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废弃屠宰场的铁皮屋顶敲出细密的鼓点,林尧的靴底陷进腐肉与菌丝混合的泥沼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某种巨兽的舌苔上。
“第七具。”他蹲下身,用钢钎拨开覆盖在尸体面部的荧光菌毯。死者的眼眶里长出一簇簇伞状菌菇,菌柄上缠绕着血管般的红色菌丝,正随着雨滴的节奏微微搏动。
老墨的驼背影子投在锈蚀的屠宰流水线上,防毒面具的滤罐里传出沉闷的咳嗽:“是白大褂派的‘耗材’……后颈有注射痕迹,右手小指被切了。”
林尧的指尖在尸体肋骨上停顿——那里钉着一块黄铜铭牌,刻着“B-7区实验废料”。菌丝从铭牌边缘钻入骨骼,将金属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掰下一块菌菇,乳白色的汁液滴在钢钎上,瞬间让铁锈融化成黏稠的棕红色液体。
“消化酶。”宁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打手语,“能分解金属,血契兄弟会用它软化装甲。”
远处传来改装引擎的轰鸣,三辆焊着狼牙棒的卡车碾过酸雨形成的镜面水洼。血契兄弟会的狂战士们跳下车斗,领头的光头男人“碎骨”拎着一串用指骨穿成的项链,咧嘴露出镶着镜面蛇牙的犬齿:“小老鼠,踩进我们的菜园子了?”
碎骨的手下将林尧按在腐肉堆里,腥臭的泥浆灌进鼻腔。宁静被铁链锁在屠宰钩上,她的助听器被摘走,但残缺的耳廓突然贴紧生锈的钢柱——菌丝网络正在金属表面传导振动,将尸体的记忆转化为可触摸的声波。
聋哑人的通感首次觉醒。
菌丝在她指尖下震颤,像无数根绷紧的琴弦。每具尸体的菌菇释放出独特频率,拼凑出零碎的信息:
穿蓝条纹病号服的男人,死前反复念叨“压力阀泄漏”;
戴煤钢联徽章的女人,右手被锻炉烫出六芒星烙印;
脖颈纹着鼹鼠帮刺青的少年,牙齿间残留着柴油味……
碎骨用匕首挑起林尧的下巴:“要么交三升血当肥料,要么变成下一茬蘑菇。”
林尧盯着他腰间的铜钥匙——那是打开屠宰钩锁链的关键。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痰里混着荧光绿孢子:“我感染了……哭墙菌株。”
血契兄弟会的人齐刷刷后退。碎骨咒骂着扯过老墨当人盾,却不知道林尧早已在袖口藏了块菌菇——孢子遇血疯长,瞬间让锁链锈蚀断裂。
宁静趁机挣脱铁钩,助听器在地面滚动着发出刺耳蜂鸣。碎骨的手下“铁颚”抡起狼牙棒砸向她,却被菌丝覆盖的钢柱拦住——消化酶已将金属软化得像橡皮,狼牙棒深深陷进去拔不出来。
“现在!”林尧踹翻柴油桶,酸雨混着菌丝黏液在地面蔓延。碎骨的重靴被腐蚀的铆钉钉住,他暴怒地拔出镜面蛇牙匕首,却见林尧举起从尸体上收集的铜铭牌——
“B-7区的实验废料,你们老大最想要的坐标。”
交易在血腥中达成。林尧交出铭牌换取通行权,但悄悄用钢钎在碎骨的车底盘刻下记号——那是用菌丝消化液蚀出的追踪路线,会随着金属疲劳逐渐显形。
返程途中,宁静突然跪地呕吐。她的耳道渗出蓝色血液,指尖在泥地上画出诡异的图案:十二具尸体排列成齿轮形状,中央是个穿防辐射服的女人,胸口名牌写着“林楚云”。
老墨的防毒面具蒙上白雾:“这丫头……能通过菌丝读取死者的记忆?”
林尧擦掉她耳边的血,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菌丝作用下发光——那些纹路与尸体上的菌丝网络完美重合,仿佛某种古老的生物契约。
小满从屠宰场排水管钻出,这个十二岁的机械学徒浑身沾满蟑螂卵鞘。她举起用自行车链条改装的弩箭,箭头上涂抹着从菌菇提取的消化酶:“林哥,我在血契兄弟会的卡车里发现了这个——”
半张被血渍浸透的《临城日报》残页,头条新闻赫然是二十年前的“基因优化工程启动仪式”,合影角落里站着年轻的林耀和楚原。报纸边缘用红笔圈着一行小字:
“B-7区菌类培养舱,样本7号异常增殖。”
酸雨突然变得粘稠,林尧裸露的皮肤泛起水泡。他望向屠宰场深处,那里有具尸体正被菌丝托起,像提线木偶般对众人抬起手臂——
菌丝网络的另一端,血契兄弟会已带着铜铭牌冲向错误的坐标。而真正的秘密,正随着宁静指尖下的振动频率,一点点撕开尘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