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个人的饭还是太难吃了

薇尔莉娜略显尴尬地坐在了尤莉的身侧，一位着装朴素，但用料上乘的皇女，身边是一位分明应当是修女，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女。

这两人能够出现在同一框架中带来的冲击感让劳伦有些傻眼。

但是很快，邦比差遣女仆们端上来香喷喷的饭菜，这才打消了些许的尴尬。

可是弥散在三个人之间的那种阴霾般的氛围却没有因为这一进程而消弭，反倒是因为尤莉那胸前的深邃和眼神中的试探显得更为复杂。

你吃饭就好好吃饭嘛！看我干啥？帅得能下饭？

这么帅气还真是抱歉了捏！

劳伦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菜肴。

劳伦昨天是自费在帝都的中档餐厅吃了一顿的，一点点牛排、少许佐料以及一点儿面，就花掉了劳伦两枚银币的钱。

但是眼前的料理不仅两大管饱，而且味道也十分适中，不是通过浓烈的佐料来掩盖食材的劣质，而是纯粹的最大化地激发了食材的本味。

所以劳伦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两眼泛光，不由得赞叹道：“这厨师的手艺可真不错……”

话音刚落，餐桌对面立刻传来了一声故作高深的轻咳：“咳咳……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劳伦循声望去，才发现方才还稍显局促的薇尔莉娜此刻已经挺起了身板，闭着眼睛操持刀叉，有点儿像是帮忙做了家务之后争取夸奖的孩童。

不过很快，三个人之间又重新回归沉寂，劳伦试图通过夸赞美食来打开话匣子的方式失败了，甚至都没有能够让尤莉抬起眼睛看他一眼。

毕竟在场四人当中，位高权重的大皇女尤莉·克洛罗威尔不发话，其他三个人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邦比只是一介女仆，能做的事情有且仅有端茶倒水，上菜撤菜，劳伦是客人，客人主动开口寻找话题对于主人而言是不好，身为主人的薇尔莉娜又被尤莉压一头，所以说不出半句话。

所以，如果尤莉不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的窘境的话，怕不是等到饭吃完了也必须一直保持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就像是便秘。

“我再次观察了您，”尤莉终于放下了刀叉，以一种这座宅子女主人的感觉轻启樱唇，“您果然和密尔神甫所说一致，您很‘混沌’。”

虽然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妹妹近些日子来受到的照顾表达心意，但是昨天的事情显然凌驾于妹妹的私事，遂致使这位曼妙的女子开了口，且极具攻击性。

“混沌”二字在旁人口中说出，兴许不过是对某种现状的介绍，但是在一位修女，甚至是圣灵修会的主教之一，司掌纷争的传教士尤莉口中，意义便不一样了。

她完全可以借助“混沌”二字，使用圣典单方面对劳伦进行处刑。

圣灵修会的教义悉数写在圣典当中，这圣典由圣灵修会的创始人，初代教皇萨米尔纂写，后经历代教皇修订，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二版了。

每次修改都只不过是在一些教义相关的细枝末节的地方动动手脚，对于初代教皇萨米尔的故事则是添油加醋——

最新的一版已经将其是如何从恶魔的诱惑中回头，并且挣脱了泥泞，成为了神明的子嗣并且得到了垂怜都完整地描述了出来。

对于众信徒而言，萨米尔曾经堕入深渊，在混沌的边界徘徊，最后痛定思痛，选择走向光明的故事鼓舞了不少人，甚至流传度极广。

圣灵修会虽然是神圣霍尔海雅帝国的国教，对国内的其他宗教形成了碾压之势，但为了人道主义精神，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不会过分苛责。

