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伢拖着仿佛被千钧重负压得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家的方向艰难走去。
此时,已然是万籁俱寂的半夜时分,平日里弥漫着宁静祥和气息的乡村夜晚,此刻却静谧得让人毛骨悚然,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原本温柔的月光,此刻被厚厚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只吝啬地偶尔透出几缕微弱得可怜的光线,那光线好似鬼鬼祟祟窥探人间的眼睛,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幽光,为这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又惊悚的氛围。
村子里空空荡荡,宛如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个人影都寻觅不见。
唯有王猛伢那凌乱且沉重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孤独地回响,每一声都仿佛是命运无情的锤子,重重地敲打着他那已然混乱不堪、千疮百孔的心。
他神色匆匆,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慌乱交织的复杂神情,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的迷雾森林,找不到方向。
脑子里更是像被顽童搅乱的一团麻,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回忆、疑问在其中疯狂地交织缠绕,理不清,剪还乱。
他自己也完全陷入了混沌,根本不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凭借着仅存的本能,机械地挪动着脚步,整个人如同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前行。
徐香香今天跟他说的那些话,仿佛是一颗颗携带着巨大威力的重磅炸弹,在他毫无防备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接连爆炸开来。
“江杏梅死在了乡政府。”
“死后拉到了医院。”
“八万块钱。”
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尖锐无比的刀,毫不留情地狠狠扎进他的心窝,带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些话语更似一群挣脱缰绳、疯狂不羁的野马,在他的脑里肆意地横冲直撞,那股猛烈的冲击力撞得他眉骨生疼,仿佛下一秒眉骨就要不堪重负地被撞得裂开。
那尖厉的声音在他耳畔如狂风般呼啸而过,卷起无尽的尘土,搅得他内心尘土飞扬,一片混沌,让他原本就沉浸在痛苦深渊中的内心变得更加混乱无序,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王猛伢心里再明白不过,徐香香绝非那种会闲来无事凭空捏造事实的人。
她与江杏梅之间,实在是毫无瓜葛,八竿子都打不着。
他绞尽脑汁,搜遍了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也实在找不到她要编造这样谎言的丝毫理由。
这也就意味着,徐香香所说的极有可能是残酷的事实。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江杏梅刚去世的时候。
那时,他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吴仁义面色凝重,一脸沉痛地告诉他,江杏梅犯了病,情况万分危急,乡里和医院得知消息后,都已经拼尽全力展开了抢救。
独眼祝也在一旁附和着,满脸惋惜地说抢救了好长一段时间,医生们想尽了各种办法,终究还是没能把人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那时的他,悲痛欲绝,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去了灵魂,如同坠入了无尽黑暗的深渊。
在极度的悲伤之中,他对吴仁义的话丝毫没有产生怀疑,全盘信以为真。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见江杏梅最后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她安静地躺在停尸房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那颗破碎的心稍微好受一些,得到一丝慰藉。
然而,当他怀着悲痛与急切的心情,刚要往停尸房走去的时候,吴仁义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朝一旁努了努嘴。
王猛伢顺着吴仁义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王汉雄一脸怒容,原本紧握的拳头虽然刚刚才稍微松开了些,但那满脸的愤怒与悲痛依旧清晰可见。
王猛伢心里明白,此时若执意去停尸房,以王汉雄此刻的情绪,恐怕会彻底激怒他,从而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忍着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悲痛与不舍,如同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困兽,停下了脚步,无奈地作罢了去见江杏梅最后一面的念头。
可这个未能实现的心愿,就像一根锐利的刺,深深地扎在了他心里,每回想一次,就像有人在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刺痛感便会再次袭来,让他痛不欲生。
此刻,王猛伢的脑子在经历了一阵天翻地覆的混乱后,如同暴风雨后的湖面,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思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混沌不堪,陷入无尽的迷茫。
他静下心来,越琢磨越觉得整件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尤其是吴仁义的种种表现,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似乎都在隐隐暗示着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此深入地推想下去,疑点竟如夜空中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繁星,让人眼花缭乱,数都数不过来。
就拿吴仁义当时的言辞来说,为啥非要反复、刻意地强调江杏梅一犯病就立马送了过来,还再三信誓旦旦地表明乡里和医院都尽了最大力量呢?
乡里那句俗话“瓦片盖屁股,越盖越露”,此时就像一盏骤然亮起的警示灯,在王猛伢的脑海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吴仁义这般刻意强调,难道背后真的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极力地去掩盖吗?
这就好比一个人越是急于向别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越容易让人觉得他在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有当时在医院的场景,也处处透着古怪。
为啥吴仁义一脸的不安,那神情就像心里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七上八下,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而且为啥黄所长也在医院呢?
