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危机解除
- 穿成婆婆,她带飞全家
- 雪里飘霜
- 58844字
- 2025-06-16 12:06:56
一旁的产妇突然开口,“广生,你莫要执迷不悟。这两个孩子不该卷入此事,求你饶过她们一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男人怒喝一声,一巴掌扇在产妇脸上,“要是敢坏我的好事,定让你葬身鱼腹!”
产妇捂着脸,不敢再说话,但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男人转向其他人,“都给我看好了她们,要是出了差错,你们也别想活!”说完,他大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宗柔婉压抑的啜泣声。
产妇愧疚地看着陈巧竹和宗柔婉,“对不起,他是鬼迷心窍了。但我也无力回天,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宗柔婉怒火中烧,可嘴巴被堵住,满目怒火地盯住那女子。
陈巧竹却异常冷静。她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寻找可能的逃生机会。绳索并不算特别紧,如果有机会的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巨响。
“砰!”船舱的门被猛地踹开。
柳沈远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对着男人一顿暴打。
“广生,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柳沈远怒不可遏,一拳打在男人脸上。
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在狡辩,“大哥,你听我解释...”
“闭嘴!”柳沈远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怒火,“我们柳家虽然落魄,但还不至于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人,把他们都绑起来!”
陈巧竹和宗柔婉很快被解开绳索。柳沈远走到两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两位小姐,实在对不住。是我管教不严,让你们受惊了。我们马上就靠岸,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他的语气诚恳。
陈巧竹看着眼前这个正直的男人,心中稍安。
回到房间后,宗柔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巧竹姐姐,我们差点就...”她扑进陈巧竹怀里,泪水打湿了陈巧竹的衣襟。
“别怕。”陈巧竹安慰道,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四下无人后,她立即开始解开手上的绳子。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手腕翻转间绳结松动,很快就挣脱了束缚。
“巧竹姐姐,你怎么......”宗柔婉瞪大眼睛。
“嘘,小声点。”陈巧竹帮她解开绳子,压低声音解释,“从一开始我就在演戏。那些人心怀不轨,我故意让他们抓住,好摸清楚谁是真凶。”
“你真是太聪明了!”宗柔婉崇拜地看着她。
驾驶舱被人从外头给反锁了,唯一的出路是窗户。陈巧竹二话不说,轻巧地从窗口钻了出去。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宗柔婉屏住呼吸,看着陈巧竹像只灵活的猫儿般,攀着桅杆的绳索往上爬。月光下,她的身影矫健而优美,仿佛一片随风飘荡的桃枝。
船舱内,柳沈远坐在房间里,眉头紧锁。他总觉得今晚不太平静,船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大哥。”柳明理推门进来,“大嫂的情况不太好,一直说肚子疼。”
柳沈远叹了口气:“让她好好休息,明天找大夫看看。”
“那两个姑娘......”
“先关着,等靠岸再说。”柳沈远揉了揉太阳穴,“你去看看二哥,他今晚喝多了。”
柳明理点点头,转身离开。
夜色渐深,船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江水拍打船舷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渔歌。
一个时辰后,陈巧竹悄无声息地回到掌舵室。她重新把自己和宗柔婉绑好,靠在一起假寐。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影子。
“巧竹姐姐,你发现什么了吗?”宗柔婉小声问。
陈巧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夜深人静,船上只剩下值夜的水手偶尔走动的声音。突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从甲板上传来,像是有人在偷偷摸摸地移动。
陈巧竹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方向。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是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过了约莫一刻宗,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啊——!”
柳沈远猛地惊醒,第一反应是掌舵室的两个姑娘出事了。他冲出房间,不料那动静竟是从上头传下来的。
当他推开房门的刹那,眼前的血腥场景让他浑身发冷。柳康德的尸体半挂在窗外,鲜血染红了床铺和地板。他死不瞑目,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喉咙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救命啊!杀人了!”船上的客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走廊里充满了尖叫声和哭喊声,脚步声杂乱无章。
“大家不要慌!”柳沈远高声喊道,“都待在自己房间里!”
“啊!我的肚子!”柳康德的婆娘欧氏突然抱着肚子倒地。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快!扶大嫂去房间!”柳明理连忙上前。
柳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把人带走,封锁现场。等靠岸再报官。”
“船长,别忘了掌舵室那两个姑娘!”一个水手提醒道。
柳沈远脸色一变,立即往楼下跑。掌舵室的门锁完好,里面的两个姑娘蜷缩在角落,警惕地看着他们。
“船长,你在这瞎咬谁呢,怀疑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柳明理嗤笑道,“她们被绑着,怎么可能作案?”
柳沈远揉了揉太阳穴:“除了她们,还有谁和广生有仇?”
“别忘了还有那个陈家小厮。”柳明理提醒道,“他一直跟在那个陈巧竹身边。”
正说着,甲板上传来陈家小厮远承的哭喊声:“有谁瞧见我家丫头了没?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他急得团团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船长!”一个水手匆匆跑来,“不好了!广生媳妇快临产了!”
柳沈远和柳明理对视一眼,快步往欧氏的房间走去。
欧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汗水。见到柳沈远,她虚弱地开口:“救救我,救救孩子...那个女大夫能帮我...”
柳沈远沉默片刻,转身对水手说:“去把陈巧竹带来。”
第两百章 接生
话音未落,欧氏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柳明理浑身一颤,不再犹豫,招呼两个心腹快步离开了船舱。
掌舵室内,宗柔婉靠在墙边,手腕上的麻绳已经勒出了深深的红痕。她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发麻的手指,余光瞥向身旁的陈巧竹。
陈巧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只是在小憩。若不是手腕上同样的绳痕,谁也看不出她此刻也是个阶下囚。
“巧竹姐姐......”宗柔婉轻声唤道。
陈巧竹微微睁眼,目光清明,丝毫不见惊慌。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别怕。”
掌舵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柳明理阴沉着脸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水手。
“谁是大夫?”他环视一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宗柔婉心跳如鼓,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站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陈巧竹在她站起的瞬间,悄悄塞了什么东西在她手心。
“跟我走。”柳明理冷笑一声,“别耍花样,否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陈巧竹。
宗柔婉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物件,触手冰凉,应该是把小巧的匕首。她乖巧地点点头,任由柳明理推搡着往外走。
甲板上阳光明媚,海风习习,水手们正忙着各自的活计。宗柔婉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远承,救我!”她突然扯开嗓子大喊。
远承闻声而动,厉声喝止:“住手!”
柳明理脸色大变,一把拽住宗柔婉的胳膊就要往船舱冲。宗柔婉趁机挣扎,手中的匕首划破了他的手臂。
“贱人!”柳明理吃痛松手,宗柔婉立即窜到了远承身后。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水手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围观这突如其来的闹剧。
远承看着安然无恙的宗柔婉,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开始。果然,柳明理已经带着人围了上来。
“兄弟们,”柳明理捂着流血的手臂,脸上尽是狰狞,“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宗柔婉的声音清亮地响起:“我是秀州府宗家大小姐!柳家与我家有仇,他们要杀我灭口!诸位若不帮我,只怕今日都要葬身大海!”
此言一出,船上顿时骚动起来。水手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宗家?那个富甲一方的宗家?”
“听说宗家跟永安侯府走得很近......”
“这事可不能掺和啊......”
柳明理急得直跳脚:“中计了!别听她胡说!”
他连忙解释道:“诸位莫信她的话,我们只是怀疑她们与命案有关,这是公事......”
“呵,”宗柔婉冷笑一声,“昨晚就把我们绑了,现在又说什么命案?你们觉得我们这样的弱女子能杀人吗?”
远承适时开口:“敢动宗家大小姐,我定要禀告广恩侯!”
就在此时,陈巧竹也被带了过来。她衣衫不整,但神色依旧从容。宗柔婉与她默契地对视一眼,手中的匕首悄然递给了远承。
一眨眼的功夫,远承和宗柔婉同时出手。
鲜血溅落,柳明理的一个手下捂着脖子倒地不起。
“死人了!”有人惊呼。
场面一时混乱,水手们四散而逃,生怕惹上麻烦。
宗柔婉却兴奋地扑向陈巧竹:“巧竹姐姐好厉害!”
远承警惕地护着两人:“咱们赶紧躲一下,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船舱内,柳沈远得知外面的情况,眼中寒光闪烁。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手指微微颤抖。这是他最后的底牌,若是这次再不成功......
欧氏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产婆的脸色越发难看。柳沈远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船舱。
他跪在甲板上,声泪俱下:“都是我管教无方,求陈姑娘救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宗柔婉拉着陈巧竹的衣袖,轻声道:“别信他,这人阴险得很。”
陈巧竹嘴角含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我可以救人,但我不懂接生。况且,你如何让我相信你?”
柳沈远咬牙道:“只要你肯救人,我立刻放了宗小姐。”
“大哥!”柳明理急得直跺脚,“不能......”
“闭嘴!”柳沈远厉声打断,“难道要看着你嫂子和孩子都没了吗?”
陈巧竹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宗柔婉:“柔柔,你觉得呢?”
宗柔婉心中一暖,巧竹姐姐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咬了咬唇,道:“我相信巧竹姐姐的判断。”
“好。”陈巧竹点点头,“带我去看看病人。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沈远,“若是发现有任何不对,后果你是知道的。”
柳沈远连连点头:“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他在前面引路,陈巧竹不紧不慢地跟上。宗柔婉想要跟去,却被远承拦住。
“让我去。”远承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
宗柔婉还想说什么,却见陈巧竹回头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好咬着唇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门口。
甲板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宗柔婉握紧了拳头,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船舱内,陈巧竹蹙眉看着躺在床上的欧氏。她面色惨白,已经昏迷不醒。产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停地擦着汗。
“情况不太好。”陈巧竹沉声道,“需要立刻施救。”
柳沈远连忙递上一个药包:“这是......”
“我自有药物。”陈巧竹打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你们都出去。”
“这......”柳沈远迟疑道。
“怎么?”陈巧竹冷笑,“莫非你觉得我还能害她不成?”
柳沈远没想到两个小姑娘如此难缠,眉头紧锁,额角隐隐跳动。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令人窒息。他的目光在陈巧竹和宗柔婉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破绽。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他们失去了主动权。船舱里回荡着欧氏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
“那你给个主意?”他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陈巧竹眼珠一转,目光如炬:“你们赶紧上楼去,不许下来。我在底层给她当产婆。”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宗柔婉立即附和,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们通通上楼去,不许出来!巧竹姐姐才能安心救人。”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挡在陈巧竹身前。
欧氏蜷缩在角落,汗水浸透了衣衫。她紧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柳沈远眉头越皱越紧。他环顾四周,船舱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气息。此刻人命关天,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两百零一章 斗智斗勇
片刻的沉默后,他终于咬牙点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示着他内心的不甘。
远承警惕地盯着众人,像只机警的猎犬。他一步步后退,确保所有人都上了二楼,随即把他们锁在了舱内。钥匙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船长,我们就这样任由她们摆布吗?”手下们憋着一肚子火,低声抱怨。有人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柳沈远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着急,没有我们,她们也靠不了岸。”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安静下来。船舱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一楼船舱内,陈巧竹面无表情地给欧氏施针。烛光下,银针在她指间翻飞,每一针都精准无比。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几个生过孩子的妇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有人端水,有人准备布巾,还有人不停地安抚欧氏。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夜,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欧氏生下孩子。
然而,婴儿全身发紫,没有半点哭声。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帮忙的妇人们吓得脸色发白,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们连连后退,争先恐后地撇清关系:“跟咱们没半毛钱关系,婴儿一落地就断了呼吸!”
她们跌跌撞撞地逃出船舱,脚步声混乱而急促。
欧氏靠在床头,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个一动不动的婴儿。她脸上没有半点悲伤,甚至连抱都没抱一下就挣扎着起身。
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二楼,看到被反锁的柳沈远等人,立刻逼迫远承交出钥匙。声音嘶哑,带着产后的虚弱。
宗柔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一把抢过钥匙,用力扔进海里。金属落水的“噗通”声格外清晰:“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你!”欧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我歹毒?”宗柔婉气极反笑,声音里带着讥讽,“我再歹毒也比不上你男人!瞧瞧他的惨状,这就是报应!”
陈巧竹净完手走来,及时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你的孩子,你都不管了吗?”她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欧氏眸中掠过厌恶之色,随即掩饰道:“那孩子福薄,看了也是徒增伤心。”她别过脸,不愿多说。
陈巧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因为钥匙被扔进海里,欧氏只能另想办法。她一个产后妇人,既无力气也无工具,求助船客却无人理会。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无奈之下,她只能从一楼船舱的窗户给关在二楼的人送些吃的。每次递东西时,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夜幕降临,船客们不敢回船舱,人群挤满了甲板。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气息。
欧氏住进了二楼柳沈远他们隔壁的房间。起初还能隐约听到隔壁的说话声,渐渐地,邻屋陷入死寂。
她以为他们睡着了,也没太在意。疲惫的身体很快陷入沉睡。
半夜时分,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划破夜的寂静。
欧氏从朦胧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啼哭声愈发凄厉,就在她附近。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疯了般冲到甲板上,头发凌乱,眼神惊恐:“你们可听到婴儿的啼哭?”
船客们怜悯地看着她,纷纷摇头。有人低声议论:“可怜,产后失心疯了。”
欧氏恍惚地回到船舱,刚睡着又被哭声惊醒。这次她听得真切,可二楼空无一人,连隔壁都没有动静。
她彻底崩溃了,在甲板上大喊有鬼。声音凄厉,在夜空中回荡。
船客们被吓得哭成一片。有人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有人不停念叨着佛号。
土地主让两个瘦弱的小厮护着,不停嘀咕:“又死人又撞邪,柳家是不想做船行生意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怨气。
天色渐亮,晨光熹微。船客们惊讶地发现船已经快靠岸了。
原本今晚才能到的渡口,竟提前到了!这不合常理的航行速度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连土地主都吓得直念佛,手中的佛珠“哗啦啦”作响。
宗柔婉望着逐渐清晰的海岸线,眉头紧蹙:“巧竹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巧竹也很疑惑,目光深沉:“或许是老天保佑我们吧。”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在自言自语。
远承提着行李,兴奋得像个孩子:“管它呢,先上岸报官要紧!”
船一靠岸,累得睡在甲板上的欧氏还在沉睡。她蜷缩成一团,面容憔悴。
船客们争先恐后地逃命,脚步声混乱。他们一边跑一边喊“出人命了,闹鬼了”,声音里充满恐惧。
官差赶到时,甲板上只剩下熟睡的欧氏,和被盖着的两具尸体。晨光下,一切都显得格外诡异。
二楼的柳沈远等人全都昏迷不醒,被泼了冷水才转醒,随即被官差一网打尽。他们面如死灰,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宗柔婉三人从县衙出来,身旁跟随着此地县令。阳光明媚,驱散了昨夜的阴霾。
卢秀杰命人备了马车,将三人送走。他的态度恭敬,显然对宗柔婉格外客气。
“真是想不到如此轻松就搞定!”陈巧竹坐在马车里感叹道。她松了松僵硬的肩膀,这一夜的紧张终于可以放下。
宗柔婉笑道:“想不到此地父母官竟是我祖父的学生,还认得我!”她的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宗柔婉看向篮子里的婴儿,满脸困惑。小家伙正安静地睡着,粉嫩的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陈巧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慈爱:“孩子其实没死,只是需要及时救治。我本想和那妇人商量,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孩子哭了也只觉得是闹鬼,真是奇怪。”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宗柔婉探出车窗,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
“谁啊?”她眯着眼睛张望着路边行人,试图寻找陈巧竹所说的人。
马车停在一家破旧的民生药铺门前。门前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济世堂”三个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店铺虽不大,但打扫得很是干净,门前的石阶一尘不染。
“你坐车里歇着等我一下。”陈巧竹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儿,“我去去就回。”
宗柔婉点头应允,目光追随着陈巧竹的背影。她看到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写满期待。两人在店门口低声交谈,男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襁褓。
“这孩子...真的要送给他们吗?”宗柔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内心涌起一阵不舍。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那个小生命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温暖的印记。
不远处,药铺掌柜正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对着陈巧竹连连作揖,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两百零二章 报应
陈巧竹很快回到马车上,看出了宗柔婉眼中的疑惑与不安。她轻叹一声,主动解释道:“这家药铺的掌柜夫妇一直膝下无子。我认识他们多年,知道他们是善良正直之人。”
“这孩子跟着他们,定能过上好日子。”说这话时,陈巧竹的声音有些哽咽。
宗柔婉轻轻握住陈巧竹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颤抖。她明白,这个决定对陈巧竹来说一定很艰难。
没了孩子的牵绊,马车加快了赶往都城的速度。然而就在此时,秀州府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宗家收到了柳家客船遇险的消息,还有宗柔婉寄回的一封书信。信中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
“荒唐!简直荒唐!”宗琨将信件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他的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柳氏听闻消息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丫鬟及时扶住。“这个不孝女,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她捂着胸口,声音颤抖。
这场意外不仅牵连了宗家,更是波及了秀州其他几家大户。柳家措手不及,连在学堂读书的柳玉寒也未能幸免。消息传开后,整个秀州府都沸腾了。
陈三树得知此事,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他想起当日白氏在学堂外受辱的场景,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一日,柳玉寒刚得知家中变故,正匆忙收拾准备离开学堂。他的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显然已经好几夜没睡好。
严魁帮他抱着书本,二人快步走向学堂门口。突然,几桶污秽从天而降,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腥臭的液体顺着衣襟往下流,场面令人作呕。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学堂外。柳玉寒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沈娘子闻声赶来,抬头就看到墙头上陈三树等人得意的身影。他们嬉笑着,丝毫不在意下面的惨状。
“好啊,这就是报应!”沈娘子心中暗喜,脚步匆匆地往柳溪山庄赶去。
白氏听到这个消息,老泪纵横。她握着陈三树的手,声音哽咽:“好孙儿,你替阿婆出了这口气。”
随着府试结束,白氏开始考虑返回村里的事宜。然而,一场意料之外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
沈氏突然跪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阿娘,我想和福生留在兴州城。”
白氏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媳,心中五味杂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白氏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三儿还在乡下混日子!”
