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刺破寂静时，林玄的指尖正抵在终端屏幕上那个朱砂色“卯“字的投影边缘。
青铜残片在掌心发烫，金纹流转的轨迹与《营造法式》复印件上“侧脚“的倾斜角度重叠，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给他递钥匙。
他扯掉输液管，动作快得护士惊呼出声。“我要查监控。“林玄将终端拍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护士领口那枚青铜眼睛胸针，“从昨夜十点到今晨六点，所有进入这层楼的人员记录。“
护士的瞳孔微微收缩，白大褂下的手指无意识攥紧托盘边缘：“林先生，您刚做完神经复健......“
“现在。“林玄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云中城首席工程师特有的冷硬。
他知道这层楼是鸿蒙集团投资的VIP病房，监控权限归属于他们旗下的医疗子公司——而三天前他在虚拟迷宫里遭遇的“系统崩溃“，同样挂着鸿蒙的技术标签。
监控室的蓝光在他眼底投下阴影。
七块屏幕同时亮起时，林玄的指节抵上操作台。
05:47分，画面里出现个穿深蓝维修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工牌上的“鸿维“二字被蹭掉半块。
他在病房门口停了三秒，右手抬起又放下，像是要敲门却改变主意，转身时腰间挂着的工具包晃了晃，露出半截银色线缆——和虚拟迷宫里量子门接口的型号一模一样。
“能放大工牌编号吗？“林玄敲了敲屏幕。
操作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权限......“
“我是云中城能源系统总工程师。“林玄扯下领口工牌，金属扣碰撞出脆响，“悬浮城下个月要接入火星生态实验供能，你们老板昨天还说让我'随便调'。“
操作员的喉结动了动，手指翻飞调出增强模式。
工牌编号终于清晰时，林玄的瞳孔骤缩——那串数字是他三年前参与设计的初代量子路由器序列号，早就随旧设备一起销毁在太空垃圾站。
“谢了。“林玄抓起外套往外走，残片在口袋里硌得生疼。
他突然想起父亲修复故宫房梁时说的话：“榫卯要严丝合缝，但留道暗槽，等该来的钥匙。“现在看来，这把钥匙从他踏进虚拟迷宫那天起，就插在了某个他看不见的锁孔里。
云中城实验室的全息穹顶正在播放火星地表的实时影像，红色沙尘被磁暴卷起又落下，像极了虚拟迷宫里那些不断坍缩的量子云。
林玄摘下神经连接头盔，投影屏上李承泽的脑波图还停在昏迷前最后一刻——那是串混乱的正弦波，却在波峰处藏着三个规律的尖刺，像某种摩斯密码。
“加密等级B+。“助手小周的声音从终端传来，“需要悬浮城核心能源系统的生物验证。“
林玄的手指在操作台划出蓝光。
能源系统验证意味着要接入主服务器，而主服务器的权限链上，第一个节点就是鸿蒙集团的技术部——陈墨的地盘。
他摸出青铜残片，金纹在指尖亮起，突然想起监控里那个维修员腰间的线缆，和能源系统升级时用的量子中继线......
终端提示音打断他的思绪。
陈墨的脸出现在全息屏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友善的弧度：“林工，听说你在查李承泽的脑波数据？
我让技术部给你开了临时权限，能源系统验证的话......“他敲了敲桌面，“我可以远程帮你对接。“
林玄盯着陈墨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青铜眼睛胸针——和病房护士的那枚一模一样。“谢了。“他压下心里的刺，调出能源系统界面，“需要我做什么？“
“把验证码发过来就行。“陈墨的手指在桌面轻叩，节奏和李承泽脑波里的尖刺完全吻合，“放心，我当年参与过系统初代设计，不会出岔子。“
验证码刚发出去，实验室的灯光突然暗了半秒。
林玄的后颈炸起一层鸡皮疙瘩——能源系统的数据流里，有串代码正在以榫卯的嵌套结构疯狂复制，每个“卯“位都卡着个恶意指令，像父亲修复古建时见过的“暗销“，平时看不出来，等承重到临界点就会整座崩塌。
“小周！
切断外部连接！“林玄抄起手写板，全息笔在空气中划出金色轨迹，“陈工，系统好像被干扰了......“
“不可能！“陈墨的声音突然变调，“我这边显示......“
林玄没听他说完。
他想起父亲教他认榫卯时的话：“每个卯眼都有对应的榫头，拆的时候要找最松的那个。“他盯着数据流里不断膨胀的代码块，突然用全息笔戳向其中一个“侧脚“结构——那是《营造法式》里为抵消木构压力设计的倾斜角度，此刻正对应着代码里最薄弱的嵌套层。
金色轨迹精准刺穿代码核心，数据流瞬间安静下来。
林玄瘫在转椅上，额角全是冷汗。
