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只如初见

熄灯后无特殊情况是不能再离开宿舍的，秦思源好说歹说、还掏出学生证登记了自己的名字，都没能让宿管阿姨同意给他开门。

好吧，遇到难事就找老魏好了。

秦思源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却看到一个中年男老师走了过来，应该是今晚当值巡夜的老师，他打量了秦思源两眼，问道：“这个学生是怎么回事？”

宿管阿姨加油添醋地说这个学生过了熄灯时间一定要出门云云，还将秦思源的学生证递了过去。

中年男老师接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脸上的神色便精彩起来，他以古怪的目光看了几眼秦思源，随即露出了有如春风般温暖、无比亲切的笑容：“哦，是秦思源同学啊，你出去有什么事？”

“我姐被学校的保安逮住了，让我去校保卫处领人。”秦思源说出来时也有些无奈，自己老姐也太生猛了吧，居然想要翻墙离校，好巧不巧被巡逻的保安队逮了个正着。

中年男老师热情道：“哦哦，是去校保卫处是吧？外面快要下雨了，天黑也不安全，要不这样，我找把伞来陪你去怎样？校保卫处的队长我也认识，我到时替你说两句。”

秦思源有些意外，五中的老师什么时候这样好服务态度了？如果没记错，不久前才听到这个男老师凶悍地在一边巡楼一边吼着“都赶紧给我睡觉，谁再吵我就揪出来当众背古文半个小时”……

“那就麻烦老师了，老师贵姓？”

“免贵姓王，我叫王加文，你叫我王老师就行。你就穿这么件薄外套可不行，万一凉着了怎么办？”王加文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秦思源身上，又道：

“秦思源同学，你等一会，我这就去拿伞。”

看到王加文老师小跑进了值班室，宿管阿姨愣愣地张大嘴巴，好会儿才问道：“这王老师……是你的亲戚？”

她认得这王加文是教务处魏主任的手下，平时将魏德海的性格学了七八分，对学生特别严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王老师如此热情亲切。

“我今天第一次见他。”秦思源摊摊手，还好自己是男生，不然一个男老师忽然这么执勤，怕得怀疑是不是居心不良。

不过秦思源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去保卫处的路上，王加文各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又“不小心”地透露了自己是教务处的，平时跟着魏主任办事。

原来是老魏的关系啊，该不会这王老师以为自己是老魏的什么子侄，才这么特意关照？

秦思源这回倒是猜错了。

王加文下午参加了周例会，晚上又随熊校长、魏德海一行巡视全校的教室，太了解这个叫秦思源的天才学生在熊校长和魏主任眼里是多重要了，难得有机会亲近亲近这位未来注定会成为“红人”的天才学生，王加文又怎会不把握机会？

一路上风更大了，头顶传来隆隆的雷声，估计半夜得下雷暴雨了。王加文还贴心地走在风口位，替秦思源挡风。

秦思源有些意外地瞥了他几眼，暗想这位王老师很适合走体制路线啊。

却不知道王加文比他还要惊讶。

一般学生见着老师都会紧张与畏缩，在他这样热情的态度下更是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眼前这个高一学生却全程神色从容平静，与他对话也是温和中透着不卑不亢，更没把握机会主动与他搞好关系、以换取他的“关照”。

难怪这少年人能在那么多高三学生面前侃侃而谈半点不紧张，真不愧是魏主任和熊校长都青睐有加、另眼相看的天才少年。

秦思源越是从容，王加文的态度就越是热情，到后面都称呼他为“思源同学”，姓氏都省了。

秦思源与王加文来到校保卫处，见到了低头正挨着批的秦冰言，还有高三（五）班的班主任陈碧蓉。

秦冰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秦思源来了，尴尬地小声叫了声：“思源。”随即又低下头，浑身不自在。

原本她这违反校规的行为比较严重，保安队不但要报告给她的班主任，还要通报家长，秦冰言又急又慌之际，忽然想起听到的传言，自己弟弟似乎很受教务处魏屠夫的重视，便抱着死马当活马治的心态，打了电话向弟弟求助。

秦思源看着好笑，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倔强不肯低头的姐姐嘛？

“你是秦思源同学吧？我是秦冰言的班主任陈碧蓉。”陈碧蓉主动上前，向秦思源打招呼。

秦思源暗想自己的名气这么大了？连姐姐的班主任都认识自己？

“陈老师你好，我姐给你添麻烦了。”秦思源习惯性地伸出手。

陈碧蓉怔了怔，也跟着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心里有点古怪，明明眼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在与一个气度沉稳的成年人握手。