沈氏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阿娘,来兴州城这段时间,我看到了太多机会。三树和四田都已是童生,马上就要参加院试。我在这里做工,一个月的收入比在村里强多了,足够供福生读书。”
白氏沉默良久,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起来吧。”她终于叹了口气,“我不拦着你。但这里是二牛的地方,你们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沈氏连忙擦去眼泪,声音带着喜悦:“儿媳已经攒了些银子,想在梨花镇买块地建个小院,就在周家旁边。”
白氏转身走到床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三十两银子。她将银子塞给沈氏:“拿去建院子,多起两间给二丫和有福住。”
陈二牛得知此事后,立即让魏管家去办。两日的功夫,地契就拿到了手。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当白氏执意要回村时,陈老二再也按捺不住。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阿娘,儿子知错了,让孩子们回来吧!”
白氏站在堂前,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阳光从窗棂间洒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早干什么去了?”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如今想反悔已追悔莫及。”
陈大丫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抿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陈老二的抽泣声在回荡。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二丫这孩子竟然有这样的主意?”陈大丫坐在堂屋的木凳上,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氏将手中的针线搁在一旁,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欣慰:“这孩子平日虽然不爱说话,可心里头都明白。昨儿个跟我说,想学她大伯娘的样子,靠自己的本事活着。”
“可是...”陈大丫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你放心,”白氏起身走到陈大丫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二牛媳妇快生了,正好需要帮手。再说了,那边有你三婶照应着,总比在村里强。”
堂屋里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见院子里的老母鸡咯咯叫着,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有福这孩子,”白夫人心事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目光投向远处,“自打你娘的事后,对读书就抵触得很。如今想去二牛作坊做工,那边生意兴隆,还开了瓦厂。”她顿了顿,“你是没见着,他们做的砖,比咱们这强百倍不止。”
陈大丫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阳光下,泪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在兴州城干活,一月能挣个一两二两银子。”白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许,“那边繁华,说不定还能遇到好姻缘。你三婶在那边做工,已经攒钱买了院子,福生在兴州城念书,有她照看着。”
看着陈大丫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白氏又补充道:“我还出了些银子,三婶特意给二丫预留了两处住处,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老头和陈老三匆匆赶回,两人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考得怎么样?三树四田考得怎么样?”陈老头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白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那还用说?我们府上竟出了俩读书的贵人!”
此话一出,陈老头激动得双手颤抖,差点站立不稳。陈老三连忙扶住父亲,可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第两百零三章 特殊的礼物
“老天有眼啊!”陈老头声音哽咽,拉着陈老三就要上山祭祖。
“且慢,”陈老三环顾四周,发现少了几个人影,“阿娘,福生和他娘呢?”
白氏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陈老三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她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
“她也是为了孩子好。”白氏安慰道,“在那边有二牛照看,又靠着周家,不会有事的。”
陈老三沉默良久,最终只能无奈接受。父子俩带着复杂的心情上山祭祖去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五月。秀州已然入夏,蝉鸣阵阵,树荫下躲着午后骄阳的行人。而都城却还是一片春意盎然,清风徐来,百花争艳,正是踏青赏景的好时节。
玉膳楼门前车水马龙,酒楼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掌柜的欧老板正在二楼雅间里和陈大头、桃枝商议事情。
“咱们玉膳楼以辣菜闻名,秋冬时节自然是门庭若市。”欧掌柜捋着胡须,眉头微蹙,“可眼看入夏,若不改变菜色,怕是要被其他酒楼比下去。”
陈大头和桃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这些日子,他们绞尽脑汁琢磨新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要不,去请教周夫人?”桃枝小心翼翼地提议。
陈大头点点头:“我这就去永安侯府。”
恰巧这时,秀州府的东西到了。陈大头让陈禄去请周琴,自己则在前厅等候。
此时的周琴正在后院,看着陈巧儿为她和陈欢旭弹琴。虽然一个不懂琴理,一个年纪尚小,但祖孙三人倒也其乐融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琴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夫人。”陈禄匆匆而来,打断了这温馨的时刻,“秀州来人了,说要您亲自验收。”
周琴微微蹙眉,将陈欢旭交给奶娘后起身前往。
镖头递上一封信,神色郑重。周琴展开信纸,目光所及之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在她的示意下,镖局首领示意手下开启箱子。一连五个套箱,最后取出一个精致锦盒。匣内静卧着一颗如婴孩拳般大小的明珠,莹润生辉,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顶级宝贝?”陈大头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周琴神色凝重:“这是我外祖父当年下海所得,只是不知真假。”她客气地请镖头稍候,准备找人鉴定。
此时的闲王正在梅香阁饮酒作乐,觥筹交错间,周荣突然匆匆赶来传话。
“又是那个女人!”闲王重重地将酒杯搁在桌上,“找我准没好事。”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
当他看到那颗南珠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周琴注意到他的异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连窗外的鸟儿似乎也停止了啼鸣。
闲王目不转睛地盯着锦盒中的珍珠,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晶莹剔透的珠光在殿内流转,映得他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这珍珠...当真不简单。”他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周琴站在一旁,看着闲王沉醉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她故作不解地问道:“王爷为何如此说?这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珍珠罢了。”
“侯爷此言差矣。”闲王收敛了方才的失态,正色道,“市面上的珍珠品类繁多,最常见的便是淡水珠和海水珠。但这颗珠子,绝非寻常可比。”
他的目光依旧无法从那颗珍珠上移开,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殿内的烛火摇曳,珠光随着火光跳动,愈发显得不凡。
“王爷既然懂行,不妨为我细细道来。”周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闲王整了整衣袍,缓缓道来:“珍珠中最为珍贵的要数东珠、西珠和南珠。东珠产自北方淡水,圆润透亮,向来是皇家专享。”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颗珍珠。周琴眼疾手快,“啪”的一声合上锦盒。闲王讪讪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西珠虽然个头不及东珠,但颜色艳丽,在我朝更是罕见。”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至于南珠...”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叹:“这可是真正的稀世珍宝,由牛氏珠母贝孕育而出。宫中虽有收藏,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
周琴听他说完,转头对管家吩咐道:“把押镖的银两结了,再在玉膳楼备一桌酒席。”随后又对陈大头说:“你随我进宫。”
闲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识趣地没有多言。他看着周琴母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春日的阳光洒在宫墙上,映出一片金黄。母子二人很快便递了牌子入宫,在承明殿觐见皇帝。这已是他们第二次主动求见,比起上次显然从容了许多。
殿内檀香袅袅,龙椅上的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侯爷此次进宫,莫非又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了?”他笑着打趣道。
周琴连忙起身行礼,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香风:“回皇上,臣此来是要献上一件宝物。”
陈大头立即将锦盒呈上。锦盒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那颗南珠熠熠生辉。
当皇帝打开锦盒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颗晶莹剔透的南珠吸引,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这是...南珠?”皇帝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周琴将陈二牛的信递上,恭敬道:“此乃臣父当年下海所得,一直珍藏至今。下官以为这般稀世珍品理应献于朝廷,特来献于陛下。”
“好!”皇帝龙颜大悦,声音洪亮地在殿内回荡,“广恩侯忠心耿耿为国操劳,朕心甚慰!”
离开皇宫时,南珠的消息已如风般传遍了整个皇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赞叹陈家的忠心,也有人暗中揣测其中深意。
马车缓缓行驶在都城的街道上,车帘随风轻轻摆动。陈大头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声问道:“阿娘,皇上这次会赏赐些什么?”
周琴瞪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责备:“这种话以后莫要再提。得君恩也好,未得也罢,咱们陈家能在都城立足,全靠皇上照拂。”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况且你外祖母一家境况艰难,若能借此机会为他们谋些好处,也是好的。”
陈大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说起了玉膳楼的事。马车在玉膳楼门前停下,门口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
周琴随他去了后厨,看到那些所谓的“创新菜品”,险些晕过去。案板上摆着各种奇怪的配料,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香气。
第两百零四章 官场的腐败
“来,我教你做几道凉拌菜。”她挽起袖子,开始忙活起来。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切菜的声音,各种调味料的香气渐渐融合。
很快,一道道清爽可口的凉菜摆上了桌。后厨的人尝过之后,无不赞叹。有人偷偷记下配方,有人则一个劲地请教技巧。
“记住了吗?”周琴指着调味料问道,“这才是凉拌菜的精髓所在。要想做好一道菜,光有好材料还不够,关键在于火候和调味的把握。”
第二天,玉膳楼推出新品,生意果然更上一层楼。食客们纷纷称赞这些凉菜别具一格,既保留了传统风味,又增添了几分新意。
周琴正在家中逗弄孙子,看着小家伙天真烂漫的笑容,心中满是欢喜。宫中派来的嬷嬷突然开口:“侯爷,小少爷已到启蒙的年纪了。”
她看着地上玩耍的陈欢旭,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孩子天性活泼,若是太早开始读书,恐怕会束缚了天性。可若是太晚,又怕耽误了学业。
钱氏闻讯而来,看到这一幕笑道:“要不让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来教?虽说他平日里不着调,但教导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怎么使得?”周琴连忙推辞,“小黄大人乃是翰林院冉冉升起的新星,哪能劳烦他来教导孩子。”
钱氏摆摆手,笑道:“什么翰林院新贵,在我这个当娘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再说了,咱们两家的交情,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周琴看着陈欢旭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动摇。确实,韦家大郎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学问确实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待人真诚,不会亏待了孩子。
“这事容我再想想。”周琴最终说道,“毕竟关系到孩子的前程,不能草率决定。”
钱氏也不勉强,只是笑着说:“你慢慢考虑,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
细雨柔柔,庭院里的花草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娇艳。周琴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盛开的牡丹,眼底闪过一丝思绪。
“这雨下得可真是时候。”钱氏走到她身边,轻声感叹,“再过几日就要入夏了,这场春雨来得正好。”
周琴转头看向钱氏,见她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便关切地问道:“夫人昨晚没休息好?”
“哪里睡得着。”钱氏摆了摆手,眼中流露出担忧,“我那当家的这趟差事,可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左都御史大人这次去玉泉府查案,想必也快结束了吧?”周琴轻声问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远处。
钱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你是不知道,那玉泉府的官场简直烂透了。从知府到村长,几乎都牵连其中。尤其是魏家,强买强卖、逼良为娼,什么坏事都干尽了。”
她顿了顿,又道:“幸亏有皇上派的暗卫保护,不然我那当家的怕是早就遭了暗算。前几日还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往他院子里投了毒蛇。”
周琴听得心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玉泉府竟然如此乌烟瘴气。她正要开口,忽见钱氏脸色一变。
“对了,”钱氏压低声音,“听说魏家那边已经派人来都城活动了,想要通过各种关系保住自己。你可得提醒闲王殿下多加小心。”
周琴微微点头,心中已经在盘算该如何应对。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巧儿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
“娘亲!”小姑娘欢快地喊道,“阿怀哥哥教我写字呢!他可厉害了!”
提起阿怀,周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那孩子虽然失去记忆,但举手投足间依然透着不凡的气质。这几日她仔细观察,发现他写得一手好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显然出身不凡。
“说起来,”钱氏忽然压低声音,“你家二房的长女不是要出嫁了吗?”
周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可不是!”钱氏脸上露出笑容,“对方是秀州府开船行的柳家,跟你还是老乡呢!那柳家公子在秀州书院读书,人品学识都不错。”
“这倒是巧了。”周琴轻笑,“不过,姑娘自己怎么想?”
“柔丫头倒是挺满意的。”钱氏道,“你知道都城学堂的范院长吧?那柳公子的生母就是柳家小姐。这门亲事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正说着,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周琴抬头望去,乌云已经压得很低。
“要下大雨了!”钱氏惊呼。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广恩侯接旨!”
周琴和钱氏赶紧跪下,同时让人把陈巧儿、陈欢旭和阿怀都叫来。雨点已经开始零星落下,打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怀跪在地上,一脸茫然。他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衣襟上绣着精致的云纹,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出尘。钦差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
“还不快接旨!”周琴气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阿怀一个趔趄,倒也乖乖接过了圣旨。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第二道圣旨是给周琴的,除了夸赞她识大体,还赏了座三进的大宅院、两个庄子、两间铺子和千两白银。周琴心中清楚,这些赏赐背后必有缘由。
果然,钦差宣读完圣旨后,悄声道:“这都是托了闲王的福。昨日您送南珠入宫,陛下立刻传唤了亲王殿下,商议了许久。”
周琴心下了然,笑着塞了二十两银子给钦差。待人走后,她拉着还在发愣的阿怀进屋。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不由得着急:“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阿怀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困惑和迷茫。周琴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来历成了她心头最大的疑惑。安老王爷都准备认他做干儿子了,要是记忆一直没恢复,怕是要出大乱子。
“要不要回秀州府看看?”钱氏提议,“说不定熟悉的环境能帮他恢复记忆。而且你母亲也一直念叨着想见你。”
周琴摇头:“我也想回去看看母亲,可他这个样子,安老王爷肯定不会同意。再说,让母亲看到他这样,只怕更伤心。”
雨一直下到天黑,钱氏索性留宿一晚。周琴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思绪万千。阿怀的身世、魏家的威胁、母亲的思念,种种烦恼让她辗转难眠。
次日天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永安侯府门前。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远处的树木显得愈发葱郁。
“两位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周琴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府邸,心中涌起一丝暖意。无论外面的风雨多么喧嚣,这里永远是她最安心的港湾。
第两百零五章 劫后余生
马车在颠簸中停下,远承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铜钉,门楣上的匾额闪着金光。他一个不小心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痛到表情都扭曲了。
“这里真的是婶子住的地方吗?”陈巧竹掀开车帘,目光在眼前这座威严的宅院上流连。府邸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朱漆大门两侧的抱鼓石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那当然啦!”宗柔婉骄傲地叉着腰,眼睛亮晶晶的,“这才配得上大娘的身份呢!巧竹姐姐,我们快进去吧!”她拉着陈巧竹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两个小姑娘的欢声笑语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脆。门房刚起床,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两个不速之客,心里直犯嘀咕。待听说是从秀州府来的,连忙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到花厅。
花厅里檀香袅袅,茶香四溢。陈巧竹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品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来。陈巧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得扑了上去。三个小姑娘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站在一旁的嬷嬷正要开口提醒几位小姐注意仪态,忽见拱门处一道身影闪过,立即噤声,恭敬地退到一旁。
周琴本以为来的是陈二丫,毕竟白氏来信提过不少。谁知竟是陈巧竹和宗柔婉,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谁陪你们来的?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是他!”两个小姑娘齐声指向远承,后者慌忙跪下。
远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侯爷,小的奉二公子之命送信。陈姑娘想要游历,一群纨绔瞎操心,让她来都城投奔您。说到那位宗小姐...”他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周琴迫不及待拆开信件,目光快速扫过纸面。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表情越发明亮,眉眼间都染上了喜色。
“夫人,可是三少爷四少爷的府试结果?”杜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对!”周琴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母亲的骄傲,“他们准备九月参加院试。”说着,眉头却又微微蹙起,似有心事。
第二封信看完,周琴更是激动得一把抱住陈巧竹,眼眶微红:“巧竹,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婶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陈巧竹红着脸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不懂...”周琴哽咽着,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她擦了擦眼角,吩咐道:“去把阿怀叫来。”
“巧竹,你能治失忆的病吗?”周琴紧张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不一会,杜嬷嬷领着阿怀来了。阿怀怀里抱着陈欢旭,两人身上沾满露水,显然一大早就在园子里玩耍了。阿怀的眼神有些茫然,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看得周琴心疼不已。
陈巧竹仔细给阿怀把脉,又检查他的头部和脊柱。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连一向严厉的李嬷嬷也不敢出声打扰。整个花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这里有积血水肿。”陈巧竹指着阿怀后脑勺的位置,神情严肃,“所以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宫里太医的治疗虽然保守,但也情有可原。若是贸然行事,反而可能加重病情。不过若是婶子着急,我倒是可以试试。”
“太好了!”周琴欣喜若狂,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她立刻吩咐下人准备早膳,安排院子,生怕怠慢了这个小神医。
钱氏听说陈家来了客人,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才过来。得知陈巧竹医术高明,她忍不住问:“小大夫,你会看妇科吗?”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会的。”陈巧竹点头,语气平和而自信。
“我们巧竹姐姐连难产都能接生呢!”宗柔婉在一旁骄傲地说,“上次在船上就救了一个产妇。”
“这么厉害?”周琴惊讶地看着陈巧竹,“这事你们咋晓得的?难道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宗柔婉便将船上的遭遇娓娓道来。说到惊险处,周琴和钱氏的脸色都变了。
“没受伤吧?”周琴急切地问,目光在两个小姑娘身上来回扫视。
“没有。”两个小姑娘摇头,“多亏巧竹姐姐聪明,想出了办法。”
“那是哪家的船?”钱氏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秀州府柳家的。”
“柳家?”周琴和钱氏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周琴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梨花,心中五味杂陈。
韦家二房姑娘的婚事,可谓是一波三折。先是相中了季家,谁知季家转眼就倒了。如今又看上了柳家,本以为柳家与柳家是姻亲,家风必定过得去,却不想竟会出这等事!