可以说，圣灵修会目前是不会对无神论者采取一刀切的政策的。

但其中有三类人是例外。

一是圣灵修会曾经的叛徒，胆敢对圣典做出曲解和污蔑，甚至个人主义诠释的离经叛道之人；

二是在宗教信仰中选择了异教的极端分子，异教徒们对圣典上的内容不屑一顾，并且拥有别的神祗信仰，根据教义，应当覆灭；

最后一种就是表面上是无神论者，其实背地里已经将灵魂卖给了妖精或者恶魔的“混沌之人”，在尤莉看来，现在的劳伦就处于这种状态。

劳伦其实能理解为什么尤莉会有这样的判断，因为即便劳伦还是欧泊大陆、神圣霍尔海雅帝国帝都、格洛克学院的教授，是土生土长的霍尔海雅人。

但是骨子里已经是另一个星球的存在了，也就是俗称的外乡人。

这样的灵魂污浊不堪、混沌繁杂，再加上昨天从她口中听来的“就像是数不清的丝线缠绕而成”这句话，劳伦敢确信，尤莉一定将自己当作是将灵魂卖给了恶魔的人了。

“昨天我还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我不该让您离开修会的，”尤莉的声音越发冰冷，致使房间的气温都降低了些许，“在你走后，密尔神甫才缓和些许，他告诉我应当小心您。”

“姐姐？”薇尔莉娜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停下了刀叉，表情略显诧异。

她其实不知道劳伦和尤莉见过面，在劳伦到这里之前，她的确有听过尤莉讲起一位可怜的羔羊——可她不知道这所谓的“可怜的羔羊”就是劳伦。

她当时惊讶于居然有一个沾满了邪祟的人去了修会这种不亚于自投罗网的行为，却没想到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是劳伦。

“呃，啊，抱歉，”尤莉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不少，宛若融化了冰川的那股暖阳，“没事的，我没忘记和你约定的事情。”

她抬起手轻抚维尔林的脸颊，十分宠溺地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劳伦，目光中那和煦的暖阳骤然消逝：“本来，我是应该立即将你抓捕并且监禁起来的，但我觉得应当给你一丝机会——”

明明是因为不好对格洛克学院的教授下手吧？

在餐桌上聊这些话题，其实是有兜底的，也就是说，不会闹得太难看，而且劳伦只是听着尤莉的话，就已经脑补出来三个可行的方案用来风险回避了。

毕竟按照这样的走势，如果劳伦不做点什么的话，很有可能会过上被监视、被检查和净化的日子吧？

所以，劳伦放下了刀叉，将领口的方巾卸下，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正式一些，清了清嗓子之后，他才终于虔诚地开口道：“我正在坠落，渴望生的希冀，一如无翼的蝉……”

这是圣典当中，初代的教皇萨米尔曾经写过的卷首语，放在他走遍大地，遇见将大地燃烧且崩毁的恶魔时用来抵抗恶魔的诱惑，并且从邪祟的影像中摆脱时所说的话。

是真是假无法辨认，并且早在第十二版圣典出来之前就已经改掉了，因为现在的教皇觉得萨米尔教皇就不应该产生动摇，不该接受恶魔的蛊惑，甚至就连一点点的苗头都不准有。

所以在最新版本的圣典当中删除了所有萨米尔教皇人性光辉的一面，他那种人类固有的情感全部都被抹除，变成了一位完全的圣人。

而尤莉正巧参与制定了第十一版的圣典和第十二版的圣典，所以很清楚这些内容，因此，她望向劳伦的那轻蔑的眼神和淡漠的情绪，忽然之间闪烁了些许的幽光。

而劳伦的操作还未停止，他闭目，双手合十，继续自己曾经当上教皇时候的那副姿态：“我仍迷途，停滞、愚昧，却从不将无知当作挡箭牌，我仍在赎罪的途中。”

最后，这两句本就不该存在于现今流行的圣典当中的文段立刻就让尤莉肃然起敬，她觉得自己必须坐直起来听。

他不知为何眼含泪水，真切的语气伴随着已经滑落脸颊的泪珠，声音也略带哽咽：“尤莉小姐，我很感激圣灵修会给我的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我的确是‘混沌’的，是罪无可赦的，但我也是虔诚的，是愿意回头的！”

“嗯？等等，劳伦先生？”尤莉歪了歪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姑且先不论他是如何知道现今没有发行的旧圣典的内容的，就单凭他忽然之间开始忏悔的这一行为，就让尤莉觉得不可思议了。

按照以往的流程，不应该是异教徒或者“混沌之人”固执己见，甚至不惜反抗和仇恨圣灵修会吗？

然后我费尽心思令其改邪归正，促成一段美谈才对嘛？我还没有用我的努力感化你呢！

你怎么投降得这样快？

“我知道尤莉小姐大人有大量，所以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加入圣灵修会！请您为我作推荐人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