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
商贾虽然在四民之中位列最低。
但是他们的生活未必过得不滋润。
说穿了，不管社会制度怎样重农抑商。
给予不同阶级严苛的限制。
只要拥有丰厚的资本和力量，一样可以掌握社会的话语权。
此刻周锐的心中就只有两个字：搞钱！
不过身处行业最低端的铁匠。
想要变得富足，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周锐的身边就有个现成的案例。
当地最大的铁匠铺，掌握行会的郭氏铁坊。
他们就是因为早些年承接了水师战船的铁锚订单。
十年间就从仅有几户的小作坊扩张到两百余人的大工坊。
光是正冶级别老师傅就要好几个。
人家能抓住机遇也是有原因的。
郭氏铁坊的行首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官宦之家，换取免税资格。
铁坊才得以维持现在的规模。
要不我也找个富家小姐，委身入赘豪门，争取让叔父过上好日子？
周锐放下幻想，把注意力都放回在了眼前的工作上。
锤炼钢材成形只是铁匠工作中的一部分。
分割材料和融合铁料才是最为繁重的地方。
周锐配合着叔父，把剩下的钢材送入锻造炉。
等到烧红后，用大锤将其压平敲碎。
根据质地把钢料和柔铁分开。
有些地方的行会要求十分严苛。
禁止工匠入夜之后继续工作。
不过岭南本就偏僻，远离中央管制。
自然没有行会和官府来多管小作坊的闲事。
处理钢材的工作由叔父负责，在二人的配合下，炉火温度迅速蹿升。
让赤色的柔光吞没铁料其中的杂质，这就是分钢法。
周锐忙碌了一天，哪怕有印刻在脑海的铭文加持。
他的脸上也挂满了倦意。
“不要紧的，我还可以继续。”
见叔父突然停下工作，周锐赶忙打起精神。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
一天打十把铁器对你还是太勉强了。
不必灰心，横沙坊的师傅单人都难做到这个产量。”
叔父拍拍周锐的肩膀，顺便把炉子熄灭了。
男子从装有衣物的柜子中摸出账本。
点起草芯灯，开始对这个月的收支。
“记好这些价钱，别到时候被大人给诓骗了。
铁料十五文一斤，每个月至少两百五十斤。
再算上官铁司杂税、商税，这就得花五千文了。
炭火三文一斤，但最近略有上涨。
按四文一斤算的话，每个月得花一千文买炭。
牙行的佣金、伙食、工具损耗等等。”
叔父一边说，周锐一边把数目记录在账本上。
自父母过世之后。
周锐就与叔父一起挑起生活的大梁。
洗衣做饭，采买食材，琐碎事都由他负责。
今儿得到叔父的认可后，他心里却没升起一丝希望。
算来算去，一个月十一二两的收入。
扣去各项支出后只剩下二三两的毛利。
如果要预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一两银也只够叔侄二人勉强度日。
更何况叔父之后要参加四个多月的徭役。
还得预留更多的钱财准备铁料和粮口才行。
什么叫做绝望。
绝望不是一时的穷困潦倒。
也不是繁重的身体疾苦。
而是日复一日，过了今天不知明天怎么过。
一眼望到头，没有可能翻身的生活。
这日子才称得上绝望。
“有样东西是大哥留下的，不知他有没有给你看过。”
将要歇息的时候。
叔父掀起墙角的草席，从下面翻出了一个乌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把做工精细的宝剑。
只可惜剑身已断，再怎么精妙都卖不出价钱。
“这是你曾祖父留下的宝贝。
也是咱们家光辉过的证据。
想当初江南神冶级别的铁匠才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
要不是当初为了与上京的刀匠一决高下。
争夺天下第一刀匠的称号。
也不至于打出这一把登峰造极的断剑。
那时有不少人对祖父的名声心生嫉妒。
咱们老周家因此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哪怕江南的柱首惜才，祖父也没能避免被行会驱逐的下场。
后来咱们家就流落到了岭南这里，继续打铁的营生。
只怪你爷爷不争气，没能学会那一手绝学传给我和大哥。
不然周家凭借着一手打刀的技艺。
在这岭南县也能立足脚尖，不受官家的欺侮。”
叔父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对过去的向往。
可惜周家的光辉岁月早就随着这剑身一同断掉了。
少年捧起残剑，只见剑身青黑相间，隐起龙纹。
大马士革钢？
不对，这纹理是经过多次折叠锻打得来的。
哪怕在现代也得佐以大量器具的帮助才能实现。
倘若曾祖父仅凭自己的力量造出这么一把残剑。
也称得上是鬼才了。
“其实除了纳银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免除徭役。
律法就规定，右手断中、食二指这可以免役。
我曾经也劝谏过大哥。
与其去凉岭那鬼地方，还不如自残断指。
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这把断剑的来历。”
周启文收起残剑，长吁一口气。
这个故事总算是轮到他讲给别人了。
“既然叔父你也明白，为何不……”
男人止住周锐接下来的话。
思考了半响，才吐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祖父说过。
人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几个瞬间。
断了指，人就再也没法握紧锤头。
放弃了手艺，工匠就再也没法挺直腰板。
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启文去意已决，他不愿让周锐再让自己操心。
吹灭草芯灯，浓厚的夜幕吞没叔侄二人的视线。
鼾声与虫鸣从四面八方袭来，而少年却久久没有合眼。
骨头里不认命的劲敦促他做些什么。
可思来想去却有些无力。
先得把打铁的技艺提升到小有所成作为第一步。
只要效率提上来了。
一日打出一二把重器。
也能快点攒出纳银。
就在意识将要被困意俘获之前。
只见桌上摆着的乌木盒中飘出一缕细微的丝带。
直奔周锐的心胸而去。
随着丝带与周锐全身的筋络结合。
一声震耳欲聋的锤响突然把他震醒。
再一睁眼，他已经置身于无名的荒原之上。
无数的残剑断刀插满地面，金色铭文遍布长空。
【专精：打铁（初窥门径）】
【经验：（96/100）】
【能力：百炼成钢、重造必成、凡器速成】
【专精：识物（初窥门径）】
【经验：（1/100）】
【能力：习得制法、可明晰质地、仿制七八成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