“周大娘。”宗柔婉轻声唤道,纤细的手指绞着衣角,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我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周琴转身,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心中一软:“傻孩子,你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不该的。”
钱氏坐在一旁,手中的帕子已经揉得皱巴巴的。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保持理智,看向宗柔婉时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姑娘,能否详细说说,你与柳家到底有什么过节?”
“不共戴天之仇。”宗柔婉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她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我母亲因他们而死。”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钱氏心神俱震。她颤抖着手,扶住桌角:“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与柳家又有何仇怨?”
“这是秀州书院院长宗泰安的亲孙女。”周琴看着钱氏苍白的脸色,轻声解释道,“她母亲是柳马文的长女,跟柳公子的娘亲是同胞姐妹。”
“亲姐妹?”钱氏只觉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她扶着椅背,颤声问道:“既是至亲,为何会...”
“至亲?”宗柔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那个女人从小就嫉妒我母亲。我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又嫁给了当时最炙手可热的才子。而她呢?只能嫁给一个商贾之子。”
周琴给宗柔婉倒了杯温茶,轻声安抚:“别急,慢慢说。”
宗柔婉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颤:“我还没出生时,她就想着要和我母亲定下儿女亲事。老爷子果断拒绝了,她就怀恨在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等我五岁那年,她趁我母亲病重,派人将我拐走。若不是遇到周大娘相救...”
钱氏再也撑不住,踉跄着往外走。周琴连忙让杜嬷嬷跟上去照看。
“大娘...”宗柔婉慌乱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愧疚。
周琴轻叹一声,将柳家客船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到那些不堪的细节时,宗柔婉的脸色越发苍白。
钱氏回过神时,已到了半路。马车颠簸中,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去二爷府上!”她咬牙切齿地吩咐。
第两百零六章 模糊的记忆
韦家二房此时正沉浸在喜气中。宅院里喜气洋洋,下人们脸上都带着笑意,为即将到来的喜事忙碌着。
“大嫂来得正好!”陶氏热情地迎上前,挽着钱氏的手臂,眼中满是喜悦,“我正想着让布庄掌柜过来,让人给柔儿置办几套行头。一会儿你帮我参详参详?”
钱氏脸色阴沉,一把甩开陶氏的手:“柔儿这门婚事怕是要黄。”
“什么?”韦正虎刚进门就听到这话,脸色骤变,“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谈话中,钱氏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陶氏听完,瘫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你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说柳家多好多好,现在却...我家柔儿怎么这样倒霉!”
“另有一位适合的对象。”陶氏擦着眼泪,犹豫道,“温副将罗练...”
就在众人为韦柳的婚事发愁时,安老王爷突然造访永安侯府。老人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玩耍的陈巧竹和宗柔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安老王爷笑眯眯地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精致的荷包,“来,叫声爷爷。”
陈巧竹接过荷包,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宗柔婉则有些拘谨,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儿子!”安老王爷看到从书房出来的阿怀,立刻招呼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爹?”陈巧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琴,“婶子,您不止找到了大哥,还找到了爹?阿婆知道吗?”
周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哭笑不得。她看着陈巧竹天真的模样,心中既好笑又心疼。
杜嬷嬷赶紧解释:“巧竹别胡说,这人是阿怀少爷的义父...”
“就是个糟老头子罢了!”安老王爷打断道,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叫爷爷就是了。”
安老王爷倒不在意这些虚礼,目光在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身上来回打量。烛光映照下,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审视的神色。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连一旁的下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咳咳,”安老王爷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威严,“老夫这些年游历四方,见过不少女大夫。大多是些巫医和稳婆,医术浅薄,连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他停顿片刻,眼神变得锐利,“小丫头,你当真有把握治好我儿子?”
陈巧竹抬起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清秀的面容上。她挺直腰板,语气坚定却不失礼节:“回王爷的话,阿怀叔叔的病情虽然棘手,但并非无药可救。”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多数大夫都采取温和疗法,可这样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我的方法不同,要用一剂猛药直击病根。”
“狂妄!”安老王爷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你这般年纪轻轻,怎知病情轻重?御医院那些老大夫都束手无策,你倒是信心十足。”他的手指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那你且说说,需要多久能见效?”
屋外传来几声蝉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陈巧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迎上安老王爷的视线:“最多一个月,最快半月便可见效。若是无效,小女子甘愿受罚。”
安老王爷眯起眼睛,目光在陈巧竹身上停留许久。突然,他轻笑一声:“好!本王就给你这一个月。若你能治好阿怀,本王便公开他的身份。”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琴一眼。
这一声“本王”震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颤。宗柔婉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柱子后面,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待安老王爷离开后,她赶紧拉住陈巧竹的手,声音里带着担忧:“巧竹姐姐,你真的有把握吗?御医一筹莫展的疑难杂症...”
夜色渐深,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罗练护送安老王爷回府后,立即快步前往定王府。月光下,他的身影匆匆掠过庭院,转眼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殿下,”罗练跪地行礼,将今日之事详细禀报,“那陈巧竹说最多一个月便能治好阿怀少爷。”
定王端起茶盏,目光深邃:“哦?当真如此神奇?”
“属下觉得此事蹊跷。一个乡野丫头,怎会有如此本事?”
定王放下茶盏,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盯着,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与此同时,安老王爷也在书房踱步。“区区小丫头,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她能有什么本事?”他冷笑着自语,“不过是想借机接近阿怀罢了。”
皇帝却对此事颇感兴趣:“若真能治好阿怀,倒是可以破例让御医院添个女太医。”
十日后的深夜,一声惊叫打破了广恩伯府的宁静。阿怀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神志恍惚地冲出房门。月光下,他的身影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周琴闻声赶来,正撞见陈管家和护卫们围住发狂的阿怀。烛光摇曳,映照出众人惊慌的面容。
“阿琴?真的是你吗?”阿怀看到周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声音颤抖,“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周琴心头一颤,眼眶瞬间湿润。
陈巧竹赶来诊脉,众人屏息以待。她的手指轻轻搭在阿怀的手腕上,神情专注。良久,她才开口:“药效开始显现,他脑中积血在消退。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会时而清晰时而混乱,这是正常现象。”
“千万别让安老王爷知道!”周琴急得直跺脚,声音里带着焦虑,“若让他知道阿怀暂时不认得他...”
陈大头和陈巧儿轮番试探阿怀的记忆,发现他只记得很久以前的事。
当桃枝抱着陈欢旭过来时,阿怀露出慈爱的笑容,却认不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阿怀茫然地看着哥哥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一时手足无措。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阿怀,你真的不记得这是谁了吗?”周琴轻声问道,眼眶微红。她伸手想去触碰阿怀的手臂,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收回。
陈巧竹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她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为阿怀重新施针。针尖刺入穴位的瞬间,阿怀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副药方要立刻抓药,”陈巧竹一边收针一边说,“记忆的恢复需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深夜的永安侯府灯火通明,仆人们来回奔走。厨房里不断传来煎药的味道,混合着深夜的寒气,让人心头发紧。
周琴坐在廊下的长凳上,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杜嬷嬷端着热茶走来,轻声劝慰:“夫人,您也该歇息了。”
“我没事。”周琴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你去看看阿怀那边可还需要什么。”
直到东方泛白,府中才渐渐平静下来。周琴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决定这两日暂且不去打扰阿怀。
第两百零七章 记忆恢复
谁知才过了三天,意外却发生了。
“小妹!”阿怀抱着陈欢旭,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周琴愣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说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安老王爷闻讯赶来,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阿怀。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拐杖,开口问道:“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阿怀局促地搓了搓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干干爹,我叫周沈。我们家是洛河的渔民,爹娘这辈子最盼望的就是有个温暖的家,所以给我取名周沈,给小妹取名周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陈欢旭咿咿呀呀的声音。安老王爷向身后的罗练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退出去请太医。
“巧竹,”安老王爷转向一旁的陈巧竹,“你这医术当真了得,不如入我御医院如何?”
陈巧竹摇头,语气坚定:“师父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行医更需要不断增长见识,我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那你学医多久了?”
“三四年吧。”陈巧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些。
“你今年多大?”
“十三了。”
几位太医闻讯赶来,轮流为周沈把脉。他们的表情从严肃到惊讶,最后变成难以置信。
“不可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激动得站起身,“我在医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做不到你这般本事,这绝不可能!”
周琴见他们失态,连忙示意杜嬷嬷和陈管家将人带下去休息。屋内的气氛略显尴尬,陈巧竹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巧竹,”周琴轻声问道,“你爹不是打算把你送去豪门当丫头吗?怎么会去学医?”
陈巧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是在师父那里做丫鬟,等他认可我的表现后方传授医道。”
安老王爷故作生气:“丫头,你这可不实诚。太医们都说了,他们行医数十载才有今日的成就,你这个萌新怎么可能搞定这么多疑难病症,肯定不止学了三四年!”
“王爷有所不知,”陈巧竹苦着脸解释,“我师父可严厉了!他给我一本医书,限期十天必须上手,要是考校不过,就要被当成小白鼠试药。浑身被蜈蚣爬过的触感...”她打了个寒颤,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周琴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你爹可知晓这一切?”
“我没告诉阿爹,”陈巧竹低声道,“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说。”
周琴轻轻放下她的袖子,转头对安老王爷说:“王爷,既然巧竹不想进御医院,就随她去吧。宫里的情况您也清楚,她一个小姑娘,在都城举目无亲,进去容易遭人算计。”
安老王爷沉吟片刻:“过两日本王要设宴,正式公布阿怀的身份。至于他想如何处置娘家的事,随他便是,只要将来好好孝顺本王就行。”
待安老王爷离开后,陈巧竹抬头看着周琴:“婶子,你是要带江伯伯回秀州府吗?”
周琴正要回答,陈禄突然冲进来:“夫人,不好了!柳家和柳家为了黄小姐的亲事找上门去了。韦大人不在都城,韦夫人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宗柔婉一听就急了:“我要去黄府!”她拉着周琴的袖子,眼中满是担忧。
周琴叹了口气,无奈之下携她同行。马车在都城的街道上疾驰,宗柔婉坐立不安,不停地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御史府邸之中,气氛剑拔弩张。范夫人砺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坐在一排,气势汹汹。她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对面的黄府众人。
“韦夫人,”宓氏阴阳怪气地开口,“黄柳两家的亲事就差临门一脚,你们却突然反悔,这是觉得我们柳家好欺负吗?”
钱氏身边的欧氏正要辩解,被她轻轻拦住。砺氏见状,冷笑一声:“老身今日来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问个明白。柳家虽是商贾,竟成了我们柳家的亲戚,在秀州府也算得上名门。如今人尽皆知我外孙要成亲,你们却突然悔婚,让他沦为笑柄。若是韦家不给个交代,老身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替外孙讨个公道!”
钱氏面对砺氏的怒容,不卑不亢地笑道:“老夫人说得对,倘若确实是我方过失,定让您得到完美解决。只是这其中有些误会...”
砺氏眉头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钱氏的话虽然句句带刺,但她一时也挑不出错处。茶水已经凉了,杯中浮着的茶叶正慢慢下沉。
“自然。”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发皱,指节泛白。
钱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眼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既然老夫人也认同,那就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韦家愿意与柳家结亲,看重的不就是两家的情分么?”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砺氏脸上逡巡,“原以为柳家虽是商贾,但有柳家这层关系在,门风总归不会差。谁曾想,柳家竟是这般不堪!”
“放肆!”砺氏猛地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溅在桌面上。“韦夫人,没有真凭实据,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否则,老身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钱氏不慌不忙地用帕子擦拭被溅湿的衣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您要证据?”钱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不就来了。”
砺氏循声望去,当看清来人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手无力地扶住桌角,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柔柔?你怎么会在都城?”砺氏声音都有些发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宗柔婉站在门口,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外祖母,您的好外孙女差点就被柳家害死了。能活着到都城,已是老天开眼了。”
“哐当”一声,砺氏踉跄后退,若不是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只怕就要跌倒在地。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胡说八道!”砺氏强自镇定,声音却依然发抖,手指紧紧抓住丫鬟的衣袖,“跟外祖母回府,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范老夫人。”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周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宗柔婉身后,“柔柔是本侯带来的。她现在由本侯护着,还请自重。”
砺氏气极,抬手就要打宗柔婉,却被周琴稳稳接住。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却倔强地瞪着眼前的外孙女。
“柔柔!”砺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那都是仆从擅自做主,与你姨母一家无关!他们问心无愧!”
“清白?”宗柔婉冷笑,眼中满是讥讽,“从她派人绑架我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清白了。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也有资格当我姑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娘早就说过,她没有姐妹!”
第两百零八章 柳家的困境
钱氏在一旁轻摇团扇,笑得温婉,“老夫人何必为难?一男一女两个外孙,都是您的亲人。与其左右为难,不如置身事外。”她合上团扇,意味深长地看着砺氏,“毕竟,为了柳家得罪我们韦家,不值得吧?”
砺氏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死死盯着钱氏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恨不得撕碎那虚伪的面具。“好!好得很!看来老身今日是白来了!”
“我不管!”宗柔婉挣开砺氏的手,后退几步,“我已经报官了!柳家那些人也都被抓了!是不是胡说,自有官府给我作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绝不会放过柳家这些恶人!”
冯氏这时快步上前,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递给宗柔婉,又掏出钱袋,“你外祖母正在暴怒中,近期莫要踏入范府。这笔银两且收下,若是不够用,让人去顾家说一声,二舅母再给你送。”
说完,冯氏匆匆离去,留下一室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压抑。
周琴看着这一幕,心中稍感欣慰。至少柳家还有明事理的人。他轻轻拍了拍宗柔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等人都走后,钱氏终于沉下脸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群护短的东西,把个老鼠屎当成宝贝似的!”
宗柔婉重重点头,眼中含着泪水,“大娘放心,我绝不会踏足范府。我外祖母总是偏袒姨母,当年我爹要报官严惩,就是她跑到秀州府来闹,逼得我娘不得不私了。”她苦笑一声,“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她心里只有姨母的孩子,哪里会在意我?”
钱氏和欧氏连忙安慰宗柔婉,一个劲地说些暖心的话。屋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范府。
砺氏铁青着脸回到正院,一路上已经发了三次火,吓得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可她已无心欣赏。
这时,柳家兄妹匆匆赶来请安。他们昨日才到都城,为的就是柳玉寒的亲事。如今秀州那边已是一团乱,若是再被退婚,柳家就真的完了。
“外祖母安好。”柳玉绮温柔地行礼,裙摆轻轻摆动,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看着这乖巧的外孙女,砺氏心情稍霁,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还是你懂事。”
柳玉绮俏脸微红,走到砺氏身边给她捏肩,动作轻柔,“奉养外祖母乃是本分。”
砺氏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外孙女,再想到宗柔婉那般刁蛮任性,不禁怒从心起,“你表妹若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表妹?”柳玉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外祖母见到柔柔了?”
“可不是!”宓氏在一旁阴阳怪气,手中的帕子被她揉搓得变了形,“现在攀上了广恩侯,哪还把我们范府放在眼里?也不晓得来了许久,若不是今日撞见,我们还被蒙在谷里呢!”
冯氏淡淡瞥了宓氏一眼,“大嫂何必与个孩子置气?我看那孩子身边无人照应,定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做长辈的,该关心才是,怎能这般揣测她?”
“我...”宓氏刚要反驳,却被冯氏打断。
“别忘了,”冯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玉寒一眼,“咱们今天前往韦家商议钰炎的婚事。”
砺氏揉了揉太阳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柳玉寒,“柳家商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最好从实招来!”
