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工钱

下午一点半，张枫离开了家，前往工地。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天空中时常能看到纷飞的鸽群。

熟悉的街道上，行驶着三三两两的汽车，都是九十年代常见的桑塔纳和捷达。

偶尔还会驶过辆夏利，暗红色的车身，车顶的牌子写着“taxi”。

最多的还是自行车，黑色的二八大杠，各种颜色的老旧自行车，清脆的车铃响个不停。

街道两边是最常见的红砖楼，还有私人搭建的灰扑扑的民房。

几个大妈坐在墙头，拿着蒲扇摇来摇去，脸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知在嘀咕什么。

能回来，真好。

张枫看着这一幕幕，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自己不仅回到了这个下海创业的黄金时代，甚至还多了一本神奇的笔记本。

有句话说得好，站在风口上，连猪都会飞。

至少他相信，肯定不会像之前一样，高不成低不就，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很快，工地大门出现在他面前。

陆续已经有人开始上工，工地上的大土坑里，已经有挖掘机在咆哮前进着。

好巧不巧，刘畅正从大门处迎面走来。

“刘工，正好有个事跟你说下。”张枫拦住了对方。

“啥事，说！”刘畅不耐烦地回了句。

最近工期很紧，项目经理每天跟催命似的，整的他中午都睡不好觉。

“我打算不在这边干了。”张枫顿了顿，“然后这半个多月的工钱……”

话还没说完，刘畅便打断了他：“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刘畅很意外，张枫平时任劳任怨的，也没看出有什么别的想法，今天突然提出不想干了，让他感觉很奇怪。

关键最近恰好在赶工期，正是缺人的时候。

“家里有点事，没时间过来上工了。”张枫说道。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

刘畅紧着眉头，轻轻拍了拍张枫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张啊，我是很看好你的，再好好干一段时间，我准备让你做个代班。”

他看着张枫，目光真挚。

心里却在盘算着，现在先稳住，等赶工结束，就找个理由让他滚蛋。

张枫听着刘畅的话，不知怎的，总觉得十分熟悉。

这不和上一世领导给他说的话大差不差吗？

好家伙，原来画大饼从九十年代就有了啊！

“我也没办法啊，刘工，实在是家里有点事，真来不了。”张枫还以一双更真挚的目光。

刘畅心里暗骂一声，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旋即脸色冰冷下来，放在张枫肩膀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那好，你走吧，不用来了。”说完，他便要离开。

“等一下！”张枫追了上去，“那我的工钱？”

“工钱？你还好意思提工钱？”刘畅瞪起了眼，一脸夸张的震惊表情，甩开了张枫伸来的手。

“你说走就走，还想要工钱？赶紧滚蛋！”

此时，工地门口陆续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工人，还有些来上班的项目部人员。

“这是干啥呢？”

“不知道啊，听着好像是要工钱啥的。”

“啧啧啧，那姓刘的可是出了名的抠啊！”

几个工人在一旁小声议论着。

张枫料到了刘畅会这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性子。

“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用给你留面子了。”

张枫说着，缓缓走到刘畅面前。

刘畅却是冷笑一声，这小子倒是会说大话，还不给自己留面子。

一个小毛孩，能有什么手段？

“王哥说，他突然想起来你还欠他点利息。”张枫不怀好意的笑道。

“王哥？哪个王哥？”刘畅有些疑惑。

“王卫国啊！”张枫说出了那个名字。

刘畅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有点惊恐。

这小子认识王哥？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拳就打在他肚子上。

刘畅吃痛，踉跄着退了几步，一股怒火冲上脑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气了。

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包工头，竟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毛孩揍了一拳。

他刚要上前还击，张枫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抓住他的衣领。

“姓刘的，别以为你做的那点事没人知道。”

“你偷换的劣质水泥，吃了多少回扣，心里有数吧？”

“还有你现在挺缺工人吧？要不我给大家伙说声，你每个人抽了多少钱？”

张枫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刘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认为事情做的很隐秘，不会有别人知道。

偷换水泥的事，是他和他两个表兄弟做的，这小子怎么会晓得？

如果捅出来了，不仅没法在这个工地干活了，还会被项目部追究责任。

还有他说的缺工人的事，这属实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安市只是个北方小城市，如今的工人大多去了南方打工，正值用工荒。

项目上已经给了赶工费，一个人一天五块钱。

但是他底下的工人并不知情，依然是一天十块钱的工资。

如果这小子把这事说出去，别说赶工期了，还能不能有人给他干活都是个问题。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刘畅结结巴巴的开口。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要回我该拿的工资。”

张枫并没有趁火打劫。

刘畅听闻，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要半个多月的工资。

“你觉得我会怕你威胁？”刘畅似乎还有些硬气。

张枫被他逗笑了，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人真准！”

说完，他从提包里摸出四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张枫。

“这是二百块钱，算作你这半个多月的工资。”

张枫这才松开了刘畅的衣领，接过钱放进了口袋。

一旁围观的工人都看傻了眼，怎么刘畅挨了一拳，还给了那小伙子一笔钱？

不知那两人说了什么？

张枫没有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从人缝中挤了出去。

见对方离去，刘畅拍了拍身上，脸上又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骂道：“看什么看！滚去干活去！”

众人憋着笑，逐渐散开。

张枫的工资到手，接下来就是明天陪母亲出去，避开车祸意外了。

然而刚走没几步，一个中年人拦在了他面前。

“来根？”男人摸出两根中华烟，递向张枫。

张枫看着面前的男人，面色红润，一身西装笔挺，手腕处隐约看得见一块金表。

96年有这么一身行头，还抽着中华，绝对不简单。

这样的人物突然给自己递烟，这是干什么？

张枫摆摆手，“不了，我不抽烟。”

男人笑笑，自己点燃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说道：“我姓江，你可以叫我江哥。”

“身手挺麻利的，有没有兴趣来我这边做事？”

这下张枫更疑惑了。

身手麻利？

自己不就打了刘畅一拳，又不是互殴，哪来的身手麻利一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了江哥，谢谢。”张枫依旧保持着客气。

江哥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张枫。

张枫不知怎得，心里涌起一阵发毛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枫！快回去！”

说话的是王斌，张枫的发小，两人的父亲都是钢厂的职工，从小两人就在一起长大。

“你妈出事了！”

什么？

张枫心头一震。

今天是7月19号，母亲应该明天才会出车祸才对啊。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