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就当你有钱吧。”莳柳说,“钱此物用起来就像舀水一样,要么从桶里舀,要么从缸里舀,你认为你家钱多,尚算是湖。”
“然则,再大的湖也有消减甚至干涸的一天,神力也是一样。懂吗?”
“再说,窥他人之未允失德行。”
嗯,挺讲究。
原来还在话题中!
机智如张却:“意思就是说,你的神力就像我们普通人的钱,要省着花。不是,莳柳小姐,你刚刚是说神力没错吧,你真是神不是妖精?”
莳柳无力地白他一眼,幽蓝像戴美瞳的瞳晶里倒影一张清澈蠢脸:
“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吃人。心里有分寸就行。”
她其实想说把她当朋友一样相处就好,过去的几千年,她就是那样做的。
但看这一时代这个跑腿的性子似乎具有不定性,需要捏着点用,不然会像狗一放绳就撒野,魂能给你跑没。
驯人而已,她得心应手。
再有他那个堂哥,品性与西门庆简直不相上下。
一上岸就遇上俩极品,也是运气了!
仅一天的观察,从古朴小镇到喧嚣繁城,人类的行止风貌无一不透着自我舒适悦己的态度。
男女的地位尊卑在几千年光阴洪流中总算处于相近水平。
恍惚有了些她出世时期的感觉。
却叹如今已非是她们主场。
卑躬屈膝显然于张却而言实在受罪,得令便敞性了。
往莳柳边上又凑了凑,莳柳指着两人之间一拳空间:“分寸。”
张却讪讪,往回挪一挪。
动作大,实际根本没离远三寸。
莳柳看着他朝主人求抚的家犬模样,也不忍再黑脸。
莳柳还不十分了解张却,然而张却哈哥的诨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友圈里,谁不知道他性格开朗,会来事?
除非他不想,不然没人能招架得住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软磨硬泡。
如此本事来源于他上学时期高不成低不就,能混到大学毕业全靠老师盯,家长训,自己嘴皮子磨。
一来二去,终究是没烂成,还意外练就了一副超强抗压金刚之躯,一张口灿莲花不烂之舌。
当然,他本性的展示全看对方是谁。
大多数时候,都是风度翩翩开朗帅气的富少形象的。
张却得意忘形,追着问:“所以莳柳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话本里的孙悟空知道吗?”
“齐天大圣孙悟空,七十二变大闹天宫,没人不知道。”
“读物终究是读物,不过如果按此标准来判的话,我比其或有过之。”
“这么厉害!”
“鼎盛时期。”莳柳补充。
“鼎……,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很多事不记得,如非必要法力不能乱用,否则后患无穷,会死人的。”
“死人?!”
“死人。且最危险的就是你。”她不是开玩笑,“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招来祸事,最好不要对外透露我跟你们不一样的任何信息。”
“可我爸知道你的。”
“他在乎你吗?”
“应该……在乎吧。”
“那就够了。”
“莳柳小姐,”张却牙齿有点打颤,后背凉幽幽,摸着耳后发间的硬印,“你,你不会害我吧?你的话听起来……挺像威胁的。”
果然,他还是太机智了,没有把莳柳不可思议的一面全交代给老豹头。
不由自主张却退开好远,竟是比呵斥还有用。
“我梦到你之后,耳后就出现一个印,为……为什么?是因为你才出现的对吗?我爸也梦到你了,为什么他没有?”战战兢兢。
“谁知道呢,大概是你的福气。”莳柳象煞有介事。
她不想费口舌讲那冗繁的使命机制。
每轮闭关,她都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寿数将尽的那种,逆天为其改命。
名利福禄是报酬。
她要的,是日后某一时刻醒来,有一个绝对忠实的人充当她的现世使用手册,带她最快融入新环境。
顺带跑个腿,让她不那么累。
恍惚应是受了某人影响,感觉压榨别人真是好神爽心快。
能被她选中的人,其后代品性都不会太差——不仅得益于上梁的正,还费她神力预设。
她在具有传承作用的人类的血液里注入,封储微许神意,那丝神意会在生命迭代的过程中自主选择合用之躯,在她苏醒之际同时觉醒,驱使宿主履行使命。
一般都是原宿主次子承担此任。
不是老二有多特别,只因她太善良,要给传更使命者留纯粹一脉。
载令宿主只生一个孩子?
那不行。
必须有二。
他的命是她送的,只掌控这一丝丝的思想真是太人性了。
已经违背了神的性质。
之后有无三四无所谓。
当然,也不要想接受跑腿使命的老二命运有多悲惨,过去跟过她的所有人,大多数结局都不错。
莳柳瞧着他怂样,再次感慨人性的不稳定。
心中却是暗笑,说:
“你是什么世间罕有的宝贝吗?我害你!有时间在此妄想,不如把我交代的事认真做好对你更有利。”
说完真没绷住浅浅笑了一笑。
虽然是嗤笑。
但真是比冷脸好看太多了。
心里逼逼叨叨好几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的哈哥酥饼体质又上来: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来历,书上有没有记?”
“你说说呗。”
“我耳朵后这印是什么,影响我生命健康吗?”
“我有个问题憋一晚上了,一直想问你,你昨天要听我们前三百年的历史是为什么?”
“你是那个时代活过来的?”
“还是因为……”
“我不想施术不代表我不能施术,不想当哑巴就要学会在恰当的时间闭嘴。”
莳柳眼中淡淡幽光微一斜,哈哥麻利缩颈。
“你不是要看季先生的画本吗,我去看他醒没醒。”
“找我有事?”季逾拉开叩响的门,探出副雅致帅死了的模样。
张却先客套他的吃睡问题,得到一副温和嘴脸才问看他画的事。
季遇说,想看就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
他没有其他艺术工作者的忌讳,稿图、灵感这类东西不怕展露人前,因为即使他把精绘细作的图纸给同行,他们也绣不出和他一样自带神彩的绣品。
起草的随记就更没说了。
得到主人许可,莳柳这才拿起几上画本自如翻看。
画本的其他页,几乎画的都是恢弘大气的山河图。
季逾整理妥当仪容,在莳柳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拿出手机自顾戳点。
莳柳仔细看完季逾的画,双手放归原处,朝季逾略颔首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