柳玉寒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院子里的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等待一个真相的揭晓。
与此同时,柳玉绮跪在地上,指尖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青石板的冰凉触感透过裙摆渗入膝盖,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抬头望向面前的外祖母砺氏,她强忍着泪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外祖母,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个柳康德欠了赌坊的银子,想打柔柔表妹的主意,结果反倒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船行上的其他族人也被他连累,生意一落千丈。父亲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偏偏韦家这时候来退亲,我和大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若我有一句假话,就让天打雷劈!”
砺氏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在柳玉绮身上停留片刻,眉头紧锁。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檐下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事说来也怪。”冯氏站在一旁,手中的帕子揉搓得发皱,“韦家为何突然要退亲?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柳玉寒站在妹妹身后,脸色苍白,支支吾吾地回答:“说...说我们柳家不讲诚信,隐瞒实情。”
“隐瞒什么实情?”砺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陡然提高,“是因为你母亲的事,还是船行的事?”
“大概都有吧。”柳玉寒低着头,心里也没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着痕迹地用袖子擦了擦。
宓氏见状,连忙上前添油加醋:“大姑子怕是对小姑子还存着怨气,连带着柔柔对咱们家也心存芥蒂。她在韦夫人面前,指不定说了些什么。”
柳玉绮听着这话,心中既恨又妒。她紧紧攥着裙角,指节发白。凭什么宗柔婉落难了还能得到永安侯府的庇护,而他们兄妹却要为了父母的过错四处求人?
砺氏看着外孙女苍白的脸色,心中一软。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去把我那盒首饰拿来。”
屋内的气氛略微缓和,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柳玉寒的母亲当年做的事,不仅柳家瞒着,就连柳家也是讳莫如深。
没想到亲事说到都城,还是东窗事发。砺氏想到这里,气得直拍桌子:“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非要毁了她表哥表姐才甘心?”
柳玉绮见外祖母动怒,连忙起身上前劝慰:“外祖母,我想去见见表妹,给她赔个不是。若她能原谅我们,或许韦家那边还有转圜的余地。”
砺氏从首饰盒中取出两套珍珠头面,递给柳玉绮:“都给你吧,那逆子简直是来讨债的气人精,留给她做什么?”
柳玉绮红着脸接过,心中却暗暗着急。这些首饰虽然贵重,却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
柳玉寒等不及了,上前几步:“外祖母,您得想想办法啊。要是韦家退亲,父亲那边...”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对他们兄妹早有微词,若是亲事黄了,怕是连最后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砺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着什么急?韦家之前想和季家结亲,结果季家看不上他们。如今和柳家的亲事还没张扬出去,我们若是把事情闹大,他们还能不顾姑娘的名声不成?”
柳家兄妹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谢。宓氏在一旁冷眼旁观:“还是老太太有办法。”
然而冯氏却皱起眉头,总觉得不妥。待客人散去,她立刻回房将此事告诉了丈夫柳仁海。
柳仁海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听闻此事,手中的毛笔顿时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片:“娘这是越来越糊涂了。当年柔柔的事,我就劝过你,咱们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冯氏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轻轻叹了口气:“是啊,结果娘非要插手,把宗家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又要去招惹韦家,这不是找死吗?”
她压低声音,神色凝重:“韦正龙在秀州府办案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他手里还握着什么证据?”
柳仁海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放下毛笔:“当真还有证据?”
冯氏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海棠树:“我爹在刑部,当年也参与了秀州府的案子。我也是无意中听到些风声,具体的并不清楚。但韦正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咱们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柳仁海连连点头:“夫人说得对。我的劝诫,阿娘恐怕充耳不闻,大哥又和韦正龙不对付。要不告诉父亲?”
第两百零九章 王府风云
冯氏转过身,眉头紧锁:“可父亲本就因为柳家的事对娘有意见,若是再闹出事来,怕是要把娘圈在庄子上了。虽说娘做得不对,但我也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责罚啊。”
柳仁海站起身,来回踱步:“这事确实棘手。若是让韦正龙知道娘要拿他们家姑娘的名声做文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冯氏走到丈夫身边,轻声道:“要不我去劝劝娘?”
柳仁海摇摇头:“你去说,娘只会觉得你偏心柔柔。还是让我去吧,好歹我是她儿子。”
冯氏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柳家兄妹那边...”
“他们的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柳仁海语气坚决,“眼下最重要的是劝住娘,别让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冯氏站在廊下,看着柳仁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身影,不由得暗自摇头。这个小叔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性子,遇事就急躁,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却衬得他更加坐立不安。
“此事还是要告知大哥。”冯氏轻声开口,目光落在远处的花树上,“只是说法要婉转些。重点说柳家理亏,老太太偏心,再提一提宗家和永安侯府的事。大哥为人稳重,定然不会意气用事。”
柳仁海闻言停下脚步,眼前一亮,“对对对!就这么办!”话音未落,人已经急匆匆地往外跑。
“诶!”冯氏想要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个小叔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长进。
柳仁义正在书房里为安王认干儿子的事情烦恼,案几上摆着几份折子草稿,都是写到一半就被他搁置的。他一边琢磨着该如何措辞,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柳仁海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大哥!”柳仁海一屁股坐在柳仁义对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大事了!”
柳仁义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眉头微皱,“怎么,是天塌了,还是你被革职了?”
“大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柳仁海气得直瞪眼,额头上的汗珠还未擦干,“是关于咱们那两个外甥的事。”
“钰炎钰婉?”柳仁义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渐渐凝重,“莫非是韦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柳仁海将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宗柔婉将柳家当年的事情告诉了韦家,韦家以此为由要悔婚。老太太不依不饶,不仅把柔柔骂了一顿,还想散播消息逼韦家就范。
“这事要是闹大了,咱们柳家的脸面往哪搁?”柳仁海急得直搓手,“韦正龙那厮可是个疯子,万一...”
“你多虑了。”柳仁义打断他的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当年韦正龙查案时,所有证据都已上交,并未私藏。既然母亲要帮钰炎,作为舅舅我也不好多管闲事。”
柳仁海还想说什么,却被柳仁义一个眼神制止。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外面的风声。
“你与其操心这些,不如想想自己的前程。”柳仁义淡淡道,“要是明年测评挂科了,看父亲如何处置你。”
与此同时,周沈正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一身华服。镜中的少年眉目如画,却显得有些拘谨。他不习惯这样的打扮,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袖上的绣纹。
“大哥这样打扮,连娘亲都认不出来了。”周琴笑着打趣道,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小妹,这身搭配靠谱吗?”周沈局促不安地问,目光在镜中自己身上打量,“这衣服太贵重了。”
“别急。”周琴轻声安抚,替他整理衣领,“你现在是安王府的干儿子,一切都要和安老王爷商量着来。他待你如亲生,你也该以父亲之礼待他。”
转眼到了安王府大宴宾客这天。
府中珠帘翠幕,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来宾们个个惊叹不已,这才明白为何人们都说安王府是都城第一府。庭院中摆着各色鲜花,香气四溢,处处透着奢华。
不少夫人听说安王干儿子曾是乞丐,都打起了自家庶女的主意。谁知还未出手,就看到永安侯府的小姐与他形影不离,两人说说笑笑,倒像是早就相识。
定国公夫人沈氏凑到老太君耳边低语:“娘,您看永安侯府这是...”她的眼神意有所指。
“莫要胡说。”老太君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不知道的事情,待会儿问清楚便是。”
范夫人砺氏带着两个儿媳和柳家兄妹也来了。宓氏看着满园的翠翠红红,打趣道:“遗憾咱们家找不到合适的小仙女,不然也能来碰碰运气。”她说这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柳玉绮。
冯氏指了指不远处的周琴,“大嫂先看看那是谁再说。”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宓氏定睛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周琴今日一身淡青色衣裙,端庄大方,哪还有半点当初在柳家时的模样。
砺氏看到周琴就想起前些日子的不快。她转头对柳玉绮说:“去和那些闺秀们说说话。如果别人打听你来帝都干啥,实话实说就是。”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
冯氏想要劝阻,却看到宓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只得作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反正她只是个二房,就让砺氏和宓氏去闯这个祸吧。
宴会渐渐热闹起来,处处都是觥筹交错的声音。周沈被众人围着敬酒,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却难掩疲惫。周琴见状,连忙上前解围:“大哥身子不适,还请各位见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韦正龙带着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柳家的人在哪?”
安王府的管家连忙上前阻拦:“韦大人,这里是安王府,您不能...”
“安王府又如何?”韦正龙冷笑一声,“我奉旨查案,谁敢阻拦?”
宴会上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砺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宓氏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冯氏暗叫不好,连忙去找柳仁义。
柳仁义正和几位大臣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他刚要出去看看,就见冯氏匆匆赶来。
“大哥...”冯氏还未开口,就被柳仁义制止。
“我知道了。”柳仁义深吸一口气,“你先去照顾好钰婉,其他的交给我。”
就在这时,安王也从内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眼前的混乱,又看了看韦正龙,淡淡开口:“韦大人,今日是本王认子的日子,不知你这是何意?”
韦正龙拱手行礼:“回王爷的话,微臣奉旨查办柳家当年的案子,还请王爷见谅。”
安王的目光在场中扫过,最后落在柳仁义身上:“范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柳仁义上前一步,正要解释,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王爷,让我来说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琴款步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两百一十章 花宴风波
与此同时,花园里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为这场贵女们的赏花宴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柳玉绮独自站在花园一角,目光紧紧锁定着不远处与陈巧儿说笑的宗柔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精致的刺绣,脑海中回响着砺氏临行前的叮嘱。
“一定要和柔柔搞好关系。”砺氏当时握着她的手说,“她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想到这里,柳玉绮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她抬手轻轻整理了下发髻,确保那支珍珠簪子依然端正地别在上面。这支簪子是她特意挑选的,既不会太过张扬,又能彰显她的身份。
“莺儿,我这样看起来如何?”她低声问道。
“小姐端庄大方,举止得体。”莺儿连忙应道,“想必宗小姐见了,定会另眼相看。”
柳玉绮微微颔首,挂上一抹得体的微笑,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宗柔婉走去。每一步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既不会显得太过急切,也不会给人傲慢的印象。
“宗表妹。”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是春风拂过池塘。
正在和陈巧儿说笑的宗柔婉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她的目光在柳玉绮身上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不远处的砺氏看到这一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一把抓住身边冯氏的手臂:“你们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对我们婉儿摆脸色!”
“娘,您别生气。”冯氏赶紧按住母亲的手,低声劝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不敢造次的。再说了,婉儿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
“哼!”砺氏冷哼一声,“我不看着,她怕是要欺负到婉儿头上了!当年要不是我们收留她,她能有今天?”
柳玉绮刚走到宗柔婉面前,就见对方站起身来。她不自觉地碰了碰发间的珠钗,强装热情地说:“表妹,真是巧了!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怎么来都城也不去外祖家看看?”
周围的小姐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掩唇轻笑,有人则装作专注地欣赏手中的茶盏。
“柳小姐说笑了。”宗柔婉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两家早已老死不相往来,您这样攀关系,不太合适吧?至于去不去柳家,那是我的事。我可不像某些人,一进都城就巴巴地往柳家跑。”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正好戳中柳玉绮的痛处。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莺儿见自家小姐受辱,忍不住开口:“宗小姐,我家小姐只是想跟您打个招呼,您何必...”
“呵。”一旁的胧月郡主冷冷开口,打断了莺儿的话,“奴大欺主,真是好教养。”
陈巧儿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打圆场:“柔柔,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是说那个新开的绣坊...”
柳玉绮眼圈泛红,心中委屈不已。在秀州时,只要她示弱,总有白莲花替她洗地。可在都城,竟无人为她出头。她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砺氏,见对方正冷眼旁观,不由得咬了咬唇。
想到砺氏的交代,她咬咬牙又凑上前:“表妹,过几日我大哥要和韦家小姐定亲了,你可千万别鸽了!”
“韦家小姐?”胧月郡主蹙眉,放下手中的茶盏。
“就是左都御史大人的小侄女韦柳。”柳玉绮恭敬答道,心中暗暗得意。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一张牌,想必能让宗柔婉对她另眼相看。
“大胆!”胧月郡主猛地拍案而起,茶盏翻倒,茶水洒了一桌。
砺氏闻讯赶来,强忍怒火道:“老身拜见郡主,不知犬女做错了什么?”
见郡主不答话,砺氏转而数落宗柔婉:“柔柔,你表姐初来乍到,你怎能见死不救?这般无礼,成何体统!”
“我?”宗柔婉冷笑,目光在砺氏脸上扫过,“她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况且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学她娘一样,做错事就指望别人擦屁股吧?”
“放肆!”砺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宗柔婉,“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宓氏也跟着说教:“柔柔,这位是你亲外婆,怎能如此无礼?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该好好说...”
“范大夫人此言差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周琴缓步走近,“当年柔柔被人绑架,范老夫人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包庇罪魁祸首。今日说教起孝道,不觉得讽刺吗?”
宓氏强笑道:“侯爷,都是过去式了好吧。况且那人已被关在庄子里,也算是...”
“关在庄子?”宗柔婉冷笑着打断她的话,“那庄子良田千亩,花海鱼池,下人百余,不知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这也叫惩罚?范大夫人,您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了?”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对柳家的做派极为不齿。有人低声议论:“这柳家也太偏心了。”
“来人!”胧月郡主厉声喝道,“本郡主要让她满地找牙!”
柳玉绮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慌乱地看向砺氏,却见对方已经悄然后退。
莺儿连忙跪下:“郡主饶命!小姐她不是有意的!”
胧月郡主冷笑一声,眼底泛起寒意,周身气势陡然凌厉:“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罚!”
砺氏一时愣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她堂堂诰命夫人,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被一个小辈如此呵斥?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老太君眉头微蹙,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由暗自叹息。她轻轻拍了拍手边的檀木扶手,沉声道:“郡主。”
胧月郡主闻声转身,方才的凌厉瞬间收敛,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君行礼。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少女只是众人的错觉。
“郡主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沈氏一边扶着老太君坐下,一边温声细语地问道。她的目光在胧月郡主和柳玉绮之间来回扫视,试图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提起这事,胧月郡主眼中又燃起怒火,咬牙切齿地瞪着柳玉绮:“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敢污蔑戍边将士的未婚妻,简直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柳玉绮,连砺氏也是一脸震惊。她原以为胧月郡主不过是为宗柔婉出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柳玉绮慌乱地摇头否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你还敢说没有?”胧月郡主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刚才对宗小姐说的话,有种再说一遍!”
砺氏见外孙女受委屈,心疼不已。她皱眉插话:“郡主,老婆子的外孙进都城就为说门亲,这有什么问题?”
第两百一十一章 权谋花宴
就在这时,钱氏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面色铁青,怒不可遏:“范老夫人,我本不想与你计较,但你们实在太不要脸!竟敢污蔑我侄女的名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道:“不错,我们韦家确实曾考虑过与秀州柳家结亲。但还没定下来,柳家就爆出了那些丑闻。更可笑的是,柳夫人居然雇人绑架自己的外甥女!这样的人,也配做我韦家的亲家?”
“放肆!”砺氏怒喝一声,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玉绮搂在怀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外甥女已经知错改过,你们何必揪着不放?分明是攀上了高枝,就想撇清关系!”
胧月郡主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那外孙定亲与否,本郡主不关心。但你外孙女不该拿韦家姑娘做文章!你可知道,韦柳姑娘已经与东陲军副将罗练定亲了?这门亲事还是定王亲自做的媒!就凭柳家,也配肖想西北副将的未婚妻?”
一席话说得砺氏脸色铁青,柳玉绮更是羞愧难当,将脸深深埋进帕子里。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参见皇后娘娘!”大伙赶紧站起来拱手。
老太君看着皇后阴沉的脸色,暗自摇头。这柳家怕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今日这场闹剧,怕是要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等皇后开口,胧月郡主就迫不及待地告起状来。她添油加醋地数落砺氏仗着年纪大就颠倒黑白、胡搅蛮缠,说得砺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皇后早已知晓事情始末,当即严厉训斥了砺氏和宓氏,命她们向钱氏赔礼,还要好好管教府中姑娘。
砺氏脸涨得通红,尴尬到想原地消失。这些年来,她在外一向受人敬重,还从未如此丢过脸。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钱氏道歉:“是老身管教无方,还请钱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钱氏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看她。
永龙公主见柳家人灰溜溜地离开,立刻唤来宗柔婉:“在秀州府算计本宫钱财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拘谨。”
“公主饶命!”宗柔婉立即认怂,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永龙公主眼中带笑:“给本宫好好讲讲秀州府的趣事,朕且放你一马。”
宗柔婉会意,绘声绘色地讲起她和陈巧竹在客船上遇险的经历。她说得绘声绘色,时而惊险,时而搞笑,听得在座闺秀们屏息凝神。
“那天晚上,我和陈巧竹正在船舱里休息,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宗柔婉压低声音,故意制造悬念。
“然后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们悄悄打开门缝往外看,就看见几个蒙面大汉正在甲板上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么。”宗柔婉继续道,“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冲着船上的一位贵人来的。”
“是谁啊?”又有人追问。
宗柔婉神秘一笑:“这个嘛...”