旁边的王加文上前与陈碧蓉打招呼，陈碧蓉自然认识这个魏主任身边的左膀右臂，有些意外与忐忑：“王老师怎么也来了？”

王加文呵呵道：“正好遇着思源同学，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陈老师，这个是思源同学的姐姐吧？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教育一番就算了。”

五中的教务处权力比学生处还大，学生的风纪处分权力都握在手里，陈碧蓉原本还以为这陈老师是保卫处叫来的，正担心着呢，现在听王加文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秦冰言逃过一劫了。

其实陈碧蓉何尝想处罚自己的学生？刚才一直在狠狠地批评秦冰言，只是做样子给保卫处看的，尽可能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所以此时她忙道：“王老师说得对，这丫头是有些顽皮，我刚才也狠狠地训了她一通，估计她不敢再犯了……”

王加文笑道：“知错能改就行。如果没什么事就让她回去休息吧，太晚了影响学生的身体健康。”这话却是对保安队的队长说的。

保安队自然不敢与教务处的人对着来，见王加文与陈碧蓉都是同样的态度，也就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放人了。

秦冰言惊讶抬头，居然就这么轻松过关了？她还以为起码得记个警告处分，甚至可能要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讨呢。

她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弟弟，心里清楚，这个与弟弟一起来的王老师帮着自己说话，自然是看在她弟弟的情分上。

看来自己弟弟在学校的面子，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啊……

“谢谢王老师，谢谢陈老师。”秦思源笑着道了谢，拉秦冰言到旁边，小声地开玩笑：“姐，你翻墙离校要干嘛？不会是学什么女侠想飞檐走壁劫富济贫吧？”

秦冰言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见快下雨了，忽然想起床单被罩还有给你洗干净的运动鞋还在阳台晾着呢，就想回家一趟，将这些收起来，避免淋湿发霉。”

秦思源听得心中柔软一片：“爸妈也差不多时间回家了吧？打电话让他们收就行了。”

“打了，但今晚姥姥心脏不舒服，爸妈都赶了过去，送她去医院挂急诊呢，说今晚不回家了……”

这也是秦冰言不敢让保卫处联系自己爸妈的原因，她实在不愿再给爸妈添麻烦、让他们操心了。

秦思源听得一怔，轻叹口气：“现在公交车都停了，你就算翻墙离校也回不了去啊……打车估计你也不舍得。”

“我跑回去就行，四五公里的路不算什么，来回都不到十公里，我原本想着收好衣物关好门窗就跑回来，没想到保安队今天换了巡逻路线，真是倒霉……”秦冰言一脸的懊恼，显然偷偷翻墙离校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啊……”秦思源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心疼。

在这样气温只有个位数的夜里，跑个十公里来回……

这丫头还没到18岁啊……想到前世在普林斯顿见过的那些同年纪女生，天天想着的是怎样过精彩的生活、吃喝玩乐泡吧唱歌开PARTY恋爱拍拖享受青春，秦冰言却得操这些心遭这些罪……

秦思源伸手按在秦冰言的头发上，温声道：“姐，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被单鞋子什么的淋湿就淋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再买新的。你高三了，专心备考才是关键。”

秦冰言轻轻拍开秦思源的手：“没大没小的。买新的多浪费钱，而且我还担心窗户没关，到时雨水淋进来，地板都会泡坏的。”她顿了顿，又低声道：“总之谢了，思源。”

“姐，你回去宿舍吧，我回家一趟就是了。”

“你？”

秦思源没好气：“我有钱，可以打车。我才不会学你这么傻跑步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刚被逮着，还有可能离校吗？我倒无所谓，那边的王老师会给我几分面子的。放心吧，姐，你弟弟不是小孩子了，已是男子汉了，你可以再依赖我多一点。”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以及他脸上那自信阳光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秦冰言总觉得鼻子酸酸的。那个总是躲在她羽翼下的弟弟，已经长大了，还会反过来护着她照顾她了。

只是……这臭小子近来变化太大了，大到她有时想起来，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弟弟。

