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抵达旧金山

“这是‘六大会馆’的虎堂令！”

花面虎跟在李德华身边最久，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枚玉佩。

“六大会馆？”

陈默摇了摇头，他有点印象，但说不上来。

“这所谓的‘六大会馆’分别为——宁阳会馆、肇庆会馆、合和会馆、冈州会馆、阳和会馆以及三邑会馆。他们整合在一起，俗称‘六大会馆’。”

“通俗点说，六大会馆就是华工们的头子，他们负责与铁路公司、农场主签订劳工合同，抽取佣金。”

“而这枚玉佩，则是‘六大会馆’手下‘龙虎豹’中的虎堂令，掌管着一个堂口！”

花面虎的话让陈默想到了那张地契。

地契附加的地图周围倒是稀疏平常，而且只有一栋宅邸，怎么看也不像是陈默认为的“堂口”。

他对堂口的印象还是古惑仔里面的地盘。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块虎符，而且我记得基本没有产业和实权。”花面虎苦笑一声：“看来这只不过是‘六大会馆’拉拢李大人的幌子。”

“没事，用它来作身份掩护就足够了。”

陈默很清楚，自己伪造李德华的身份在旧金山或许还能糊弄过去。

但要是想回国发展，首先自己原主的身份是个赤脚郎中，自己已经签下卖身契，以华工的身份不可能一下船就回去；

而以李德华的身份，朝廷命官在国外或许并不起眼。

可一回国，在下船的时候必然会被李德华的同僚认出，到时候难逃一死。

这么看来，在目前在美利坚发展更符合陈默一些。

在确定了陈默船上的华工领袖地位后，在船上的两个星期，李德华的手下被陈默尽数收编。

爱尔兰人因为陈默曾救助过帕特里克的缘故，再加上陈默在争取华工地位的同时，也无形让爱尔兰水手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再加上每日清扫甲板的工作大都是华工们和爱尔兰人去做，两者的关系也算融洽。

反倒是白人水手们，感受着自己的地位不保。

想着去欺负爱尔兰人，但爱尔兰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几倍，打架打不过；

想着去剥削华工，又因为陈默的原因，只得远远看着；

感到憋屈的白人们找大副反应，大副也没有办法；

找船长？

霍尔德已经和托马斯产生了不小的芥蒂，这些天他都在尝试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至于针对陈默？

上一个针对陈默的人已经尸沉大海了，而且还是由他亲自动手。

白人船员们没有靠山，也只能喝着苦涩的朗姆酒，独自生着闷气。

没了白人的压迫，再加上陈默借着“预防疾病”的由头，给整艘船清洁了一遍。

现在霍尔德这艘远洋船，除了体积小了一些、船上没有现代设施外，和一艘观光船没什么区别。

至于华工们生活的情况，虽然陈默无法改变底舱内拥挤狭窄的事实，但整体环境以及生活资源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即使这样，华工们也有近一成的死亡率。

1865年3月2日（二月初五）。

“陈大人，快到港口了！”

陈默推开房门，灰青色的晨雾裹着煤烟在海面翻涌，“金鹰号”略有锈蚀的船头劈开油污斑驳的浪涛。

待到阳光倾下，可晨雾并未散去，它们汇聚在港口，只留出了一道小小的轮廓。

陈默扶栏而立，感受着片刻的宁静，可突然咸涩的海风里突然刺入一股焦油与腐鱼的腥臭——

二十艘三桅帆船正挤在锚地，桅杆上悬挂的万国旗被油烟熏得发黑。

已经靠岸了吗？

感受着脚底下船身渐渐停稳，陈默的视线被一艘更大的商船遮蔽，上面的西班牙文如火焰般耀眼。

这艘商船卸下的热带硬木在蒸汽起重机下堆成山丘，黑奴们脖颈套着铁环，正将印着“大英东印度公司“的茶箱垒上马车。

“呜——”

尖锐的汽笛声撕破雾气，一艘铁壳明轮擦过“金鹰号”的船身，稳稳停在船的另一面。

甲板上，各国绅士们正举着镀金望远镜，异国美女们裹着艳丽皮毛，一副纸醉金迷的态势。

可陈默的目光，却放在了而在他们脚下。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华工正被铁链串成蜈蚣，监工的牛皮鞭梢沾着新鲜血渍。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管理、被拉走，他们的眼中，只有麻木与茫然。

“快看！中国棺材船！”

栈桥上爆发出哄笑。

几个爱尔兰码头工人怪叫几声，朝这边掷来烂菜叶。

“陈大人，我们该下船了。”

花面虎来到陈默身边，这两个星期的相处令他知道，陈默是个“善良”的人。

可正因为如此，花面虎有些担心，陈默无法接受来自一个国家绝大部分人的歧视与白眼。

“走吧。”

陈默脸上风轻云淡，可袖中的拳头早已攥得血红。

“新鲜的猪仔到！”

陈默随着人群，抬眼望去，成排的鲸油桶后支着露天屠宰场，牛血混着海水在沟渠里打旋。

整个码头，乌烟瘴气。

头戴礼帽的检疫官们正用长柄叉翻检华工行李，银光十字架在他们胸前摇晃，却照不亮脚下蜷缩的躯体——

那是个被石灰水灼伤眼睛的男孩，手中还攥着褪色的灶君画像。

“这就是金山？”

阿福抓紧陈默的衣角，这和他所想象得完全不同。

“这里曾是金山，或许以后才是金山。”

陈默的瞳孔里倒映着不远处钟楼的尖顶。而钟楼下，三个穿杭绸马褂的男人正用象牙烟枪指点他们。

“没有天花痂痕！隔离三日！”

就在陈默即将通过检疫站时，他头上假接着的辫子突然被拽住，一个红脖子检疫官将烙铁似的铁钳按在他耳后。

“这是清国特派委员！”危急时刻，笑面虎连忙出声制止，并顺势塞给对面三枚鹰洋：

“这些是证件！”

红脖子压根没看什么证件，只是觉得手里的东西足够分量。

他咧嘴一笑，随后放开了陈默。

瞧着陈默被这般对待，花面虎神情异常。

他正准备低声和陈默解释，以往的官员赴美根本不用过检疫一关时，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他：

“李委员到埠，炳爷在鸿运楼备了接风宴，还请李大人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