皇后看着那一桌其乐融融的场面,低声问周琴:“这就是柳慧那可怜的闺女?”
周琴点头:“是她。”
“当年柳慧孩子丢了,还给本宫写信求助。”皇后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女儿都这么大了。”
“是啊。”周琴应道,“好在最后母女相认,也算是苦尽甘来。”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宗柔婉,只见这个女孩虽然出身不高,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难得的灵气。她转头对周琴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丫头的婚事可有着落?”
周琴会意,躬身应是。
此时的宗柔婉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的冒险经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后看中。她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永龙公主也被她逗乐了,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倒是会讲故事。”
“这都是实话实说。”宗柔婉一脸无辜,“要不是遇到了那位贵人相救,我和陈巧竹怕是早就葬身江底了。”
“那位贵人是谁啊?”有人好奇地问道。
宗柔婉刚要开口,却被永龙公主打断:“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天色已晚,纷纷起身告辞。宗柔婉也跟着起身,却被永龙公主叫住:“你留下。”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永龙公主才开口:“那天在船上救你的人,是定王吧?”
宗柔婉一愣,随即点头:“公主怎么知道?”
“本宫怎么会不知道?”永龙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定王这些日子可没少打听你的事。”
宗柔婉脸一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永龙公主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她拍了拍宗柔婉的手:“好好把握机会,别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意。”
周琴站在一旁,眼底浮现出一丝阴霾。他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会如此发展,却仍不免感到一阵烦闷。庭院里的花香萦绕鼻尖,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刺鼻。
皇后微微侧首,同身边的嬷嬷低语几句。那嬷嬷会意,立即迈着稳重的步子朝宗柔婉走去,声音轻柔:“小姐,娘娘有请。”
宗柔婉闻言起身,裙摆轻轻拂过青石板地面。她莲步轻移至皇后跟前,恭敬地屈膝行礼,眉眼间尽是温婉。
柳玉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翻涌着嫉恨。同样是柳家嫡女所出,凭什么自己被当众斥责,宗柔婉却能得到如此优待?
院中花影摇曳,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皇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举止端庄,进退有度,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赞许。
“本宫虽不愿多言,但你如今孤身在外,有些话不得不提点。”皇后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作为柳家的长女,却从小由老太夫人抚养,与你外祖母感情淡薄。你外婆更宠幺女,也就是柳家那位。”
宗柔婉静静聆听,心中渐渐明白了许多往事。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的裙摆上,映出点点光斑。
“你外祖母心高气傲,处处与柳家老太夫人较劲。”皇后的声音徐徐响起,“从小就把你娘跟柳家那个放一起卷,以至于姐妹情分日渐疏远。如今柳家那位的女儿也来了都城,以你外祖母那般性子,定会借孝道之名为难于你。”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几片花瓣轻轻飘落。皇后看着宗柔婉清秀的面容,语气愈发柔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离京。”
宗柔婉没想到皇后会如此关心自己,感动之下立即跪地叩首,青石板的冰凉透过裙摆传来,“柔柔谨记娘娘教诲,赏花宴后便离京。”
周琴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臣已备好庄子,待宴后就让柔柔搬去,对着外人装急事赶紧润了。待臣启程回秀州府时再接她同行。”
此时园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精致的珠宝盒吸引。阳光下,盒中的珠宝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映得众人眼花缭乱。
永龙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大方地说:“本宫府中珠宝无数,这盒子你且收着。日后你若得了什么好东西,别忘了给本宫留一份便是。”
说着,永龙公主便从盒中取出一支金蝶簪,亲手为宗柔婉簪上。金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少女愈发明艳动人。
周琴站在一旁,眼底浮现出一丝阴霾。他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会如此发展,却仍不免感到一阵烦闷。庭院里的花香萦绕鼻尖,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刺鼻。
皇后微微侧首,同身边的嬷嬷低语几句。那嬷嬷会意,立即迈着稳重的步子朝宗柔婉走去,声音轻柔:“小姐,娘娘有请。”
宗柔婉闻言起身,裙摆轻轻拂过青石板地面。她莲步轻移至皇后跟前,恭敬地屈膝行礼,眉眼间尽是温婉。
柳玉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翻涌着嫉恨。同样是柳家嫡女所出,凭什么自己被当众斥责,宗柔婉却能得到如此优待?
院中花影摇曳,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皇后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举止端庄,进退有度,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赞许。
“本宫虽不愿多言,但你如今孤身在外,有些话不得不提点。”皇后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作为柳家的长女,却从小由老太夫人抚养,与你外祖母感情淡薄。你外婆更宠幺女,也就是柳家那位。”
宗柔婉静静聆听,心中渐渐明白了许多往事。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的裙摆上,映出点点光斑。
“你外祖母心高气傲,处处与柳家老太夫人较劲。”皇后的声音徐徐响起,“从小就把你娘跟柳家那个放一起卷,以至于姐妹情分日渐疏远。如今柳家那位的女儿也来了都城,以你外祖母那般性子,定会借孝道之名为难于你。”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几片花瓣轻轻飘落。皇后看着宗柔婉清秀的面容,语气愈发柔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离京。”
宗柔婉没想到皇后会如此关心自己,感动之下立即跪地叩首,青石板的冰凉透过裙摆传来,“柔柔谨记娘娘教诲,赏花宴后便离京。”
周琴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臣已备好庄子,待宴后就让柔柔搬去,对着外人装急事赶紧润了。待臣启程回秀州府时再接她同行。”
此时园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精致的珠宝盒吸引。阳光下,盒中的珠宝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映得众人眼花缭乱。
永龙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大方地说:“本宫府中珠宝无数,这盒子你且收着。日后你若得了什么好东西,别忘了给本宫留一份便是。”
说着,永龙公主便从盒中取出一支金蝶簪,亲手为宗柔婉簪上。金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少女愈发明艳动人。
第两百一十二章 家族风暴
“好看!”永龙公主笑道,眼中满是欣赏,“这才配得上豪门嫡女的身份。”
宗柔婉眼中闪着欢喜的光芒,纤纤玉指轻轻抚过金蝶的翅膀,“公主,这簪子当真精致。”
皇后见状含笑道:“这宝贝盒子本宫一直带在身边,今日虽是仓促出宫,却也算是与你有缘,你且好生收着。”
宗柔婉再次叩谢,眼角微微泛红。一旁的柳玉绮早已泪流满面,手帕被她揉搓得不成样子。
待众人回府,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府中灯火初上,管家慌忙迎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老夫人,一家之主和两位爷正在前院苦等。”
砺氏脚步一顿,裙摆微微晃动,低声问道:“可知老爷说了什么?”
管家摇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老爷甚是沉默。”
砺氏心中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正欲找借口推脱,宓氏却高声道:“娘,爹都等着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砺氏恨恨地瞪了宓氏一眼,眼中满是怒意。
“进来!”柳马文威严的声音穿过厅堂的门扉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砺氏不得不带着众人入内。厅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诡异。
“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砺氏强作镇定地问道,声音却微微发颤。
柳马文端起茶盏,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一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宓氏的脸。茶水洒了一地,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我的脸!”宓氏尖叫着摸向脸颊,见手上沾血更是慌乱,声音里带着哭腔。
柳仁义连忙喊道:“快传大夫!”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急什么?”柳马文冷冷地看着长子,目光如刀,“她给柳家丢尽颜面时,你怎不见如此着急?”
柳仁义脸色难看,额头渗出冷汗,“爹,是儿子管教无方。”
砺氏立即顺势道,声音里带着讨好:“是妾身的错,定当好好反省。”
宓氏却不甘心地站起身,脸上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凭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分明是娘要算计韦家,借赏花宴散布婚事,逼韦家就范。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声音愈发尖利,“柳玉寒要亲事,柳玉绮闯祸,这主意是你娘想出来的,凭什么我要背这个黑锅?”
柳仁义见状大怒,一拍桌案,“你还敢狡辩?当着皇后娘娘训斥柔柔,你安的什么心?”
厅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行了,别说了,先去处理伤口吧。”柳仁义强压怒火,对宓氏说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宓氏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气冲冲地站起身,裙摆带起一阵风,几乎要将桌上的茶盏掀翻。
柳马文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柳仁义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给柳仁海使眼色,示意他一起来求情。柳仁海却只是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兄长的暗示。
“当初来都城时,你们是怎么说的?”柳马文冷冷地看着柳家兄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玉寒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在青石地面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啪!”柳马文重重拍在桌上,茶盏剧烈晃动,茶水溅出杯沿。
柳玉寒浑身一颤,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钰炎...钰炎说过会用功读书,争取考取功名...”
“三日后,送他们回秀州。”柳马文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玉寒:“你就是这样用功读书的?整日与女眷厮混,从来京至今,读了几本书?明白了什么道理?”
柳玉绮慌忙跪在砺氏脚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外祖母,咱们没法再返回去了,父亲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求您救救我们!”
“外祖父,恳请您再赐我们一个机遇!”柳玉寒也跪下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柳仁海虽不愿掺和这趟浑水,但想到砺氏的性子,只得黑着脸应下。他知道,若是不管,这位继母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
“都是你惯出来的好东西!”柳马文转身对砺氏怒斥,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怒火,“跟他们娘一个德性!早知如此,从前就不该把女儿交给你抚养!从今日起,给我滚回去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门半步!”
砺氏擦着眼泪,眼角泛红。她拉过柳仁海的袖子,低声道:“带他们去别苑躲躲,要是令尊追问就回他们已经离开了。其他的交给我。”
“外祖父!我若回去,父亲一定会放弃我的!”柳玉寒哭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
柳马文摇头,眼中的失望更深:“我这里不留废物,你回去吧。”
柳马文一走,砺氏就嚎啕大哭起来。她坐在地上,把柳马文、已故的婆婆、柳慧和宗柔婉,所有她不喜欢的人都骂了个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狼狈不堪。
“去把柔柔给我接回来。”砺氏对冯氏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她不肯,就说我病了。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嚣张到几时!他们宗家驯不住的野丫头,我来管!”
冯氏默默退出去,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柳仁义看着砺氏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娘!我说过多少次,做事要三思而行!”柳仁义皱眉道,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怒意,“你若有手段也就罢了,菜鸡想学大佬玩套路,如今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若此事传到皇上耳中,我和二弟明年的考核怎么办?”
“好啊,现在连你也敢跟我这么嚣张了?”砺氏又气又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我这个当娘的,为了你们操碎了心,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
“娘!我们说正事!”柳仁义声音拔高,额头上青筋暴起,“全靠你是我生母这层关系,当年宓氏小产那事,我怎会同意让大妹替小妹背锅?从前到现在,我每次违心之事,哪件不是为了小妹?她就是个扫把星!”
“住口!她可是你亲生妹妹啊!”砺氏指着柳仁义怒斥,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冯氏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吓得连忙捂住嘴跑开。她的心跳得厉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不能去永宁侯府,去了只会坏了柔柔的印象。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保持清醒。
现在只能找宓氏帮忙。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冯氏立刻加快了脚步。
冯氏快步来到大房,正巧大夫刚给宓氏上完药。药味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冯氏看着宓氏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两百一十三章 阴谋与真相
“大嫂,大夫怎么说?”冯氏关切地问,眼中带着真诚的担忧。
“来看我笑话?”宓氏冷眼瞪她,脸上的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是听到了一件事...”冯氏犹豫道,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不说吧对大嫂不公平,说了又怕大伯哥怪罪...”
“有话快说!”宓氏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方才大表哥告诉我说...”冯氏咬了咬牙,声音压得极低,“导致你流产的真凶是小姑子,不是大姑子。是婆母让大姑子顶罪的。”
“什么!”宓氏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边的药碗。药汁洒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天打雷劈!”冯氏拍着胸脯发誓,眼中带着几分真诚。
宓氏站在廊下,怒火在胸腔里翻涌。庭院里的花香丝毫无法抚平她此刻的烦躁,反而让她更加烦闷。她死死盯着冯氏那张看似温婉的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你说怎么办?”她压低声音,眼神凌厉。
冯氏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这才凑近低语:“柳玉寒柳玉绮被送到别苑,公爹要他们离京,这事我们该如何应对?”
廊柱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宓氏半张脸,她眯起眼睛,心中了然:“你打的什么主意?别跟我绕弯子。”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拂过,冯氏下意识裹紧了披肩,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大嫂何必这般着急?妾身不过是想着,既然婆母今日在宫中已经丢了颜面,现在又要迁怒柔柔......”
“说重点。”宓氏不耐烦地打断。
“婆母非让我去把孩子接回来。”冯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可柔柔已得皇后青睐,若因此得罪了贵人,大伯和二爷的前程怎么办?”
虽看穿冯氏想拿自己当枪使,但宓氏并不在意。只要能出这口恶气,她不介意配合。她沉默片刻,向冯氏使了个眼色:“你先走。”
待冯氏离开后,宓氏独自在廊下踱步。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地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思忖良久,她才动身前往永宁侯府。
为显诚意,冯氏特意准备了一套价值二百两的珍珠头面,几匹上等布料,还有文房四宝。精致的锦盒一个接一个摆在案几上,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周琴看着眼前的贵重礼物,眉头微挑:“范二夫人此来,是为了柔柔?”
“侯爷明察。”冯氏端庄地笑了笑,“外祖母寻她,我不得不来,还请见谅。这些薄礼,是给侯爷和柔柔的。”她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琴的神色。
“柔柔已启程回秀州。”周琴直言不讳,语气平淡,“就在两个时辰前。”
冯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快!”她故作慌乱地站起身,“那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婆母......”
回到范府,冯氏立刻去见砺氏。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来,砺氏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母亲。”冯氏轻声唤道,“柔柔已经离京了。”
“胡说!”砺氏猛地睁开眼,勃然大怒,“谁准她离京的?”
“儿媳已派人打听过,确实如此。”冯氏低眉顺眼,“是周琴侯爷亲口所说。”
话音未落,管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表兄妹遭人劫持!”
砺氏当场晕厥。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端水拿药。直到傍晚时分,护卫才带来消息:“人是被带往秀州府方向。”
砺氏脸色惨白,声音颤抖:“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护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宓氏,欲言又止。
柳仁义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宓氏。
宓氏不躲不闪,反而逼近一步,眼中尽是怨毒:“打啊!你质问我缘由?我倒要问问,往事真相终浮现,我家骨肉何处寻?到底是柳慧害死的,还是柳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柳仁义后退一步,支支吾吾:“你、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宓氏冷笑,“知道你们欺骗我,让我错怪柳慧十多年?柳媛那贱人害我小产,我让她的孽种吃点苦头怎么了?”
砺氏瘫坐在椅子上,开始嚎啕大哭:“我怎么娶了这样的毒妇!柳家的后代可怎么办啊!”
“是啊。”宓氏讥讽地看着她,“有您这样偏心的婆母,才是柳家的不幸。大姑子若知道亲生母亲如此坑害她,不知会作何感想?对了......”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这事还得让老爷子知道,让他看看自己娶了什么样的毒妇!”
夜色渐深,范府内外一片寂静。宓氏独自坐在房中,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当年的血债,今日终于有了开始清算的机会。
冯氏站在自己院落的回廊下,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声和怒骂。她轻轻摇了摇团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范府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有见多识广的老嬷嬷暗自叹息,这偌大的范府,怕是要变天了。
深夜,一封加急密信从范府送出,直往秀州方向而去。信中所写何事无人知晓,但这封信,注定会在这场风波中掀起更大的波澜。
第两百一十四章 周家的悲欢离合
柳仁义一巴掌重重扇在宓氏脸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宓氏被打得踉跄后退,眼前金星乱冒。她扶着墙壁,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屋内的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你、你竟敢......”宓氏的声音颤抖,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仿佛要将布料撕碎。
柳仁义看着妻子狰狞的表情,心中突然涌上一丝后悔。但转念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又硬起心肠:“你做出这等事,我打你都是轻的!”
“轻的?”宓氏冷笑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疯狂,“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重的!”
话音未落,宓氏猛地扑向柳仁义。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柳仁义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扑倒在地。宓氏骑在他身上,指甲如同利刃般在他脸上疯狂地挠抓。
“啊!”柳仁义痛呼出声,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快来人啊!救命!”
砺氏站在一旁,看着这疯狂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她扶着床柱,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喊道:“快叫人来!快!”
柳仁海见状就要上前阻拦,却被冯氏一把拉住。她紧紧抓着柳仁海的胳膊,低声呵斥:“那是大嫂,你怎能对她动手?”
“可是......”柳仁海急得团团转,“大哥都快被打死了!这、这该怎么办?”
冯氏冷眼旁观,等到时机成熟,这才慢悠悠走上前:“大嫂,适可而止吧。再打下去,大伯就真要出事了。你总不想守寡吧?”
