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喜提出要早日启程将兄妹俩送往江州以后,接下来的三天李大夫看她都是冷哼一声,甩袖便走,怎么样都没给唐喜好脸色看。
唐喜也乐得清闲,天天躲在房间里休息,偶尔也顶着老爷子的冷脸去药田帮忙。
尽管李大夫看她不顺眼,但在唐喜的软磨硬泡下,教给了她一些基本的草药知识,以防路上遇见什么意外。
金镜这两天因为伤口恢复速度异常,也是借口身体无力,一直躲在房间内。
唯独小月儿,这些天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会这里蹦蹦,一会那里跳跳。
终于,到了出发这天。
“老爷子,您把这马车重新改做了吗?”唐喜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马车惊喜道。
马车厢比之前大了一倍,足够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躺在车里,车厢外做了防雨的设计,厢门从帘子换成了木制门。
车内还摆着一个小柜子,唐喜上前拉开一看,日常所需的食物,药品,水等物品都在其中,令人惊喜的是柜子中还放着小茶炉、砂锅并三人份的碗筷。
柜子上则放着三人被褥,塞得满满当当,没一丝缝隙。
“李爷爷,麻烦您了。”金镜对着李大夫鞠躬行了一礼,“您的恩德真的让我无以为报。”
“唉,你们家如今遭此大难,实在是......让人不忍啊。”李大夫扶起金镜长叹一声,仔细叮嘱:“此去路途遥远,前路还未可知,世间诸人不可尽信。”
说罢,李大夫又向唐喜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
“老爷子,怎么了?”正坐在驾驶位跃跃欲试的唐喜,看着向她招手的李大夫,轻巧的跳下马车,走上前来。
“小丫头,你过来。”李大夫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略带稚气的少女,“你说老头子我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我都快把您当亲爷爷看了,您问这做什么?”唐喜不解的回道。
听见唐喜的回答,李大夫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我今日便把金家兄妹托付给你,你要安全无误的送他们去江州方家。”
“知道了,谢谢您的信任。”唐喜正色道。
“你们两个出门在外,照顾好月儿,那孩子年龄小,往南去恐有水土不服,你们要多注意。”
“你们几人千万不要落单,这世道虽然没有战乱但还是有不少歹人,在外处事多留心眼,不要相信陌生人。”
“夜晚尽量不要在荒野里过夜,不要乱吃东西,取水时注意脚下,要早日到达江州......”
李大夫絮絮叨叨,对着这三个孩子,生出许多不舍。
“您放心,您说的我都知道,我会照看好他们的。再说,不是还有小少爷么,我们两个人总不会一起犯傻。”唐喜拍着胸脯道。
“是啊,您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她们的。”金镜温声道。
“对了,老爷子,我之前给您说的东西,您做了没?”唐喜笑嘻嘻的上前问道。
“做了,哼,净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李大夫哼了一声,丢给唐喜一个白瓷瓶。
“这是解药,金家小子,这个你拿着。”李大夫又将一个青瓷瓶递给金镜,“你们既然不让老夫跟着,这些昏睡散你们留着防身。”
“多谢老爷子!”唐喜笑嘻嘻的行礼,打开瓷瓶看了一眼,“您这有点少,会不会不够用?”
“你这丫头!真是贪心。”李大夫恼怒而无奈的摇摇头,“罢了,老夫把方子写给你。”
“谢谢老爷子!”唐喜嘿嘿一笑,将瓷瓶收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等到老爷子写了方子回来,金镜与小月儿已经收拾完毕,坐上了马车。
“金家小子,老夫会写信寄往方家,你们要一路平安啊!”李大夫十分不舍地道。
“知道了,您多保重!”唐喜收起药方,扬起鞭,破空声响起,马车已伴随着烟尘滚滚向前而去。
“唐姑娘,能麻烦你绕路吗?”正当唐喜专心驾驶马车时,车厢内的金镜询问道。
“绕路?去哪里?”
“我父母葬在城南金家祖坟,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想去父母坟前看看再走。”
“行,那我们就绕个路,麻烦你指路了,小少爷!”
唐喜扬起马鞭,驾驶着马车变换方向,朝着金家祖坟而去。
城南,金家祖坟。
城外锦秀山南边山腰处,有一大片松柏林,这里是金家祖坟所在,埋葬着金家的祖先,金家夫妻也埋葬在这里。
这里坟冢大小不一,错落分布着。
时间最长的几座,坟包上已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墓碑也已经斑驳,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够辨认出那些逝者的姓名。
那些坟冢中最新的一座,正是金家夫妇的合墓。
墓上遍洒纸钱,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但墓前还残留着着祭祀后的香烛与纸灰。
金镜搂着月儿面色沉重地凝视着眼前的坟冢,透过眼前冰凉石碑,金镜能似乎看到父母的旧时音容,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间泪流满面。
“哥哥?你怎么哭了?”月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泪如雨下的兄长,尚且年幼的她还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但兄长的悲恸感染了她,她的眼中也慢慢积蓄起了泪水。
唐喜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两人哭的悲痛欲绝,她没有上前劝阻,有些泪水只有哭尽了,才会振作起来。
“唉,好孩子,别哭了!”
唐喜似乎听见有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
此时风声渐起,松柏枝叶晃动,一片光影凌乱。
唐喜抬眸望向站在坟前哭泣的兄妹两人,摇曳的光影中仿佛有两个轻薄的身影正站在金镜与月儿身前,试图擦拭两人的泪水。
我怎么了?眼花了?
唐喜抬起袖子擦擦自己的双眼,定睛看去,那轻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却不知在他们未见到之时,唐喜的双眼悄然染上了金色光芒。
待到兄妹两人祭拜完父母,月儿已经因为哭累而睡着了。
“多谢唐姑娘了。”金镜眼圈红红的,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悲痛里。
“感觉怎么样了?”唐喜调转马车,马儿轻巧奔跑起来。
“哭过以后感觉好多了,不知为什么我刚刚似乎感到了父亲母亲的存在。”金镜坐在唐喜身旁,与她一起并肩吹着风。
“那就太好了。”
“是啊,这都是托唐姑娘的福。”
“对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唐姑娘,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叫我唐喜或者喊我阿喜也是可以的。”
“那唐姑娘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少爷?”
“可以啊,小少爷!你叫什么来着?”
“金镜,或者叫我望舒,金望舒。”
“知道了,望舒少爷!”
“都说了不要叫我少爷!”
“好的少爷,明白了少爷!”
“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少年恼怒的声音随风飘荡,随之而来的是少女愉悦的笑声。
一辆马车,三个孩子,正往江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