗邪恶’吗?”

好吧好吧。真正可怜人竟是拿下三杀的梅高欧丝?!不知道为什么,伊本有些感伤。

可怜的梅高欧丝,之前听弗洛伊德所说,她的父母还在找她。伊本觉得他们可能永远找不到,先被气压炸个稀碎,再被火焰烧个干净……也许他们已经明白了,不愿接受……这么说来,黑荆棘安保公司现在的会客室是不是不能要了?不知道为什么,伊本总觉得那里会残留有一股烤肉味或血腥味,说不定晚上的时候还会看见一个无头女鬼。嗯,看来罗珊小姐的减肥计划会因此很曲折。她之前就抱怨过自己总是忍不住点些烤肉什么的当夜宵。

虽然脑子里思绪万千,但伊本浓缩成两句话:“这么说来,两位是故交吧?你们慢慢聊,我先到一边凉快去啦!”

两人静静的看着她。

好吧,这个理由烂透了。

想到这里,她把一柄玩具木剑用双手递给了阿兹克,“弗里德里希没有怨过你。这是他最珍爱的宝剑,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克莱恩有些疑惑:“弗里德里希?那不是阿兹克先生的孩子吗?”

“呃,是的,这个说来话长了,但不是现在应该解释的时候。”等阿兹克接过木剑,伊本拍了拍手。

“嘿!你们在干嘛?!”守墓人的怒骂声以及犬吠……

有脚步声在靠近。伊本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然后是熟悉的穿梭感。

好熟悉哦,就像坐拜亚基在宇宙旅行一样呢。

体会过多种穿梭方式的伊本对此感到适应良好。而克莱恩则在一旁干呕。

“我以为你会表现出一些不适应。”阿兹克有些疑惑。

“是啊,这种东西被人多带几次就习惯了。”伊本摊了摊手,“我们讲到哪里了?哦,弗里德里希。我通了他的神智,他请求我帮他保住理智的部分,因为……”

“因为什么?”

“他想对你说,欢迎回家。”

「年轻」男人的眼皮隐隐有鳞片浮现,“那么那道门……”

“因为那时候我只是序列八,就算我愿意,但是我也没有命可以给弗里德续。所以他提议我用他那个密室里的东西换非凡物品以续命……”伊本闭着眼睛,语气冷静到冷酷“……也许你会怀疑我的理由,帮弗里德的理由。但……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那种无尽的等待是什么的感受。你就当是一个小人物一次自命不凡的怜悯吧。”

“……”

五官柔和的男人揉了揉少女的头,抱抱她:“谢谢。”

「这便是“旁观者”」

「不停表达,不断表达……」

「只是害怕自己被遗忘,从被别人打上标签到主动给自己填上色彩,只是害怕自己被遗忘」

「他们往往把自己塑造成弱者,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弱者,不过被动掺和到强者的视线中,只好尽量的把自己摘出去」

「记录一切却仍要保持纯白」

「明白了吗,我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