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撞软包墙吞噬所有光线，顾辰淹没在死寂和黑暗里，双手双脚桎梏在审讯椅上。
门被打开，一线白光割破黑暗，他眯起眼睛。
紧接着，更强的光束直射眼球。
“李帆，对吗？”来人发问。
“嗯。”
“你是否杀害林羽、陈垒以及二人的父母？”
“林羽、陈垒是，其他四人不是。”
“当你实施犯罪行为的时候，林羽和陈垒是什么状态？”
“宋明启那个状态。”
“当你进入宋明启的住宅时，他是什么状态？”
“人类形态。”
“你是否目击了他的异变过程？”
“我制造了他的异变。”
嗒的一声，强光灯关闭，吊顶的普通照明灯亮起。
顾辰恢复视力，看清了坐在对面的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金丝方镜，蓬松卷发，身穿蓝绿相间的执勤制服，胸前的金属徽章是白泽的鹿角托举地球。
特别调查局的特工。
顾辰并不意外，特调局对一切涉及联盟安全的情报和事件享有优先干预权。
特工按动遥控器，一道遮光帘缓缓下降，覆盖单向透视玻璃，他又关闭了摄像头，确保这里的对话不会外传。
二人开始一问一答。
“你怎么制造的变异？”
“用一个摇铃，银质的，我用完就放在书桌上了，你们没看见吗？”
“你为什么会使用摇铃？”
“使用说明书就刻在铃铛上，用金文变体书写的。”
“你潜入宋明启家是为了什么？”
“和你们一样，对异虫的来历充满好奇。”
“你怎么知道的异虫？”
“我能预知未来。”
特工先是一懵，随即用探寻的眼神上下扫视顾辰。顾辰神色如常，坦然地同他对视。
顾辰了解特调局的行事作风，他们有很多种手段识别欺骗和隐瞒，对难以论证的超自然现象有极高的包容度，据说特调局吸纳了很多超凡能力者，他们具备各种各样怪力乱神的异能。
顾辰对此保持怀疑态度，即使真的有超凡者，想必也仅是比普通人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特长罢了，否则怎么会在虫灾降临时没有展露半点头角，超级英雄们合该闪亮登场大杀四方才对。
但无论如何，特调局仍是顾辰现在唯一可以信赖的对象，因为守卫军的雏形就是隶属特调局的密战队。
如他所料，特工暂且相信了这个说法，追问道：“你可以证明吗？比如预言一些不可抗力的自然事件，最好是即将发生的。”
这个年份，顾辰的本体连颗受精卵都不是，他只能“预言”从记载资料上获知的事件，当然都是载入史册的大事件，缩小到近期的话，他联想到一起天灾。
“当地时间五月十四日，落基山脉北部陨石雨事件，冲击波和辐射杀死了许多动物，其中包括一头人类已知体型最大的白色驼鹿。”
他对这起事件印象非常深刻，陨石波及地带充斥着未知放射性物质，直到许多年以后，为制造打击高阶虫人的杀伤性武器，接受了“天兵”改造手术的守卫军士兵才前往收集，顾辰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那头比高山冰雪还要纯白的驼鹿，也常被后世津津乐道，视为天灾降世的先兆。
特工用平板搜索北美山地时区的时间，说道：“雷达观测到陨石不是难事，具体细节能否对应就看天意了。现在是北美山地时间十三日下午，距离预言的发生很近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之后的一天，顾辰度过了平静的监狱生活，在单人间里该吃吃该睡睡，空暇时间还不忘做无氧运动。
在目睹顾辰全程无间断地坚持九个小时平板支撑后，狱警不禁感叹：“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偏偏不能不能入伍也不能考联盟公务员。”
如果不是得到释放的通知，顾辰能坚持到十个小时。
顾辰被带到会议室，和特工单独见面。
特工亲自为他揭开镣铐，友好地伸出手。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鹤见莲。”
“你好。”顾辰握手。
“李君，你的预言实现了，陨石雨发生了，这是人类史上首次探测到携带有害辐射的陨石，也如你所言，一头奇大无比的白色驼鹿在辐射圈边缘被发现。”鹤见莲激动得两眼放光，“你真的是预言家！我从来没见过预知系能力！”
