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非要留在这儿不可?”广白眉头紧蹙,目光直直地看向余舟青,语气中虽带着几分质问,却也隐忍着情绪。他之所以这般克制脾气,全然是瞧着这孩子身世着实凄凉。若是换做旁人如此纠缠,他二话不说,直接拎起来扔出太虚宗,想必也无人敢说他半句。
余舟青好不容易才将心底那份如潮水般的悲伤勉强压下,面对广白师叔祖此刻的烦躁,他又怎会不知其中缘由。他向来不是那种厚颜无耻、赖着不走的人,只是如今这茫茫天地间,除了此处,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何地可去。“老祖,求求您就让我留下吧,我会做饭洗衣,什么活儿都能干。我别无所求,只要能有个容我睡觉的地方便足矣。”他眼中满是期许,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望着余舟青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广白的心不禁微微一软,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先前的烦躁已然消散殆尽。他思索片刻,心中权衡一番,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行吧,呐……”师叔祖伸出手指,指向灵田山坡的另一面,继续说道:“那边原是一些弟子居住之处,你自个儿随意找间房住下便是。”
“至于洗衣做饭这些事,就无需你做了。平日里没什么事,千万别来叨扰老夫。那边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吃食你也自行设法解决便是。”广白的语气虽依旧带着几分随性与淡然,却也隐隐透出一丝难得的宽厚。
余舟青听闻此言,心中欣喜若狂。自渔家村那场变故后,他的世界仿佛被阴霾笼罩,许久未曾有过这般纯粹的喜悦。此刻,他的脸上难得地绽放出几分灿烂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就要拱手作揖,向广白师叔祖表达自己满心的感激之情。然而,广白却摆了摆手,打住了他的动作,略显疲惫地说道:“去吧去吧,老夫要休息了。”
......
灵田的后山坡上,错落排列着一排房屋宿舍。往日,这里想必也曾住满了朝气蓬勃的弟子,处处洋溢着修行的热忱。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却不见一人身影,空留这些建筑在微风中静静伫立。
奇怪的是,尽管如今无人居住,可这里全然没有久无人烟的破败与荒芜之态。每一处角落都整洁依旧,窗明几净,地面纤尘不染,仿似是有人打扫过一般。
余舟青一路走来,手中仅拎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他仅有的几件衣物。这便是他如今全部的家当,简单得令人心酸。他顺着屋舍踱步到末尾,随意挑选了一间屋子。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对他而言,着实没什么需要收拾整理的,仿佛他的到来,不过是给这空寂的房间添了一丝微弱的人气。
余舟青慵懒地卧于床板之上,这处久无人居的屋子,虽说一应设置俱全,可那棉被是没有的。他静静地望着屋顶,思绪乱飞。每当独自一人时,各种纷繁的念头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往后的日子,难道真的就这般庸庸碌碌地过下去吗?”余舟青在心底暗自思忖,那曾经炽热的复仇之心,随着自己无法修炼的现实,正一点点地黯淡、消散。
“唉,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吧,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怅惘。
“大林哥,你如今究竟在何方呢?”
就在他沉浸于这无尽的胡思乱想之时,胸口处陡然一阵剧痛袭来,恰似刚踏入灵田那日的情形,犹如钢针深深刺入,痛得他几近窒息。
“嘶……”余舟青因这钻心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摸脖颈处,试图缓解那股剧痛,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如何也动弹不得分毫。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突然无法动弹了?”恐惧与疑惑如阴霾般迅速笼罩了他的心头。
正当余舟青奋力挣扎之际,一股奇异的黑色气雾,如鬼魅般从那神秘的天目珠中缓缓逸出。这气雾仿若拥有生命一般,悠悠然弥漫开来,逐渐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其中。随着黑色气雾的蔓延,余舟青的视线变得愈发迷离,意识也仿佛陷入了混沌的迷雾之中。
须臾,当余舟青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间惊恐万分。他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无尽的黑暗之境,目力所及,除了浓稠如墨的黑暗,别无他物。四周寂静得可怕。
“我……我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余舟青的声音在这黑暗中颤抖着,带着深深的恐惧与迷茫。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内心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就在余舟青满心恐惧、不知所措之时,骤然间,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这黑暗中突兀响起。“舟青,舟青。”那温柔而又亲切的语调,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心田,竟是他娘亲的声音!
刹那之间,这声音陡然一变,变得浑厚而有力。“舟青,舟青。”没错,这正是他父亲那熟悉的呼唤,可在这诡异的黑暗之中,却莫名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意味。
余舟青还未来得及从这接连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那声音再次陡然转变。“小豆子,走……我们去玩去。”这充满童真与欢快的呼喊,是他村里玩伴唤他时的声音啊!
“这是梦吗?”余舟青神情恍惚,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对,应该是一场梦。”
然而,就在他处在思考中,一声怒喝如雷霆般在黑暗中炸响:“你怎么这么废物?”竟是父亲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斥责,犹如一道闪电劈进余舟青的心间,吓得他整个身躯猛地一哆嗦。
父亲愤怒的吼声还在黑暗中回荡,紧接着,娘亲那带着痛苦的声音幽幽传来:“孩子...孩子,娘好疼...”刹那间,余舟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他彻底慌了神,在这无尽的黑暗与错乱的声音中,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与无助。
那两道他生命中最为熟悉、此刻却透着无尽痛苦与斥责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一刻不停地重复回响。
“啊……”余舟青终于承受不住这如潮水般涌来的折磨,精神几乎濒临崩溃。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声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整个人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犹如狂风暴雨中一片飘零的落叶。
与此同时,在灵田的小竹屋内,正闭目休憩的广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一般,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他的身形瞬间从床榻上消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下一刻已然站在了屋顶之上。他目光如炬,直直望向灵田后山坡的方向,口中低声呢喃:“哪里来的魔气?”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余舟青此刻便在后山坡。只见他身形又是一闪,宛如鬼魅般,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后山坡弟子宿舍之前。
然而,当他匆匆赶到之时,那先前敏锐感知到的魔气,竟如同虚幻的泡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广白眉头紧锁,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消失了?”四周静谧无声,唯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罢了,且先去看看那小子。”广白暗自思忖,旋即便迈步踏入余舟青的房间。
一进屋,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头大汗的余舟青。只见余舟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一般。广白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疑窦丛生。他探出一道神识,如丝线般轻柔却又敏锐地钻入余舟青体内,试图探寻其中的异常。然而,神识在余舟青体内游走一番后,却毫无所获,这愈发让他困惑不解。
“你刚刚可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广白目光紧紧盯着余舟青,试探性地问道。
“没……没有。”余舟青仍在剧烈喘息着,说话间气息紊乱,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是怎么了?”广白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我……我做噩梦了。”余舟青缓了缓,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
“噩梦?”广白面上的疑惑之色丝毫未减,目光紧紧盯着余舟青,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紧接着,又是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探去,试图从余舟青身上找到一丝异常的蛛丝马迹。然而,一切依旧如同先前那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什么都没能发现。
广白见余舟青并不像说谎,转身便出了门。一到门外,他立刻将神识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灵田。
“奇怪,方才那魔气不会有错,瞬息之间怎么消失的这般干净?”广白喃喃自语,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