派出所黄所长平日里跟江杏梅的事儿压根扯不上半点关系,他的工作范畴与遵纪守法的江杏梅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出现在那儿,实在是太反常了,就像一个不该出现在舞台上的演员,显得格格不入。
王猛伢当时完全被江杏梅的死讯给砸懵了,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根本没心思去细究这些反常之处。
可现在静下心来,这些疑点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他心里不停地爬动,那痒痒的感觉挠得他心里又痒又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地拨弄着他的心弦,让他坐立不安,内心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王猛伢又想到,若江杏梅的死毫无问题,那王汉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得到八万块钱呢?
这八万块钱就像一颗突如其来的巨石,投入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在王猛伢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他试图从徐香香的传言里找出破绽,想证明这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然而,顺着这个思路深入推测下去,却发现种种迹象反而像是在给徐香香的话提供确凿的证据:
江杏梅很有可能是死后才被拉到医院的。
说不定是一份涉及几万块钱的协议,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王汉雄给束缚住了,使得江杏梅的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画上了句号,仿佛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而他们都只是这盘棋中的棋子。
想到这儿,王猛伢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死死压住,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重重,胸口憋闷得厉害。
更让王猛伢感到窒息的是,他对江杏梅死后发生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
在江杏梅去世后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深陷在自责和悲痛的泥沼中无法自拔,像一只胆小怯懦的鸵鸟,把头深深地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地躲避着一切与江杏梅有关的消息。
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厚重的屏障,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耳朵,让他本能地害怕听到任何关于江杏梅的消息,仿佛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再次撕开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让痛苦重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将他彻底淹没。
在这寂静的夜晚,王猛伢站在村头大树下,望着那被云层遮挡的月亮,心中的疑惑与痛苦如影随形。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开这些谜团,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他必须要弄清楚江杏梅死亡的真相,哪怕真相会让他更加痛苦,他也绝不退缩。
可这真相,究竟隐藏在何处?
又会给他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冲击呢?
不知不觉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东方的曙光宛如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从地平线的那头,一点点地挤了进来。
那原本浓稠如墨的夜色,此刻也像是一层轻柔的薄纱,正被缓缓地褪去。
柔和而温暖的光线,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洒落在王猛伢那憔悴的脸上,映出他那灰白如纸的面庞,逐渐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经过这漫长一夜的辗转反侧,王猛伢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如麻,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
终于,在这黎明破晓之际,他心中有了决断,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他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怎样的艰难险阻,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定要弄明白江杏梅的死亡真相。
他其实也不知道弄清楚了又能怎样,未来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没想那么远。
他只是单纯地被一种强烈的执念驱使着,江杏梅的死,就像一根锐利无比的刺,深深地扎在了他心里,不拔出来,他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这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让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隐隐的刺痛。
王猛伢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匆匆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去寻找线索。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杏梅家,想着从王汉雄那儿打听点消息。毕竟王汉雄是江杏梅的丈夫,他或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不一会儿,王猛伢就来到了江杏梅家的门口。
只见大门紧闭,院子里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一般。
他上前敲了半天门,“砰砰砰”的敲门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响亮,可却始终没人应答。
王猛伢心里有些失落,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隔壁的张婶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张婶,您知道王汉雄去哪儿了吗?”
王猛伢赶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
张婶瞅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停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听他说好像是去城里有点事儿。”
王猛伢谢过张婶,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琢磨着,王汉雄去城里干啥?
难道真的和江杏梅的死有关?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更加坚定了去城里寻找王汉雄的决心。
到了城里,王猛伢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听王汉雄的下落。
他穿梭在大街小巷,询问了一个又一个人,可得到的都是摇头和不知情的回应。
找了半天,依然一点线索都没有。太阳渐渐西斜,天色也越来越暗,王猛伢的心情也如同这逐渐暗沉的天色,变得愈发低落。
正当王猛伢垂头丧气,满心失落,几乎要放弃寻找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
透过那脏兮兮的窗户,他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汉雄。
王猛伢心中陡然一喜,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曙光,赶忙快步朝着小饭馆奔去。
他来到王汉雄身边,伸出手,激动地拍了拍王汉雄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汉雄,可算找到你了。”
王汉雄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清是王猛伢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十分难看,那表情就像突然见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二话不说,猛地站起身来,抬腿就要走。
“汉雄,你等等,我就想问你几个关于杏梅的事儿。”
王猛伢心里一紧,赶忙伸手拉住他,焦急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渴望。
王汉雄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如霜,冷冷地说:
“还有什么好问的?人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跟你有啥屌关系,别跟着我,我上厕所。”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饭馆后面走去。
王猛伢无奈,只能在原地左等右等,可半天都不见王汉雄出来。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便到前台询问。
前台服务员指了指厕所旁边,说:
“厕所旁边有个后门,刚刚那人早就从那儿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王猛伢听后,心中一惊,王汉雄为何如此慌张躲避自己?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难道江杏梅的死背后,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