顾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你有意向成为特工吗？”鹤见莲问。
这让顾辰有些意外：“我洗脱罪名了吗？”
“尸体的检测报告出来了，林羽陈垒的确是异变种，其体内的异变细胞和你包里的两只蜘蛛进行了比对，完全吻合。你及时消灭异变种，不仅无罪而且有功。”鹤见莲话头一转，“当然，就算是嫌疑人也没事啦，特调局人才济济，不拒能者。”
在顾辰的年代，特调局日渐式微，战斗职能被守卫军取代，情报职能被基地侦查队分散，最终沦为空有头衔的一盘散沙。
长官隐约提起过，特调局在虫灾初期的应对非常积极，开展了地毯式灭虫行动，当异虫进化到具有“灵智”的中阶水平，灭虫工作才开始步履维艰，高阶虫人则是击垮联盟所有中央架构的致命一击。
也就是说，在眼下这个时期，初步取得特调局信任的顾辰，只要作出“预言”给予预警，特调局完全有能力扫灭异虫。
形式很明朗了，顾辰开门见山：“我可以见见特调局的话事人吗？”
鹤见莲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先问这个，“呃，如果你是我们的一员，当然可以提出这个申请。”
“那我加入。”顾辰不暇思索。
“他老人家的行踪从来都是机密，想要联系上得费一些功夫，不如你先去见副局吧。”
鹤见莲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不薄不厚的文件，以及签字笔和印泥。
“这是实习协议书，签署后你就是特调局的实习特工了，薪酬会依照任务难度发放，你需要做的就是严格保密和绝对服从。”
顾辰抄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名字，蘸上印泥按了个完整的大拇指印。
“一眼都不看条例的吗？李君真是爽快人。诶，不对，你签错名字了，这个‘顾辰’是谁？”鹤见莲指着潦草的签名。
顾辰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对“李帆”这个身份自始至终就没有认同感。
要不要把自己穿越的事实告诉特调局的人呢？既然能接受预知未来，那么理解灵魂穿越也不是问题吧。
敲门声恰好响起，有人通知道：“鹤见同志，打扰一下，李帆的奶奶来了，闹着要见孙子。”
鹤见莲看向顾辰，在等关于签错名字的解释。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顾辰只好随口诌道：“一个要好的朋友，刚刚心里想着他，下笔就写错了。”
鹤见莲竟真的被蒙混过去了，笑道：“这样啊，没关系，我回去把这份销毁了，再拿一份新的来，你先去见奶奶吧。”
奶奶被刘炳忠搀扶着，一见顾辰就扑上来攥住他的手，泪水填满脸颊的沟壑。
“小帆，听刘警官说，你只是被叫来问话，还协助他们破案立功了，是真的吗？不是哄我放心的吧？”
“是真的。”
顾辰向刘炳忠颔首致意。
“谢谢你，刘警官。”
为了奶奶，也为了直播，他知道短时间内高效对接媒体，一定是刘炳忠事急从权了。
刘炳忠领会到其间深意，笑着拍了拍顾辰的肩膀。
顾辰事先就料到过这一层。
他提出直播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彻底坐实宋樾的罪名，不让他有转圜的余地，二是借由官方的权威，增加虫人真实性的可信度，引起民众和联盟的重视。
把不可预测的镜头交给歹徒，联盟警局的高层绝对不会听之任之，顾辰做好斡旋的准备，却没想到刘炳忠竟一口答应，等待他的结果则是停职接受调查。
刘炳忠向警员上交了枪械和证件，在年轻警员的惜别下摆摆手离去。
从警局出来以后，鹤见莲给了顾辰一个手机。
“抱歉，今天只能和你聊到这里了。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同事，他为了完成任务英勇地躺进了医院，我得按照中国的礼仪给他送壶鸡汤去。”
他朝奶奶鞠了个躬，骑上小电驴离去。
顾辰点开手机屏幕，系统已经录入了他的指纹，通讯簿里只有一个号码——夏唯。
备注是：特别调查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