宓氏的动作微微一顿,但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指甲上沾满了血迹。
冯氏见状,心中暗自冷笑。安老王爷对周沈如此重视,倒是出乎意料。这场闹剧,或许能成为她手中的一张好牌。
柳仁义躺在地上,满脸是血,衣衫凌乱。他狼狈地喘着气,再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我去请大夫。”冯氏假意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要离开。她脚步匆匆,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牵连进这场混乱。
砺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儿媳妇,气得浑身发抖:“家门不幸啊!”她一边拍打着床沿,一边痛哭失声。
屋内的小辈们被宓氏疯狂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不敢作声。宓氏的儿女更是脸色惨白,泪流满面,却不敢上前劝阻。
消息很快传到了周琴耳中。她却不动声色,只是与周沈商议归程的事宜。
“安老王爷真要随我们同行?”周琴望着窗外的落日,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疑虑。
周沈露出憨厚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干爹一向不喜欢都城的拘束。这次带我回来,本想着来去匆匆,却意外遇到你。如今我恢复记忆,他终于圆梦了,想去秀州府看看你嫂子,顺便四处走走。”
周琴眉头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老王爷都快古稀之年了,还这般闲不住?”
提起周家,周琴心中一痛。当初为了照顾周沈的情绪,她隐瞒了许多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压在心头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盛夏到秋高气爽,永宁侯府的船队一路南下。周琴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飞速后退。沿途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却难解众人心中的愁绪。
船队抵达秀州府时,知府宫天阔已在渡口等候。他身着官服,带着一队衙役,显得格外庄重。
“阿娘!”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喊打破了肃穆的气氛。陈二牛兄弟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激动地向周琴跑去。
周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二牛、三树、四田!”她张开双臂,将三个孩子搂入怀中。
三兄弟被周围异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小声嘀咕:“阿娘,在外面还是喊我们大名吧。”
“这就学会害羞了?”周琴轻笑着刮了刮二牛的鼻子。随后,她拉过一旁神色黯然的周沈:“这是我亲妈的亲兄弟,你们的舅舅。”
三兄弟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阿、阿娘,这是......”
“别胡说!”周琴瞪了他们一眼,制止了他们可能出口的失言。
三人连忙乖乖叫人,虽然还是一脸茫然,但已经懂得察言观色。
周沈迫不及待想去见女儿,脚步匆匆就要往前。周琴连忙拉住他,先去见过宫天阔。毕竟礼数不能废,更何况还要安置安老王爷。
“侯爷,下官备了薄酒,为您接风。”宫天阔恭敬道,眼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周琴指了指船上:“宫大人,安老王爷在船上,麻烦您照顾一下。我们还有要事,改日再叙。”
宫天阔吓了一跳,额头上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驾到了?该如何安置?”
“王爷会住柳溪山庄,您只管好生招待就是。”周琴语气平和,但话中的意思不容置疑。
安排妥当后,周琴这才带着周沈去了周家酒肆。一路上,她将这些年的事娓娓道来,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仿佛在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秋风送来阵阵桂花香,街道两旁的店铺熙熙攘攘。周琴看着身边这个失而复得的兄长,心中百感交集。那些年的离别与思念,那些不得不做的选择,此刻都化作了一声轻叹。
面馆门前,喧闹声不绝于耳。
炊烟袅袅升起,混着各色菜香,在街巷间缓缓飘散。陶碗碰撞声、食客谈笑声交织成一片,勾勒出一幅市井生活图。
周琴带着周沈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店内忙碌的身影。阳光透过木制窗棂洒进来,将地面映出斑驳的光影。几个小二来回穿梭,端着菜品的手臂上青筋隆起,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这家面馆如今生意兴隆,已不是当初只有庄实和周小玉两人打理的光景。新添的小二和杀鱼妇人让店里更显生机,案板上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厨房里不时传来铲勺翻炒的声响。
“客官,里面请。”一个眼尖的小二发现门口衣着不凡的兄妹,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迎上前,脸上堆满笑容,“我们这有醉香鱼、酸菜鱼、酒糟鱼,都是今早打上来的新鲜货。”
周琴抬手示意,声音温和:“劳烦去请你们东家娘子。”
店小二一脸懵圈,随即点头哈腰地往后厨跑去。
后厨里,周小玉正在忙着给酒坛子换封。她动作熟练地揭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听闻有人找,她撩开帘子快步而出,发髻间的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姑母!”她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可当视线落在周沈脸上时,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酒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酒水四溅。她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阿爹?”
小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却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庄实听到动静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握着菜刀。看到周沈时,他也是一脸震惊,菜刀当啷一声落地:“阿...阿爹?”
店内食客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周琴见状赶忙将人带出店外,示意小二打扫地上的狼藉。
第两百一十五章 归乡与和解
马车上,周小玉泪如雨下,肩膀不住地颤抖。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裙摆上。
“阿爹当年落水后,幸得贵人相救。”周琴轻声解释,目光在兄长和侄女之间来回游移,“只是伤重失忆,直到近日才想起一切。”
周小玉哭得更凶了,抽噎声在狭小的马车内回荡。她想说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庄实虽也红了眼眶,却强自镇定。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背:“这是天大的喜事,小秋别哭了。”
周沈看着儿女,眼中满是愧疚。他伸手想要抚摸女儿的发顶,却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让你们受苦了...”
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终于,马车停在周家门前。
院中,梨氏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看着周长康和几个孩子玩耍。苗氏则在一旁绣着鞋面,针脚细密整齐。
“阿奶!阿娘!”周小玉冲进院子,脚步匆忙差点被门槛绊倒,“快瞧瞧哪位大神驾到!”
梨氏抬眼望去,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身子一晃,手中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颤抖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
“阿...阿安?”
苗氏虽因眼疾看不太清,但听到婆婆颤抖的声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扶着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头张望。
“阿娘,婆娘...”周沈声音哽咽,喉结上下滚动,“孩儿回来了。”
玩耍的孩子们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周长康躲在苗氏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全家老小钻进正屋,气氛沉默。檀香在铜炉里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
周沈将周长康抱起,轻声道:“长康,我是你阿爷。”
“阿爷...”稚嫩的童声让众人眼眶再次湿润。周长康伸出小手,轻轻触碰周沈的脸颊,似乎在确认这个突然出现的亲人是否真实。
周琴让竹枝去准备晚宴,自己则留下来听周沈解释这些年的经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干爹待我如亲生,这些年来...”周沈有些为难地搓着手指,目光闪烁,“我...”
“阿爹是要跟着你干爹走?”周小玉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
“小秋。”周琴制止了她,声音沉稳,“你可知你阿爹的干爹是谁?那是当朝王爷。救命之恩,理应报答。”
堂屋里陷入沉默。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带着一丝苦涩。
苗氏第一个站出来打圆场,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姑子,小秋年纪小不懂事,她对我和老奶奶关怀备至,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院子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从屋檐下飞过,留下细碎的叫声。苗氏转头看向周小玉,语气轻柔:“快给你阿爹道歉。”
周小玉低着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看着女儿倔强又委屈的模样,周沈心里一阵酸楚。他抬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却在半空中迟疑了。十年的空白让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儿。
“小秋说得没错,这些年你们确实吃了太多苦。”周沈的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我失忆,也不至于让你们独自支撑这么久。”
苗氏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你失忆反倒是件好事。那年大冬出事,要是你在家,肯定也会跟着出海...”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未尽之意。梨氏和周小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是啊是啊。”梨氏使劲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失忆了反而躲过一劫。现在回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家已经不用再靠海吃海了。”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整洁的院落,“你看看这院子,还有村里的田地,城里的面馆,光是小秋和庄实一年挣的银子,就够我们几辈子花销了。”
周沈从马车上搬下沉甸甸的行李,木箱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恩赐了许多宝贝,家产遍地开花,都在秀州府,还有些银两,你们看着处置就好。”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梨氏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在周沈和那些行李箱之间来回游移。
周小玉心中的怨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这些年和庄实拼命挣钱,就是想让阿奶和阿娘过上好日子。如今周沈带回这么多家产,她肩上的重担顿时轻了许多。
春日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影子,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梨花的清香。到了大宅子,奶娘抱着小婴儿来给周琴行礼,孩子在襁褓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周琴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语气里满是惊喜:“这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欧志语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她刚满月,是个小姑娘。想着您在路上,就没让二牛写信告诉您。”
周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爱不释手。小家伙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小苹果:“既然是盛夏出生的,就叫陈清澜吧。”
“这名字真好!”陈巧儿连声称赞,眼睛里闪着欢快的光芒,“漪字取自水波荡漪,既有夏日的清凉,又有诗意的美感。”
欧志语也点头附和:“我之前想了好些名字,都不如阿娘取的好。”
周长康在周沈怀里扭来扭去,小脸上写满了好奇:“阿爹,我要看妹妹!”整个屋子顿时热闹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
另一边,芦港村的韩云在城南卖鱼时,听到了不少关于周家的议论。阳光毒辣,鱼摊上飘着腥咸的气息,来往的行人匆匆擦肩而过。
“周家那个失踪的当家的回来了!”一个村民兴奋地说,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还带回了永宁侯,现在周家可了不得了。”
韩云的好友小承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你操心周家做什么?当初他们可害得我们村不少人家破人亡。那场风暴,多少人都没能回来...”
那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不知道,现在周家梨氏和苗氏天天有人伺候,过的可是神仙日子。韩云,你姐姐当初要是留在周家...”
话还没说完,韩云就背起鱼篓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格外沉重。小承赶紧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往心里去,都过去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恩怨纠葛
夕阳西下,韩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整个人比早上出门时更加憔悴。她的脸上还留着未消的红印,眼睛肿得像桃子。
“又挨打了?”韩母坐在门槛上,目光紧紧盯着女儿。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却没人有胃口。
韩莲抹着眼泪,声音哽咽:“魏家嫌我不能生...”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韩云再也忍不住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姐,实在不行就和离吧!总不能这样被他们欺负下去。”
“和离?”韩莲哭得更凶了,泪水打湿了衣襟,“魏家根本就不想要我,说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害他们家绝后...他们巴不得我主动提和离,好让他们儿子再娶个能生的...”
韩母叹了口气,起身把女儿搂在怀里。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邻家孩子的笑闹声,更衬得这个家的凄凉。
“周家如今不一样了,大冬他阿爹回来了,还衣锦还乡。”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目光落在那扇朱漆大门上,“就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去码头接驾他姑母,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韩云紧跟在妹妹身后,攥紧的拳头已经泛白。少年的脸庞还带着稚气,却已经写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阿姐,别说了。”他低声劝道,伸手想要拉住姐姐,却在半空中停住。
韩莲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知道吗,当初魏大刚为什么突然要娶我?”她的声音哽咽,“是周家的姑母找了村长,硬要他完成这门亲事。”
夜风吹过,带来几分凉意。韩莲裹紧了单薄的衣衫,目光涣散:“现在好了,他们一家都恨我入骨。就算不能生的是魏大刚,我在那个家也活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韩云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低,“阿姐,你说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不是阿梅吗?”
村长婆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倚着门框,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当初是你自己要改嫁的,现在日子过不好,怨得了谁?”
“婶子就是来吃我阿姐瓜的?”韩云猛地转身,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花。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倔强。
屋内传来脚步声,韩母从里面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有事?”她的目光在女儿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村长婆娘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魏大刚来告状了,说你们家阿梅又跑回娘家。”她环视四周,提高了声音,“现在外村都在说我们芦港村的姑娘不会生孩子,还蛮横。”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在月色下闪过。韩云已经抄起了放在门边的砍柴刀。
“阿海!”韩莲惊呼一声,伸手想要拦住弟弟,可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直奔村长家。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决绝。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传来,打破了村子的宁静。村长婆娘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杀人了!杀人了!”
韩莲瘫软在地,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她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求周家。那个她曾经以为会成为她婆家的周家。
柳溪山庄内,灯火通明。安老王爷正端坐在上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周家众人。厅内檀香缭绕,却掩不住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琴正要开口,魏管家却领着一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一进门就跪下了,哭得梨花带雨。她的衣衫虽然整洁,却难掩疲惫和憔悴。
“魏家婆娘,你也配来这里?”周小玉勃然大怒,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周琴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韩莲浑身发抖,却还是抬起了头。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声音沙哑:“江伯伯,大娘,我知道我不配来求你们。但阿海纯属躺枪,他是一时冲动才伤了魏大刚。现在魏家村的人要他赔命,求你们救救他!”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在厅堂内回荡。烛光摇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几分凄凉。
安老王爷眯起眼睛,目光在周琴和韩莲之间来回游移。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这事,你们周家怎么看?”
周小玉冷笑一声:“她既然已经嫁入魏家,就与我们周家再无瓜葛。况且她弟弟伤人在先,这是他咎由自取。”
“小秋!”周琴低喝一声,制止了女儿继续说下去。
韩莲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求求你们,阿海还小,他是为了护着我才...”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周夫人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管家匆匆进来:“老爷,魏家的人来了,带着衙门的人。说是要抓人。”
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韩莲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她踉跄着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周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琴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袖:“魏管家,去把人请进来。”
安老王爷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琴一眼。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魏大刚的怒吼:“人在哪里?我今天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韩莲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周琴身上。
那个曾经差点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她,身影挺拔如松。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
周小玉和庄实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沉重。他们原本以为韩莲是为了周沈的平安归来而来,没想到竟是为了韩云。屋内的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不安的影子。
周小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思绪不由飘向往事。记忆中的韩云总是背着竹篓,踏着晨露来他家送鱼。那时村里人对这些外来户不冷不热,可韩云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见了人总是笑呵呵地打招呼。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梨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韩莲抽噎着,颤抖的手缓缓撩起袖子。烛光下,那狰狞的伤痕触目惊心,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爬在她的手臂上。泪水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滑落,声音哽咽:“魏家那些人,说我是不孕体质,天天打我。我好不容易逃回家,阿海知道后气得发疯。”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偏偏这时候魏大刚来村里接我,他不来我家,反倒去村长家说我的坏话。说我不守妇道,勾引外男。阿海听到这些话,忍不住了,抄起菜刀就杀过去了......”
梨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看向周琴。屋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周琴注意到梨氏的目光,心里暗叹一声。她转向站在一旁的杜嬷嬷:“赶紧叫人去衙门告状,把韩家和魏家的人都带去,让知府大人处理。”
“不要啊!”韩莲一听要报官,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求求你们,阿海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气不过......”
周沈看不下去,开口道:“小妹,这种情况会不会......”话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安老王爷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周沈脑袋上:“你瞎操什么心?又不是杀了人,最多坐几年牢,赔些银子罢了。皇帝做错事也要受法律制裁,谁也不能例外。”
周沈揉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干爹,阿海是个好孩子,从小我就看着他长大。咱们是外来户,村里人对我们爱理不理,可阿海不一样......”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行了行了。”安老王爷无奈地摆摆手,眉头微皱,“我去见见宫天阔,争取给他判个轻点的。不过要是韩云真的错得离谱,就算我说情也没用。”
第两百一十七章 公堂之争
一行人连夜进城,宫天阔安排他们住进了驿馆。夜色深沉,却无人能安然入睡。周小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脑海中不断浮现韩云那张憨厚的笑脸。
第二天一早,府衙升堂。
魏家人抬着包得像粽子似的魏大刚进来,人人都黑着脸,眼中带着报复的快意。韩家这边除了韩云一家,还有村长一家作证。衙门内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宫天阔昨晚处理公务到深夜,此时头疼得厉害。他看着堂下剑拔弩张的两家人,眉头紧锁。见双方又要吵起来,立即重重拍下惊堂木:“肃静!再闹全打板子!”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衙役手中水火棍敲击地面的声响。
“韩云,说说你为何要伤人?”宫天阔目光如炬,声音沉稳有力。
韩云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草民知罪。”
“大人!”韩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哭喊着,“是魏家把我女儿打成那样,阿海才会气不过啊!您看看我女儿身上的伤,哪有这样对待儿媳妇的?”
“放屁!”魏母尖声反驳,脸上带着轻蔑,“你女儿不能生,我教训她怎么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分明是你儿子不能生!”韩母怒极,“你们魏家倒打一耙,还有没有天理了?”
眼看两个妇人就要撕打起来,宫天阔再次拍案:“来人!各打三板!”
衙役立刻上前,两个妇人吓得连连求饶。挨了板子后,总算老实了,只是依旧用仇恨的目光互相瞪视。
宫天阔转向韩莲,语气缓和了些:“说说魏家为何打你?从头说起。”
韩莲跪在地上,泪水不停地往下掉:“民妇嫁到魏家后,一直没有身孕。魏家人说我不能生,可民妇去看过大夫,大夫说身子没问题。民妇让魏大刚也去看看,他就恼羞成怒打我。”
她抽泣着继续道:“当初他明明是主动来说亲,给了许多彩礼。后来又反悔,等民妇名声尽毁,他又说要履行婚约......”
“大人!”魏母拖长了声调喊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贱人到处勾搭男人,我儿子教训她是应该的!村里人都知道她不守妇道!”
“放屁!”韩母怒不可遏,“我女儿整日在家干活,连院子都不出,怎么勾搭人?你们魏家就是想毁了我女儿的名声,好让她净身出户!”
堂上肃穆,香烟袅袅。宫天阔端坐在正堂之上,目光如炬,在堂下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此事关系重大,本官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公堂之中,“若是韩莲身体无恙,魏家却仍虐待于她,那韩云伤人一事情有可原。但若问题出在韩莲身上,那魏家才是受害者!”