终端提示音再次响起，是陈墨发来的消息：“可能是量子纠缠态干扰，我这边马上排查。“
林玄盯着消息末尾的青铜眼睛图标，突然抓起桌上的《营造法式》复印件。
在“侧脚“图示的空白处，父亲用小楷写着：“明榫易破，暗卯藏锋。“而刚才被他戳破的代码节点，形状和这行字的笔锋完全重合。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异响。
林玄抬头，火星投影里的沙尘暴不知何时停了，红色地表上清晰显现出个圆形凹痕——那是三天前他在虚拟迷宫里用全息笔画出的量子门坐标。
青铜残片在他掌心发烫，这次金纹流转的轨迹，拼成了个完整的“榫“字。
终端屏幕自动亮起，新消息跳出的瞬间，林玄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抓起残片冲向门口，余光瞥见全息屏上，李承泽的脑波图突然开始规律性跳动——三个尖刺之后，跟着的是串他无比熟悉的数字：悬浮城能源系统主服务器的IP地址。
门被撞开的刹那，林玄看清来人胸前的工牌——是监控里那个维修员，帽檐下的眼睛泛着冷光，腰间工具包的拉链敞开，露出半截和他掌心残片一模一样的青铜纹路。
“林工。“维修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该去看看真正的棋盘了。“
维修员的话音刚落，林玄的终端在操作台上剧烈震动起来。
全息投影弹出周凌风的脸，安保队长的国字脸绷得像块冷铁，警徽在领口闪着寒芒：“林工，立刻来总部22层监察室。“
“周队，我这边刚处理完能源系统异常——“
“少废话。“周凌风打断他，喉结滚动时，林玄看见他耳后若隐若现的银色芯片轮廓，那是悬浮城安保特勤的神经接口，“半小时前，鸿蒙集团技术部提交了数据保全申请，说你未经授权侵入能源主服务器。
现在监控记录、操作日志全在我桌上，你最好亲自来解释。“
林玄的手指下意识攥紧青铜残片，金纹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想起陈墨刚才发来的“排查“消息，想起监控里那个工牌编号——原来对方早就在布网。“周队，你看过能源系统的数据流日志吗？“他压下心跳，“刚才有恶意代码伪装成榫卯结构攻击，我是在......“
“我只看证据。“周凌风的声音像锤子敲在钢板上，“另外，你病房的监控记录显示，今早五点四十七分有可疑人员滞留，而同一时间，悬浮城量子路由器集群出现0.3秒的同步延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林玄抬头，火星投影里的圆形凹痕正随着磁暴扭曲变形，像只睁开的红色眼睛。
他想起李承泽脑波里的IP地址，想起陈墨领口里的青铜眼睛胸针，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在把水搅浑，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给我十分钟。“林玄扯下实验服搭在臂弯，残片被他用帕子包好塞进内袋，“我需要带几样东西。“
“五分钟。“周凌风挂断前补了一句，“林工，你是悬浮城的功臣，但规矩就是规矩。“
电梯下降时，林玄盯着金属门框上自己的倒影。
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慌乱，只有被点燃的冷光——他想起父亲修复古建时总说“破局要找活榫“，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鸿蒙，指向那个青铜眼睛的符号，而周凌风的传唤，不过是对方逼他暴露的第一步。
走出实验室大楼时，悬浮城的日光正透过量子玻璃洒在肩上。
林玄摸了摸内袋里的残片，帕子下的金纹仍在微微发烫。
他抬头望向云端若隐若现的总部大楼，那里的监察室此刻应该已经备好了监控录像、操作日志，甚至可能还有伪造的“证据“。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钥匙，藏在李承泽的脑波里，藏在火星地表的凹痕里，藏在那个维修员出现时，工具包里露出的青铜纹路里。
当他的皮鞋踏上总部大厅的云纹大理石时，电梯提示音恰好响起。
周凌风的助手小吴从电梯里走出，手里捏着密封袋，里面装着林玄今早扯掉的输液管——那是病房监控里他“擅自行动“的物证。
林玄望着小吴身后逐渐闭合的电梯门，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切割成碎片，而在碎片深处，有个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是陈墨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