最终秦冰言被班主任陈老师“押”回宿舍了，秦思源和王加文说了要离校回家的事，王加文有些犹豫：“现在太晚了，又即将下大雨，怕不安全，要不我陪你走一趟？”同意住校生深夜离校的责任极大，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得当背锅侠。

“不用不用，我直接打车到家楼下，然后住家里，明天早上再回校，王老师跟着跑这趟多不好，万一下大雨还不好回校。如果王老师不放心，我和魏老师打个电话？”秦思源体贴地问了句。

“还是我打吧。”王加文走开给魏德海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回来道：“思源同学，我给你打车。还有，你记下我的号码，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费用方面不用操心，我手机支付就行。”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在保卫处签了放行条，又通过打车软件很快就叫来了一辆网约车，亲自送了秦思源上车，又叮嘱司机务必将学生平安送到家门。

不得不说，这王加文老师跟着老魏学到了许多，这路也是越走越宽了。

十几分钟后，秦思源回到家里，给魏德海、王加文打了电话报过平安、表示感谢，然后便匆匆去收衣物、关窗户，刚忙完没两秒，外面便哗啦啦地下起了雷暴雨，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惊雷阵阵。

秦思源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爸妈，问了下姥姥的情况，知道并无大碍，但得留院观察几天。

“爸，妈，你们今晚不回来了？”

“我们在病房里随便应付一晚就行，外面下雨，你姥姥身边也离不了人。”老妈沈兰萱说着，又惯例地说教了几句：“小孩子操这么心干嘛，赶紧睡觉，都不看看几点了，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吧？你爸可是说了，你会考出个好成绩，我等着呢。”

结束通话，秦思源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他意识到自己那赚快钱给爸妈作为生意的资本，然后坐等爸妈赚大钱、安心当个富二代的想法有点太想当然了。

前世，他爸妈从小就习惯了他耀眼无比的数学天赋，又一路见证他两次拿IMO满分金牌、高二便被世界第一的数学殿堂名校普林斯顿大学录取、只念了一年半本科便提前毕业、继续读研。所以爸妈从没操心过他的学习，也从没因为他年纪轻就忽视他在家庭里的发言权，反倒很多时候都极为重视他提出的意见。

但在这个世界里，原主只是个普通的理科尖子生，并没太出众太耀眼的表现，甚至还因为中考遭遇滑铁卢而让爸妈操心难过不已。在这样的情况下，爸妈又怎可能不将他当成小孩子？这样别说决定自己未来了，连家里的事务都难以插手。哪天他真的赚了一百万丢爸妈面前，估计他们得吓坏，甚至可能会引起信任危机之类不可预知的问题来。

果然还是得像前世那样，以无可匹敌之成绩横扫学校，才会让爸妈在自豪之余更能听得进他的意见。

今天在学校里不也一样吗，如果不是他展示出足够的数学实力，又怎会获得魏老师的认可？更别说拥有去食堂二楼吃饭的权限，连老姐违反校规都能轻轻抹过了……

作为一个高中生，学习成绩才是一切！

秦思源暗下决定，看来这次期中考试不能轻忽视之了，必须要取得耀眼的成绩，奠定将来话语权的基础！

……

一夜听风雨。秦思源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雷雨停了又重新下，雨点打在窗边的声音断断续续。

睁开眼时天已亮了，这样的天气自然没法子去跑步，秦思源坚持着做了几组俯卧撑作为代替，擦干汗水，换上校服出门去上学。

早餐是来不及买了，他打算回校再吃。

外面下着细雨，秦思源打着伞离开家，走向公交车站。

昨晚的雷暴雨让地上处处是积水滩。

正当秦思源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大水坑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拐弯处转出，正好压过大水坑。

哗啦——

大片的水花在轮胎的作用下有如白练般飞溅而出。

秦思源因为晨运体能消耗大，身体灵活性下降，闪避不及顿时被浇了个正着，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一声女孩的惊呼响起：“停车！”

刹车声响起，前面的黑色轿车很快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黑色西服的女司机下了车，然后后车门也打开了，先是穿着校服裤的长腿伸了出来，小心踩在湿漉漉的地上，然后便看到一个秀美绝伦的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略显不安与歉疚的清澈目光投向浑身被脏水浇透、狼狈不堪的秦思源。

秦思源抹了把脸上的水迹，同样看向前方。

穿着高中校服，却难掩其娇俏容颜的少女在细雨中仿佛发着光。

目光相撞，下一秒，秦思源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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