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如刀锋般划破空气,走廊尽头的黑影闷哼一声,手腕溅起一道血花,那枪声再响时子弹已偏得离谱,擦着天花板飞向夜空。
“嘶……”
钟镇野的耳畔还残留着那声枪响的余震,鼻腔里满是硝烟混合海风的咸腥。
他微微眯眼,透过镜片扫视着走廊尽头的黑暗——那里至少还藏着两个枪手。
“唐安!”
他低喝一声,右手同时摁住唐安的后颈,带着他猛地矮身。
几乎同时,又一颗子弹呼啸而过,将墙上的西洋挂历打得纸屑纷飞。
唐安的脸色在月光下煞白,但握枪的手很稳。
他贴着墙根半跪,袖珍手枪指向阴影,低喝道:“左边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扣动扳机,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他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当下不是和钟镇野他们掰扯的时候,对付眼前的敌人更加重要!
钟镇野没空回应。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三楼木梯传来密集脚步声,至少五个人正包抄下来,他拧动眼镜左腿,深深呼吸。
“都跟上我!”他低吼道。
身后传来木门撞开的声响。
汪好当先冲出、修复到了一半的灯笼被她抱在怀中,雷骁搀着岑书紧随其后,后者提着个布袋子,里边全是修灯笼的工具。
“咋回事啊?”
雷骁闷声问道:“哪路人马啊这是?”
回答他的,只有阴影中的一阵枪响与闷响——那是钟镇野又放倒了一个人。
“别问那么多了!”
钟镇野扭头:“先想办法逃出去!”
二楼走廊突然灯光大亮。
左侧住户的门缝里探出个睡眼惺忪的脑袋:“大半夜的闹什——”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那居民瞪圆了眼睛看着满走廊的黑衣人,以及他们手中明晃晃的砍刀。
“回去!”
钟镇野旋身一记侧踢,雕花木门轰然闭合,将惊呼声锁在屋内,这一脚力道未收,顺势踹在扑来的黑衣人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在栏杆上,身子向后仰翻,惨叫着跌进一楼花坛。
更多住户的灯亮了。
有扇窗户猛地推开,穿睡衣的男人刚探出头,就被流弹擦着耳朵掠过,吓得直接瘫坐在地,钟镇野瞥见三楼有个老太太举起煤油灯照向走廊,昏黄灯光下,至少十道黑影正从楼梯井跃下。
“唐安!三楼来的人!”他吼道。
唐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袖珍手枪砰砰连响、迸出火光。
“小心,看清楚了再打!”
枪响中,响起一些人的低吼:“别伤了少爷!其他人全杀了!”
钟镇野紧贴墙壁、眯着眼,将迎面而来的几个刀手统统放倒,这些人要么被折了手脚、要么就是直接被扔下了一楼、摔得半死不活。
在他解决面前几人时,那边枪响几乎连成了一线。
唐安枪法精准,从三楼赶来的黑衣人中,最前边几个像被无形绳索绊倒般栽下楼梯,钟镇野趁机箭步上前,畲家拳“猛虎硬爬山”轰在最壮硕那人膻中穴,对方两百斤的身躯竟被这一拳打得离地半尺,撞翻了身后四五个同伙。
这些杀手刚刚来到二楼,便被打得人仰马翻、顺着楼梯一路滚下,听着他们在狭窄楼道中反复磕碰发出的惨叫声,便知他们要起来没那么容易了。
楼梯口终于暂时安全,钟镇野招着手,一行人紧紧跟上,踩着楼梯向下急疾。
但最前边的钟镇野没走两步,耳中便又灌进一阵脚步声,那是楼梯拐角又涌上七八个黑衣人!
他们没有拿枪,可人人手中都握着大砍刀!
钟镇野吐了口浊气,再次猛扑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雷骁眼睛一亮、凌空画符,嘶哑的咒文声若隐若现:“……迷魂缚魄,万神敬听……”
最前面三个黑衣人突然眼神涣散,砍刀当啷落地。
钟镇野抓住这瞬息空隙,一个箭步冲入敌群,肘击膝撞间响起连串骨骼碎裂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单元楼大门近在咫尺,但海滩方向突然亮起十几盏灯光。
钟镇野的心沉了下去——那些灯光正在快速逼近,至少三十人呈扇形包抄过来。
“去车那里!”
唐安换上新弹匣,一枪击碎路旁的煤气灯。
黑暗降临,意味着敌人没那么容易看见他们了。
钟镇野记得唐安那辆在东北角停着的福特T型车,但他们在朝车辆方向奔跑时,也看见更多黑影从竹林里钻出。
他们冲进院子时,二楼窗口突然泼下一盆开水,也不知是不是哪个偷看的邻居手抖打翻的,却帮了大忙——追得最近的两个黑衣人被烫得满地打滚。
钟镇野顺势抄起花坛里的铁锹,一个横扫砸翻三人,锹头都弯成了月牙形。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福特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奔跑中,突然又有枪声炸响,唐安一个踉跄,子弹擦着他肩膀划过,在西装上撕开一道口子。
钟镇野咬了咬牙,闪电般掷出铁锹,将竹林里的枪手砸得头破血流,对方闷哼着倒了地。
终于,五人一路狂奔到了小车旁。
“快上车!”
雷骁拉开后座车门,岑书被她推进后座,灯笼也被汪好塞到了他怀里。
与此同时,其他几侧车门纷纷打开,几人全钻进了车里,唐安本想进驾驶座,却被汪好提着后颈领子甩开。
“我来!”
她果断地钻进了驾驶座,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唐安一脸茫然与紧张,却见钟镇野对他点了点头,便再不啰嗦,钻进了副驾。
“这些人是谁?”他问道。
“他们说不能伤了岑少爷。”钟镇野低声道:“难道是岑家的人?”
“啊?”
雷骁偏头,一脸茫然:“岑家不是全进局子了么?”
没人回答。
然而,汪好钻进驾驶座拧钥匙的瞬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引擎只发出垂死的咳嗽声。
“靠!被人动手脚了!”
她愤愤地锤打着方向盘:“这车启动不了!”
“呵,呵呵。”唐安低下头,苦笑道:“看来,咱们是逃不掉了。”
话音未落,便见车窗外数十把砍刀映着月光逼近,像一片移动的刀丛。
钟镇野咬了咬牙,正要起身推开车门下去,雷骁的手却已经越过岑书,按在了他肩头。
“别了,小钟。”
雷骁沉声道:“这么多人,不行的,而且,你看——”
他指向车子前挡风玻璃窗的方向。
车子前方的人群正在静默着分开。
一个肥胖如弥勒佛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马褂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走上前用,手杖敲了敲引擎盖,油光满面的脸上挤出一个慈祥的笑。
“书儿,别玩了,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