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渐亮,周锐在客栈后院打完形意拳与断岳拳,一身汗透,气血通畅。
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也轻快了不少。
回屋换衣时,他顺手将那昨夜藏好的锦盒搬了出来,放在桌上。
里面用明黄绸缎仔细包着几个白玉瓷瓶和几颗封蜡的丹丸,龙眼大小,色泽赤金。
光是这成色,就不像凡品。
他取出一瓶“金疮玉露丸”,拔塞嗅了嗅,药香温润,不腥不烈,倒确实有几分高品丹药的味道。
“锻脉通元丸”和那两颗“九阳壮骨丹”也一一检查过,外封整齐,色泽纯正,闻着药性炽烈,应该没被换过手脚。
周锐将东西重新封好,心中微微点头。
死鱼眼虽贪,却也识相,没敢动歪心思。
他拣起一颗“九阳壮骨丹”,色泽赤金,药香炽烈,入手微温。
丹药浑圆饱满,封蜡细致,一看便是出自有门道的手艺人。
周锐盯着这丹药,脑海中却浮现出昨天“死鱼眼”那副恨不得把它吞下去的嘴脸……
还有慧玛前辈在义庄里,随手就掏出一根金条的模样,仿佛这东西也不过是路边石子。
那金条不过寸许,死鱼眼说得明白,至少值三百两银。
周锐默默估算着。他对这个时代的银钱概念还不算熟,但也听过些只言片语。
像县衙那些有编制的小官,一年到手的,也就四五十两。
铁匠营的老师傅,辛苦一年,刨去铁料和税费,也就攒个十两八两。
换句话说,一根金条,能顶好几个小官的年俸,或是几十户老实农户的整年辛劳。
他低头看了眼箱中几瓶丹药。
“几颗丸药,就值这许多?”
他心里泛起点复杂的滋味,但脸上平静如水。东西虽贵,却未必无用。他没打算后悔。
难怪这世道,人人都想往上爬。
想当官,想发财,想脱了这层皮——不是没理由的。
想想铁炉坊那个徐庆元,铤而走险,勾结山贼、私铸兵器、囤铁断货——无非就是奔着那些吓死人的暴利。
而他呢?
先前竟还想着,等赎了匠籍,就跟叔父在城外买块地,种田、读书,过些安稳清静的日子。
现在想来,实在太天真了。
几亩薄田,再怎么勤快,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两银子。
哪能比得上权贵们随手一掷,就是几十上百两的挥霍?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账本。
真想查清柱首之死,想对付徐庆元背后的“东家”——光靠打铁远远不够。
哪怕他刀打得再好,也只是个匠户出身。若真要破局,要有底气,就得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州府、龙庭,才是这片道域真正的中心。
丹师、灵材、资源……全被那些人紧紧握在手里。
他们能供得起这等天价的丹药,也能决定谁是棋子、谁能翻身。
和前世一样,权与财,总归只属于极少数人。
可他偏不想一辈子仰人鼻息地活着。
周锐深吸口气,把纷乱思绪暂时压下。
他从白玉瓶中倒出一枚丹药。
黄豆大小,暗褐色,隐隐透出股清香——正是【锻脉通元丸】。
他摊开掌心,凝神细看,心念一动,眉心识海中沉寂多日的【识物】异能悄然启动。
刹那间,一行行金色小字在眼前浮现:
【锻脉通元丸·下品】
主药:当归主根、三年黄芪、川芎、杜仲、牛膝、枸杞等十七味补益药。
炮制:清泉浸泡,九蒸九晒,文火慢熬,古法配伍。
功效:温养经脉,活化筋骨。
适用于“炼皮”大成、初入“练筋”之武者,助其精进根骨、强化气血、稳固内息。
评注:火候控制粗疏,药力未尽全发。若提升炼具与技艺,可达中品甚至更高。
周锐看完,心中一震。
这识物技,竟能把丹药也拆得一清二楚。
连配方、工序、药效、成色都毫无保留地列了出来。
更令他意外的是,大部分主药都算得上常见。
他心头顿时涌起念头:
若能设法替代这三味,或真能凑齐原料。
再配合自己擅长的【控火】能力,没准……能亲手炼出这等让武人趋之若鹜的丹药!
关键难点,可能根本不在药材或丹方,而在那些被门派世家垄断的炼法,还有那种能精准控温、耐高温的炼丹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火星落在干柴上,烧得周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立刻收起丹药,顾不上休息,转身扎进铁匠铺,直奔锻炉。
他没锻刀,也没打兵器,而是把一些平日难得动用的耐火泥胚和特殊金属统统翻了出来。
周启文听见炉火声响得特别早,凑过来看了眼,见那炉子外形奇怪,皱眉道:
“锐儿,这又是在鼓捣什么新玩意?怎么看着像庙里那些道士炼丹用的炉子?不像咱们打铁用的。”
周锐没回头,只顾调火温,一边应声道:
“叔,您说得对,我是在试着做一口能炼‘药’的炉子。以后……说不定还能用来炼丹。”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从“死鱼眼”那儿换来的金属材料摆出来。
还有平时偷偷从矿渣里提炼出的“铬”、“镍”等稀有金属——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没人当回事,但他知道它们真正的价值。
这些金属他混进最上等的耐火胶泥、石英砂、火山岩粉末中,反复调和、捏合、煅烧。
只为了炼出一层足以承受极高温、还能精控火候的新型炉膛内胆。
至于炉子的整体形制,他参考了前世记忆里的青铜丹炉,。
他从日头刚升忙到夜深,炉火不熄,手也没停。灯油加了好几次,
终于,在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沉重敲击声后,一口黑黝黝的新炉子出现在周锐眼前。
炉身厚重,形制古朴,三足稳稳立地,炉口略收,看着既笨重又有几分凶悍。
它还在冒着热气,靠近些,连眉毛都像要被烤焦。
周锐屏住气,将炉子挪到院中大水缸旁,用早就准备好的井水一瓢瓢泼下去。
“嗤——嗤——嗤——!”
白雾猛地腾起,呛得人睁不开眼,整个院子都被蒸得一片模糊。
金属在剧烈收缩,发出一阵阵让人牙酸的响声。
等白雾慢慢散去,那口炉子也算定了型。
黝黑沉重,表面还带着未磨尽的锤痕,不算光滑,却有种岁月磨砺过的稳重感。
他站在炉前沉默了片刻。
这东西……算不算真正的丹炉?能不能扛得住炼丹时那种高温与压力?他自己心里,也没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