话音刚落,几名衙役便快步而出,去请城中名医。堂下众人屏息以待,空气仿佛凝固。韩莲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魏母则不住地往儿子那边张望,眼中满是焦虑。她的儿子魏大刚此刻正躺在担架上,脸色发青,身上缠满了白布。每当他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五位白发苍苍的大夫鱼贯而入。他们都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医者,平日里诊金都要数百文,寻常百姓根本请不起。为首的是个年轻大夫,虽然年纪轻,但在城中也颇有名气。
“请几位大夫为韩氏和魏大刚诊脉。”宫天阔正色道,目光严肃。
大夫们依次上前,为两人把脉。诊脉时,整个公堂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韩莲紧张得手心冒汗,身子微微发抖。她的目光不时瞥向正在诊脉的大夫,又快速低下头去。
魏母则在一旁不停地絮叨:“我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可要好好看看啊!这可是要命的伤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停地擦着眼泪。
为首的年轻大夫皱了皱眉,抬头看向魏母:“大姐,伤筋动骨又不是伤了命根子,诊脉自然准确。你若是再这般吵闹,反倒影响我们诊断。”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有人则摇头叹息。宫天阔也忍不住扶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公堂上遇到如此尴尬的场面。
诊断完毕,年轻大夫整理了一下衣袖,起身道:“回禀大人,这女人健康得很,只是气血稍虚,想来是操劳过度所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魏大刚,“倒是这位男子......”
“这位男子如何?”宫天阔追问道。
“感觉身子骨都被掏空了,命门火衰。”年轻大夫说完,其他四位大夫纷纷点头附和:“正是如此。”
魏母一脸茫然,眼中满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崽子究竟啥情况?你们说人话!”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躁。
老大夫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说白了就是肾虚难孕,就算娶个生过七八个孩子的妇人,他也难有后。”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魏母脸色煞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胡说!”她尖声叫道,“男人怎会不能生?一定是你们收了韩家的好处!”
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几声嗤笑。有个老者忍不住开口道:“这几位可都是城中名医,连兴州城首富都请不动,岂会为了区区银钱坏了名声?”
“就是,就是!”人群中有人附和,“我家老爷就是请过张大夫看病,那医术真是没得说!”
魏母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她的眼神空洞,嘴唇颤抖,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韩母则扬眉吐气,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就说我女儿好好的,原来问题出在魏大刚身上!你们还把我女儿打得遍体鳞伤,我儿子为姐姐出头有什么不对?”
宫天阔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沉吟片刻,目光在堂下众人身上扫过:“此事已经水落石出。魏家先动的手,韩云伤人事出有因。让韩家给魏家赔两个大子儿,韩云杖十,不用进局子了。”
韩家众人如释重负,魏家人则个个面如死灰。就在这时,韩莲突然跪地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大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民妇再回魏家必死无疑,求大人准许和离!”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同情地看着韩莲,有人则对魏家指指点点。宫天阔眉头紧皱,正要开口,魏母却突然扑了上来。
第两百一十八章 风暴中的抉择
“贱人!”她尖叫着,“你敢和离?你要让我们魏家颜面何存?”
衙役们连忙上前拦住她,但她仍在疯狂地挣扎:“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害得我儿子名声尽毁!我打死你!”
屏风后,周琴看着这一幕,眸光微闪。当初她让韩莲嫁入魏家,不过是让她自食其果。如今韩莲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报应不爽。只是看着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模样,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
梨氏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夫人,她虽是长康生母,但我们也不能让她回来纠缠。否则,只怕会惹出更多麻烦。”
周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明白了。”
宫天阔很快下了判决,准许和离。魏大刚躺在担架上,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全家陪葬!我魏大刚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的威胁声在公堂上回荡,却无人理会。韩莲在家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公堂。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她黯淡的眼神里。
韩莲看着魏大刚那张扭曲的脸,心中一阵发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魏大刚的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死死盯着她,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将她吞噬。
衙门外的阳光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韩莲低着头,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众人的目光烤的。
“贱人!你给我等着!”魏大刚突然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却被族人死死拽住。他的嘶吼声在衙门外回荡,“我魏大刚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全家垫背!”
这一声嘶吼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也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韩莲的手在颤抖,她能感觉到母亲握着她的手也在发抖。
“阿爹,咱们快走吧。”韩云虽然刚受过杖刑,但还是强撑着站起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父亲。
魏家的族人骂骂咧咧地将魏大刚抬走,芦港村的人则默默跟在后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有人同情,有人嘲讽,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心态。
“你这丫头,是不是想把全家都害死?”村长婆娘追上来,一把拽住韩莲的胳膊。她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韩莲的额头,“魏家那些人什么德性你也看见了,他们能放过你们?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惹事的姑娘!”
韩莲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知道村长婆娘说得对,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这事明明是他们不对,凭啥来批判我们?”韩母虽然心里也害怕,但嘴上还是要强,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知府大人都判了,这帮人还想搞什么飞机?”
“你们真是不知死活!”村长婆娘气得直跺脚,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魏大刚这辈子算是毁了,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还不如太监!他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来,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们?要是他寻死觅活要拉你们全家垫底,你们找谁说理去?”
韩母听得脸色发白,拉着韩莲的手都在发抖:“这、这可怎么办?要不当时我也该动手,把他打得再重些...”
“娘!”韩莲急忙打断她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别说了,咱们先回家吧。”
一路上,韩莲扶着韩云,看着哥哥背上的伤痕,心里一阵阵发酸。若不是为了救她,哥哥也不会受这顿杖刑。
秀州府虽已入秋,但天气闷热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烦躁的潮湿。韩父将韩云安置在院子的草棚下,好让海风给他降降温。
韩莲端来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为哥哥擦拭伤口。每一下轻柔的触碰,都让韩云倒吸一口冷气。
“疼就说出来。”韩莲心疼地说。
韩云咧嘴笑了笑:“不疼,就是有点痒。”
韩莲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忍住没让它落下来。
忙活到天黑,一家人才算安顿下来。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阿爹,明日我跟你一起下海吧。”韩莲看着墙上的渔网,轻声说道。渔网上还沾着些许海盐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韩父摇头,眉头紧锁:“你先在家休养几日。这几天海上不太对劲,浪大得反常,连鱼都不见了。”
“那去洛河也成啊!”韩母急道,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家里刚赔了二两银子,总不能坐吃山空。”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韩莲看着父亲布满老茧的双手,心里一阵难过。这些年,父亲为了养活一家人,没少在海上拼命。如今又因为她的事,赔了这么多银子。
“阿娘,我想去玉华寺出家。”韩莲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地。
这话一出,韩母如遭雷击,手中的碗“啪”地摔在地上:“什么?出家?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
“这是最好的选择。”韩莲苦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留在家里只会连累你们,等过些年,大家也就把这事忘了。”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炸响,震得窗棂直颤。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摇晃,草棚轰然倒塌。四周此起彼伏传来房屋倒塌的声响,黑暗中充满了人们的惊叫声。韩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直到母亲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她才回过神来。
“快跑!房子要塌了!”韩父大喊着,一把抱起受伤的韩云。
他们刚冲出门,身后的房屋就轰然倒塌。韩莲回头望去,只见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在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地砸向大地。雨水打在脸上,又冷又疼。街道上到处都是积水,房屋像孤岛一般漂在水中。四周都是人们的哭喊声,有人在呼唤亲人的名字,有人在为失去的财物痛哭。
“阿爹!阿娘!”韩莲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废墟中哭喊,连忙跑过去将她拉出来。
“别怕,别怕。”韩莲抱着小女孩,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与此同时,柳溪山庄内灯火通明。
周琴坐在前厅,等待着消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不时瞥向窗外。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魏三浑身湿透地跑进来,在门外禀报:“夫人,庄子上的房屋都还算稳固,就几个地方有点裂开,已经安排人搬去客栈了。”
“客栈可安全?”周琴蹙眉问道。
“都检查过了,很结实。”魏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补充道,“只是梨花镇那边听说塌了不少房子,还好周家昨晚都在咱们这儿。”
周琴望着窗外的暴雨,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雨帘中,似乎有什么更大的灾难正在酝酿。
“去准备些干粮和衣物,”周琴站起身,眼神坚定,“恐怕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洪流中的救援
雨势渐小,天色微亮。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远处不时传来隐约的哭喊声。
魏三浑身湿透地冲进院内,衣服上的水珠不停滴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喘着粗气道:“夫人,梨花镇那边情况不太好。”
欧志语原本正在廊下踱步,听闻此言,身子猛地一晃。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带着颤抖:“我家...老家现在情况咋样?”
周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急,先听魏三说完。”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魏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切地解释道:“二少夫人放心,小的已派人去查看了。只是现在水势太大,村口的路都被淹了,还得等等。”
周琴注意到欧志语眼眶已经泛红,心里也是一阵揪痛。但此刻她必须保持镇定,轻声安慰道:“志语,别担心。等水势稍退,我立刻派人去接应。”
“魏三,你先去换身干衣服,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周琴吩咐完,转头对欧志语道:“你也别在这里站着,进屋歇会儿。”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宫天阔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官差闯了进来,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泥浆,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侯爷!”宫天阔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喊道:“恳请大人拯救秀州黎民于水火!”
周琴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宫天阔躲开。“宫大人这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地龙翻身啊!”宫天阔声音哽咽,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海水倒灌,渔村全毁。城中房倒人亡,府衙已经收不下伤员了!老百姓都往高处跑,可是...”他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摇头。
此时,安老王爷在周沈的搀扶下也走了进来。他虽年事已高,但目光依旧锐利。“宫大人,事态当真如此严重?”
“王爷明鉴,下官实在无能,只能来求助了。”宫天阔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他的双手不停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周琴快速思索着对策,“柳溪山庄地势较高,可以安置灾民。我那嫁妆庄子虽然不大,但也能收留几百人。”
“阿娘,我去帮忙!”陈二牛立刻站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陈三树和陈四田相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陈三树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救援。”陈四田也紧跟着说:“我去学堂找人帮忙。”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魏三又匆匆赶回,后面跟着一辆满载着人的马车。
欧志语听到动静,立即冲了出去。当看到沈娘子从车上下来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上去紧紧抱住母亲:“阿娘,您没事吧?”
“别担心我。”沈娘子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随即转身招呼道:“快来帮忙,有伤员!”
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被搀扶下车,他们的眼神空洞,身上带着伤。周琴立即安排人手照料,吩咐厨房准备热汤。
沈娘子坐下后,望着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不禁叹息道:“梨花镇惨啊,好多房子一倒就是一家人。这些孩子,都没了爹娘...”
周琴心中一痛,但很快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还有更多人需要帮助。“我要赶去镇上支援。志语留下照看孩子,亲家母帮忙安置后续送来的人。”
“大伯娘,带上我!”陈二丫坚定地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阿娘,我也要帮忙。”陈巧儿也站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周琴看了看两个女儿,让陈巧儿留下帮欧志语,自己则带着杜嬷嬷、竹茵和陈二丫赶往城里。
然而马车刚上官道,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原本平坦的官道已经变成了汪洋,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杂物奔涌而来,不时能看到漂浮的木板和家具。
竹茵焦急地说:“夫人,这可怎么进城啊!”
周琴望着眼前汹涌的水势,眉头紧锁。远处传来阵阵哭喊声,浓重的乌云仍然笼罩着天空,仿佛预示着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她转头看向随行的衙役:“可有别的路能进城?”
“回夫人的话,西边山路虽然远些,但应该还能通行。”一个衙役擦了擦额头的雨水,指着远处说道。
“那就走西边。”周琴果断下令,“让人去通知后面的马车都改道。”
马车刚要掉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陈二丫探出车窗,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正挂着一家三口。湍急的水流已经漫到了树干的一半高度,眼看着那棵树也摇摇欲坠。
“大伯娘!”陈二丫急切地喊道。
周琴已经看到了那一家人的处境,立即吩咐道:“去找绳子,快!”
杜嬷嬷和竹茵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车上的物品,终于找出几条结实的麻绳。衙役们纷纷下车,在泥泞的路边找寻可以固定绳子的地方。
“夫人,太危险了!”杜嬷嬷拉住要下车的周琴,“让衙役们去就行。”
周琴摇摇头:“现在每个人都得出一份力。”她转向陈二丫,“你留在车上。”
“不!”陈二丫坚定地说,“我要帮忙。”
就在此时,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周琴的大儿子陈大贵。
“阿娘!”陈大贵翻身下马,“我带了绳索和木筏,刚好可以救人。”
在众人合力之下,那一家三口终于被救了下来。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模样,周琴连忙让人送他们上马车。
“大郎,城里情况如何?”周琴一边帮忙安置受灾群众,一边问道。
陈大贵摇摇头,脸色凝重:“情况不太好。东城门那边的堤坝有些松动,正在加固。城中很多低洼处都已经进水了,百姓都在往高处转移。”
“那现在最缺什么?”
“缺人手,缺粮食,缺医药。”陈大贵叹了口气,“好在学堂的学子们都在帮忙,不然情况会更糟。”
周琴点点头:“让人把柳溪山庄和我那庄子的位置都告诉城里的百姓,能收留的都收留。”她顿了顿,又道:“去通知各个庄子,能调多少粮食调多少粮食。”
就在此时,远处又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乌云密布,又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周琴站在马车上,望着前方一片汪洋的景象,眉头紧蹙。雨水不断拍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杂物奔涌而过,偶尔能看到漂浮的木板和家具。
第两百二十章 天灾不断
“回庄园,取鱼塘的竹筏来。”她沉声吩咐,目光始终未从那片汪洋上移开。
车夫迟疑道:“夫人,这雨太大了...”
“快去!”周琴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很快,两张结实的竹筏被运来。周琴站在筏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衣衫。竹筏在波涛中颠簸,下人用力撑着竹竿,却总是找不到着力点。
“夫人,这水太深了,某些水域深不见底。”撑筏的下人额头渗出冷汗,“要不要先回去?”
周琴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远处一阵微弱的哭喊声吸引。透过雨幕,她看到几个小孩正坐在木盆里随波飘荡,脸上写满了惊恐。
“过去!”她急切地指向那个方向。
竹筏艰难地靠近,周琴伸手将孩子们一个个拉上来。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的孩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阿婆!救救阿婆!”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突然喊道,指向不远处一个摇摇欲坠的草棚。
周琴让下人划过去,在草棚里发现了一位老妇人,她的腿被倒塌的木梁压住,已经动弹不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老妇人救上竹筏。
一路上,他们又救起了十几个在水中挣扎的百姓。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衣衫湿透,嘴唇发青。
到达兴州城时,眼前的景象让周琴心头一紧。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伤者,有的在呻吟,有的已经昏迷。官府的衙役们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显得人手不足。
医馆门口排起长队,大夫们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手上的药材也在迅速减少。周琴让随从将带来的伤药分发给需要的人,又安排人手帮助搬运伤者。
府衙里没有找到宫天阔,周琴只得转向秀州书院。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学堂的院子里积满了水,几个学子正在搭建简易的木板桥。
终于,在一间教室里,她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宫天阔和宗泰安。宫天阔的衣服还在滴水,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而宗泰安正在查看一份文书,眉头紧锁。
“大人怎么也驾到了?”宗泰安抬头看到周琴,神色更加凝重,“这里太危险,您快回去吧。”
周琴收起雨伞,雨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宗院士,我已派人去祥和县查探。若那边无恙,陆大人会送来粮食药材支援。至于其他县,还需知府大人出面协调。”
宗泰安闻言看向一旁的宫天阔:“你可曾派人去查探各县情况?”
宫天阔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清宗泰安的问话:“我...我请动了两位大人相助。”
“我是问你有没有派人去查探灾情!”宗泰安急得直跺脚,声音中带着责备。
宫天阔这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还...还没。”
宗泰安长叹一声,对周琴拱手:“老季现在乱了方寸,还望侯爷多加指点。”
在周琴的协助下,救灾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她安排人手分批次前往各个受灾地区,统计灾情,分发物资。同时,也让人开始修筑临时避难所,安置无家可归的灾民。
到了傍晚,洪水退去一半。官府派出大批人手去城南渔坊搜救,那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房屋倒塌,农田淹没,幸存的渔民失去了家园,却还要强撑着加入救援队伍。
一位老渔民跪在废墟前痛哭:“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
周琴立即让人加派人手搜救,但随着时间推移,找到生还者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第二天傍晚,洪水终于完全退去。细雨中,大街小巷尽是素衣白缠的民众。有人在废墟中翻找,有人抱着亲人的遗体痛哭,还有人呆坐在路边,目光空洞。
学堂里,陈四田和其他学子正在统计灾情。桌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报告,每一份都让人心情沉重。
“沿海六个渔村损失惨重,尤其是魏家村等四村。”陈四田声音沙哑,“初步统计,丧生者已超千人,受伤三千多人。还有许多人下落不明...”
