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要引蛇出洞

祝繁音被问得一愣。

她定下心来,细细回想过往诸事,突然咂摸出来一丝不对劲。

霓裳针对她,是从她初来云溪苑开始的。

彼时她不解,以为这是给新人的下马威。明月骂她蠢货,说霓裳喜欢谢清和,而她又抢了霓裳的差事,霓裳恨她,自然容不下她。

祝繁音想着人在屋檐下,实在没必要因为误会徒生嫌隙,还特意去同霓裳解释过,可显然后者并不买账。

祝繁音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当时的境况还来不及细想,就因为霓裳一次又一次的难为起了逆反心,彻底和她杠上。

如今回头再看,很难不觉得怪异。

究竟要善妒成什么样子,才会在她刚进来就恨成那个样子?

且一直以来,霓裳明面上的目的都很统一,与其说是将她视作情敌百般为难,不如铆足了尽头只为了将她赶出云溪苑。

这就更怪了,谢清和一个侯府世子,就算身体不好,活动范围也不至于只局限在云溪苑之内。如果她和谢清和真的有点什么,难道她出了云溪苑就会自然断掉吗?

霓裳的种种作为,如果不去套着爱慕这一层表相,倒更像是过分执着于在云溪苑中司掌香事一职。

想到这里,祝繁音恍然大悟。

谢清和一直盯着她,此刻瞧见她的神色变化,心中升腾起一丝欣慰,正欲好好将她夸奖一番,就见祝繁音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皱巴着一张芙蓉面艰难开口:“所以,霓裳并非爱慕于你,只是太在意原本的差事?”

谢清和:“……”

展十一笑得很大声,被谢清和狠狠瞪了一眼。

所幸,这个猜测显然祝繁音自己都不是很相信:“我觉得怪怪的。”

谢清和抛出了新的线索:“云溪苑中的香事,与别处有些不同。”

时人好香事,上至宫廷下至民间,香事多为附庸风雅。云溪苑中的不同,大抵是因着谢清和,不为风雅,只为了遮掩药味儿。

可天下之大,这处不同无论如何也不至成了唯一。

祝繁音沉思半晌,恍然大悟。

真正的不同在谢清和。

任天下再大,也只有云溪苑中这一个谢清和。

在云溪苑中司掌香事,几乎可以算做贴身伺候,等于时时刻刻掌管了谢清和的身体状况。

“她的目的,是为了监视你吗?”祝繁音的喉头有些发紧。

谢清和阖上双眼,缓缓摇了摇头:“或许,不止于此吧。”

这话说的暧昧。

却足够祝繁音听懂。

谢清和状况如何,于霓裳并无多大意义。她如此上心甚至不惜代价,是为了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能是谁?无论怎么看,也只能是谢清则。

若谢清和出了事,世子爷的位置,乃至于临江侯的爵位,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就对了,祝繁音记起来从前宁玉所说,撞见霓裳与谢清则抱在一起的事情,只觉得窥见一桩侯府秘事。

可紧跟着,她心中一紧。

若真是谢清则,霓裳如此拼命要留在谢清和身边,又怎么会只是为了监视?

譬如当日的沉香……

祝繁音突然起身:“我要去小香房看看。”

未走两步,便被谢清和扯住了袖子:“你别急。”

明明身子羸弱的人,力气倒是不小,祝繁音挣扎两下没挣脱,干脆坐了下来,老实说了想法:“我疑心霓裳从前司掌香事时……”

谢清和盯着她反问:“那又如何呢?”

祝繁音怔住。

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霓裳固然可恶,可她如今仍旧是明面上的唯一一个线索,贸然去除只会让阴谋重新归于河面之下,这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他们必须顺藤摸瓜,借着霓裳将背后的谢清则一并拽出。

谢清和勾着唇角,明明像只狐狸,双眸却清亮的过分:“你肯不肯帮我,引蛇出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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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四合,云霞绮丽。

临风斋之外,一道粉色身影徘徊许久,不肯离开。

霓裳一脸讨好,将一对上好的珍珠环塞到了面前女子的手中:“金蓉,你就容我进去,见一见大公子吧。”

金蓉嗔怪道:“我都同你说了许多遍了,实在是大公子这几日不在,否则怎么会不见你?你可是临风斋的香饽饽,我就是吞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你拦在门外呀。”

霓裳绞着手帕,红了眼圈:“既是如此,那大公子一旦回来,你千万记得要托人告诉我。”

看着金蓉应下,霓裳才抹了把眼睛,不情不愿的离开。

金蓉退回院内,先去了书房。

书房之内,谢清则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在大冷天里把玩着一柄折扇:“她回去了?”

金蓉应道:“是,纠缠了许久。”

谢清则“嗯”了声,又嘱托道:“下回再来,换个说辞。”

金蓉点头,有些不解:“大公子已经帮她收拾了烂摊子,又为何不肯见她?”

谢清则淡淡睨她一眼:“金蓉,你今日话太多了。”

“奴婢知罪!”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先退下吧。”

另一边,霓裳又是夜不能寐。

绿盏的事,已经过去五天了。

自从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谢清则。她知道,大公子对她这回的表现颇不满意,不止没有如计划的一样重新司掌香事,还逼得谢清则不得不出手帮她收拾了烂摊子。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她私自香中下毒,不止没有扳倒祝繁音,还几乎将自己全盘暴露。

她自己都清楚,她在云溪苑中几乎没有再翻身的可能,那对于谢清则而言,她岂不是已经成了半个弃子!

这个认知实在可怕,霓裳在冬月的夜晚冒出一层冷汗,咬着被子恨得几乎发狂。

她不能做弃子!

她不能接受,从此不能再见谢清则。

可是,以她如今的境况,又能做什么呢?

绝望之际,霓裳忽然记起来一个人。

他曾经说过,若是往后走投无路,不妨来找他。

霓裳在暗夜里笑出声,那声音裹挟着无数情绪,绝望又侥幸,可怜而疯狂。

可无论如何,她不会是谢清则的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