话音未落,宗柔婉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递给陈四田:“四田哥哥,这是我攒的一万多两银子,请你转交给周大娘。”
其他学子见状,纷纷解下荷包。有的拿出积蓄,有的贡献了家里寄来的银两。虽然数额不大,但每个人都想尽一份力。
府衙内,宫天阔和周琴正在听取各方汇报。营造官卢宏承站在堂下,神色复杂:“城西那些用了柳溪山庄砖瓦的房子,居然在这场灾难中完好无损。”
宫天阔一时没有理解其中含义,周琴却笑道:“梁大人是说,这砖瓦价格实惠又结实?”
“正是。”卢宏承点头,“若是能推广使用,或许能减少不少损失。”
宫天阔这才恍然大悟,看向周琴的目光充满期待。他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地震过后的第三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腐臭味,让人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转头看向身旁的宫天阔。
这位秀州知府眼下乌青,面容憔悴,显然这几日都未能好好休息。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目光中满是焦虑与自责。
“大人,”周琴轻声开口,“听说城西角落有一处院落在地震中完好无损,不如去看看?”
宫天阔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带路。”
卢宏承立即走在前头引路。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绕过倒塌的砖墙,很快就来到那处幸存的院落前。
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穿过一段幽深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回”字形的院落呈现在众人面前,布局新颖别致。
周琴仔细打量着这处院落。天井四周的排水设计巧妙,雨水可以顺着斜坡自然流入两侧的大水缸中。房屋的立面虽然朴素,但处处透着实用。
宫天阔的目光在房屋地基处停留许久,不时点头。周琴注意到他的神色渐渐由凝重转为欣喜。
“这地基确实不同寻常。”卢宏承解释道,“用了特殊的浇灌之法,具体如何,还得问杨二公子。他说这样建的房子,就算是地动山摇也不会倒。”
这时,院子的主人从里屋走出来。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大人们来了。”他连忙行礼,“要不是杨二公子,我们也住不上这样的好房子。”
说着,他抹了抹眼角,“原本就攒了十五两银子,想着随便糊弄个土坯房。是杨二公子说什么都不让,非要按他的法子来建。”
“现在想来,真是感谢杨二公子的坚持啊。”中年男子哽咽道,“要不然,我们一家子怕是...”
“这院子总共花了多少银子?”宫天阔问道。
“二十三两六钱。”中年男子答道。
宫天阔惊讶地看向卢宏承,后者解释道:“若是用青砖瓦房,至少要七八十两。杨二公子用的是土坯加特制的石灰,成本低了许多。”
周琴看着宫天阔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已有计较。
第两百二十一章 重建与希望
正说话间,一名衙役匆匆赶来,手中拿着各县送来的灾情报告。
宫天阔快速浏览过后,终于松了口气。除了兴州城受灾严重外,其他各县损失并不大。
“立即备马,”他吩咐道,“我要去柳溪山庄找陈二牛商议重建事宜。”
周琴则转道去了秀州书院。昔日书声琅琅的地方,如今成了难民安置点。处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灾民,孩童的哭声此起彼伏。
陈二丫和竹茵在其中忙碌穿梭,给老人们端水送饭,安抚失去亲人的孩童。看到周琴来了,陈二丫红着眼圈迎上来。
“大伯娘...”她欲言又止,“这些日子真是...”
周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很辛苦,会有人来帮忙的。”
两日后,各县支援的物资陆续抵达。大米、布匹、药材源源不断地送来,当地乡绅也纷纷解囊相助。
周琴找到宗泰安,请他题写墨宝赠予捐助者。这位当代大儒的字画向来珍贵,一时间,更多人加入捐助行列。
宫天阔见状,灵机一动,宣布要将捐助者的名字镌刻在城墙上,以彰其善。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你这主意不错。”宗泰安捋着胡须笑道,“就是不知城墙够不够写。”
与此同时,陈二牛的重建方案也在紧锣密鼓地实施。他带着一群工匠,按照那处完好院落的样式,规划出了新的街区。
“地基一定要打牢,”他反复叮嘱道,“宁可多花些工夫,也不能马虎。”
工匠们虽然觉得他的方法繁琐,但看着那处在地震中完好无损的院落,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琴每日在工地和安置点之间来回奔波。看着废墟中逐渐升起新房,听着难民们重拾希望的笑声,她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一个月后,第一批房屋竣工。宫天阔亲自到场查看,对建筑质量十分满意。
“这样的房子,确实要比以前结实得多。”他感慨道,“若是早些年就这么建,也不至于...”
话未说完,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愿再提。
周琴理解他的心情。这场灾难带来的伤痛,不是短时间能够抚平的。但至少,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宗泰安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提笔写下一副对联:
“天灾无情人有情,众志成城建新居。”
这副对联很快被人誊写下来,贴在了工地的大门上。
周琴站在高处,望着这座正在重生的千年古城。废墟中升起的新房,就像黑夜中的星火,照亮了人们前行的方向。
与此同时,宗泰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眉头紧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转过身,看着正在认真核算账目的宫天阔。
“十万两......”宗泰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疯了吗?这是要把国库都掏空啊!”
宫天阔的手指在账本上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窗外的光线透过纸窗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显出几分疲惫。
“御史大人们坐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可曾亲眼见过那些被埋在废墟下的尸骨?”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可曾听过那些失去亲人的哭声?”
说到这里,宫天阔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拍在案桌上。茶杯被震得跳了一下,茶水溅出来,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宗泰安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年轻官员此刻竟如此激动,不由叹了口气。他走到宫天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情?老王爷不顾年迈亲自入城救援,连拐杖都顾不上拄了。侯爷更是不惜捐出柳溪山庄安置难民,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别院啊。”
说到这里,宗泰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就连我那任性的孙女都把积蓄全都捐了出来,连最爱的那套首饰都不要了。”
宫天阔的情绪稍稍平复,重新坐下。他拿起毛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简单的房屋结构图。
“我已经和杨二公子商议好了。他的房屋设计在这次地震中经受住了考验,我们准备按照他的方案重建城西。”他指着图纸解释道,“四户相连的布局,既安全又节省成本。十万两银子,至少能建四千座房子。”
宗泰安凑近看了看图纸,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方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城南的渔民......”
宫天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此时的城南,一片狼藉的海滩上,周小玉和庄实站在原本面馆的位置上。地基都被海水冲刷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下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桩还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不远处,韩莲正弯腰在海滩上捡拾海螺。她的身影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孤单。周小玉想走过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会去玉华寺的。”韩莲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直起腰来,头也不回地说道,“等我弟弟伤好了就去。”
周小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突然凑了过来。
“你们认识魏大刚的媳妇?”妇人一把抓住周小玉的袖子,“能不能劝劝她回去?魏家就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了,整日以泪洗面,连饭都不肯吃......”
“够了!”周小玉一把甩开妇人的手,怒气冲冲地打断她,“魏家那种人渣,死得活该!你怎么不去伺候那个老太太?”
妇人被她这一通怒骂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庄实打听后才知道,魏家村在这次地震中损失惨重。魏大刚一家除了他母亲都没能逃过这一劫,如今老太太精神失常,整日哭喊着要儿子。
“真是阴魂不散。”周小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当初把人欺负成那样,现在倒想让人回去尽孝?”
韩莲依旧静静地捡着海螺,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对话。但她的动作明显变得僵硬了许多,手中的海螺也不知不觉捏得太紧,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指。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沙滩上,很快就被海水冲走了。就像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往,终究会被时间的长河冲刷得无影无踪。
半个月后,秀州府逐渐恢复了生机。陈二牛的瓦厂日夜不停地生产,就连客栈的马厩都改成了窑场。重建的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工地上,陈二牛正在指导工人们砌墙。他的脸上满是灰尘,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这砖要一块一块码实了,缝隙里的灰浆要抹匀了。”他一边示范一边说道,“咱们盖的可不是一般的房子,是要让人住几十年的家啊!”
工人们都被他的热情感染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砖块相互碰撞的声音,灰浆抹平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交织成一曲重建的乐章。
宫天阔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转身走向城南,那里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他。
路过一处临时搭建的棚户区时,他看到一个老人正在教几个孩子认字。老人的衣着华贵,显然是个有福人家,但此刻却坐在简陋的木板上,耐心地教导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孩子。
“这就是‘家’字。”老人指着沙地上画的字说道,“有屋顶遮风挡雨,有人相互扶持,这才是家啊。”
孩子们认真地跟着描画,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宫天阔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才继续向前走去。
在城南的海边,渔民们正在修补渔船。地震虽然摧毁了他们的房屋,但只要大海还在,他们就有重建家园的希望。
周小玉和庄实的面馆也在重建中。虽然规模比以前小了许多,但胜在结实。陈二牛特意来指导过,保证这次建得比从前更牢固。
韩莲依旧每天去海边捡海螺,但她的背影不再那么孤单。时不时会有人给她送些吃的,或者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
这座饱经创伤的城市,正在以它独特的方式愈合着伤口。每一块新砖,每一根新梁,都承载着人们重建家园的希望。
第两百二十二章 新生与希望
秋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周琴站在廊下,目光落在远处忙碌的身影上。陈二牛正和几个工人一起搬运砖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却丝毫不减他脸上的笑意。
不远处,陈有福正在清点账目,他虽然不识几个字,但这段时间跟着陈二牛学习,已经能熟练地用算盘打着账。瓦厂的生意越做越大,陈二牛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陈有福便主动帮衬,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大嫂。”沈氏悄悄走到周琴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看二牛和有福这样,真的好吗?”
周琴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沈氏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远处的两人,“孟氏那两口子虽然不是东西,养大的三个娃倒是个顶个的优秀。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周琴挑眉问道。
“只是我觉得,二牛和有福这样整日和泥巴打交道,将来怎么办啊?”沈氏皱着眉头,“你看福生,整日读书习字,将来定能考取功名。可二牛和有福...”
周琴看着院子里正在练字的陈福生,少年正专注地临摹着字帖,神情认真。她轻声道:“多亏了娘和你的引导。”
“科考的榜单估计马上就要张贴了?”沈氏眼中闪过期待之色,语气也变得雀跃起来。
“已经出来了,只是知府大人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放榜。”周琴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处的瓦厂。
沈氏脸上浮现出向往之色,“要是三树和四田都考上,咱家就要出双子秀才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憧憬,“大嫂,说实话,我觉得你当初不该由着二牛做这泥瓦活。”
周琴转头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想啊,你有爵位,日后这份家业迟早归大头。三树四田攻读圣贤书也能混出个名堂来,就二牛只守着这瓦厂,将来怎么办?”沈氏越说越激动,“这不是耽误了孩子吗?”
周琴轻轻摇头,“三弟妹,你太执着于读书这条路了。”
“可这不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沈氏急切地说道,“大嫂,你看看那些读书人,哪个不是衣冠楚楚?再看看二牛,整日灰头土脸的...”
“是,读书是条好路子。”周琴看着远处忙碌的陈二牛,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就怕他自个儿不上心。你看看那么多读书人,几个能考上童生?几个能考上秀才?”
沈氏脸色微白,“不是有大嫂罩着呢么...”
“我虽是永宁侯,但也只能提供些许帮助。”周琴正色道,“能不能成才,全在孩子自己。你太着急了。二牛现在做得很好,瓦厂的生意蒸蒸日上。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这不比勉强他读书强?”
沈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远处传来陈二牛的笑声,他正在教一个新来的工人如何摆放砖块。那张沾满灰尘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快乐。
秋收过后,秀州的天气渐渐转凉。街道上的行人都添了件衣裳,街边的小贩也换上了应季的货品。
城西的四千座院子终于落成,街道店铺焕然一新,原本狭窄的巷子也变得宽敞整洁。砖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干净,两旁的店铺门面也都重新粉刷过,显得格外气派。
只是这些院子还不够安置所有灾民,收容所里还有不少人在等待安置。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大批灾民排着队,等待分配新居所。
这日,宫天阔拿着规划图来到柳溪山庄。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显然这段时间没少操劳。
“王爷,侯爷。”他将图纸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线条道,“下官有意在城南沿海建造防御工事,高十丈,底宽十丈,顶宽一丈。”
“你疯了不成!”安老王爷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如此劳民伤财之事,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你竟然还想修城墙?”
宫天阔低着头,却固执地道:“王爷,秀州历来多地龙翻身,每次都是海水倒灌造成重大损失。这城墙即便不能完全挡住海浪,也能减轻冲击。”
“你知道修这样一道城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安老王爷怒视着他,“要多少砖石?要多少民夫?要耗费多少银两?”
宫天阔抬起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下官已经算过了。若是用陈家瓦厂的砖,价格能便宜三成。至于民夫,可以让那些还未安置的灾民参与建设,既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又能加快工程进度。”
安老王爷从震怒到无奈,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若觉得合适就去做。但若因此劳民伤财,本王绝不轻饶。”
宫天阔躬身应下,“下官明白。”
周琴站在一旁,看着宫天阔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年轻的知府,似乎总能想出些与众不同的主意。
夜幕降临,柳溪山庄渐渐安静下来。周琴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瓦厂,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陈二牛还在忙碌,他总是这样,直到确认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才会休息。远处传来他的说话声,似乎在和工人们商量明天的工作。
周琴想起白天沈氏的话,不禁摇头轻笑。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孩子走不喜欢的路,只会适得其反。
与此同时,宫天阔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海岸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上的奏折。窗外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惊涛骇浪中的场景。
“大人,您该歇息了。”门外传来幕僚的声音,“这都三更天了。”
他没有应声,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案上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终于,安老王爷的态度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周琴站在廊下,看着宫天阔憔悴的背影,不禁蹙眉。自从上次海啸过后,这位年轻的知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埋首于公务,连饭都顾不上按时用。
“宫大人。”她轻声唤道。
宫天阔转过身,脸上的倦意一闪而过,“侯爷怎么这个时辰还没休息?”
“倒是要问问大人,为何总是熬到这般时候。”周琴走进屋内,目光落在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上,“修筑防洪城墙的想法确实不错,但这城墙当真能挡住那汹涌的海浪?”
宫天阔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走到桌前,从众多文书中抽出一张图纸,“侯爷可知长乐屿?”
“自然知道。”周琴点头,想起那里的玉华寺,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那里的风景极好,尤其是傍晚时分,夕阳映照在海面上的景色,令人难忘。”
“长乐屿就在近海,归我秀州府管辖。”宫天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他摊开图纸,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解,“此番海边发生了巨变,我亲自去岛上查看,发现那里的损失远比预想的要小得多。”
周琴凑近细看,只见图纸上详细记录着长乐屿的地形地貌,以及一道蜿蜒的防护工事。
“岛上的村民们用砺头、贝壳和黏土修筑了一道防风墙,足有五六丈高。”宫天阔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手指在图纸上划过,“这道墙不仅挡住了两波巨浪,还保住了大部分村民的性命。”
“只是......”周琴若有所思地看着图纸,“这修筑城墙需要大量银两,秀州府现在的情况......”
“下官已有计划。”宫天阔立刻从案头取出一本账册,“这波善款竟然收到了将近百万大洋,除去已用的十万两,剩下的足够支撑城墙修筑。另外,东面的荒地可以安置渔民,其他地方也可以建村安置灾民。”
他翻开账册,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这里是详细的支出计划,每一笔都......”
话未说完,一阵风吹来,烛火剧烈摇晃,几张纸张被吹落在地。周琴连忙帮他捡起,却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宫大人,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她皱眉问道。
宫天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无妨,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可也不能这样不顾及身体。”周琴叹了口气,“你若倒下了,这些计划谁来执行?”
宫天阔沉默片刻,缓缓道:“侯爷说得对,是我太过着急了。”
安老王爷在一旁听完全程,等宫天阔离开后才开口:“这小子,是个难得的好官。”
“王爷,不如上书圣上?”周琴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安老王爷白了她一眼,“你跟周沈待久了,都学会耍小心思了。不过......”他顿了顿,“这事确实该让皇上知道。”
“王爷,我大哥有长进,您该高兴才是。”周琴笑嘻嘻地说,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帮宫天阔争取更多支持。
腊月来临时,城西的重建工作已经有了显著的进展。四个新村落在东北方向拔地而起,房屋整齐划一,道路宽敞平整。西北角新开辟了四道胡同,每条都住着六十户人家,街道两旁栽种着新的树苗,虽然现在光秃秃的,但来年春天必定会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陈二丫在育婴堂照顾了半个月才回来,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她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那些孩子......”她望着远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都懂事了,能够看护兄弟姐妹,只是......”
周琴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已经和宗院长商量好了,会有先生去教他们读书识字,还有手艺人教他们谋生的本事。等他们长大了,官府也会给他们安排住处和田地。”
“那他们以后......”沈氏忍不住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欧志语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阿娘,官府一定也有别的要求吧?”
周琴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聪明。朝廷抚养一名孩童需耗费二十两银子,日后他们得偿还四十两银钱。这些银子最终还是会用在育婴堂和养寿堂,也算是善事一桩。”
夜幕降临,周琴站在后院的梅树下,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想起了宫天阔说的那些话。重建家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只要有人愿意坚持,就总会看到希望。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混杂着街坊邻居的谈话声。新建的街巷里,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驱散了冬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