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像前的石板路还未修补完全,水泥填补的缝隙在路灯下泛着奇怪的颜色。
加藤明小跑着来到神乐奈绪身旁时,她正站在一家移动式的章鱼烧摊前。
他目光扫过摊主挂着的“灾后重启,第二份半价”的牌子,伸手拍了拍神乐奈绪的肩膀。
“哟!你来了!”
她回头时,发间的木质发簪划过一道弧度,手里还捏着两个粘着碎屑的木签。
“老板说今天的章鱼都是中午安全后才买到的,不太新鲜,你就将就着吃吧!”
摊主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沾满了洗不下的油污的围裙上用红线绣着“阿健的章鱼烧”,左胸口袋上别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马克笔。
此时,他正用竹夹翻动着铁板上的丸子,油渍“彭彭”地飞溅在他的围裙上,他却笑得像个孩子:
“小伙子,尝尝看?虽然章鱼不太新鲜,不过上面可撒满了我老婆特制的盐!”
“盐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氯化钠吗?”
加藤明一边笑着握住神乐奈绪的手,一边道:
“给我们来两串吧。”
“好嘞!”
摊主一边爽快的答应,双手熟练地翻动丸子,一边反驳道:“那可不一样,这我老婆特制出来的盐啊,它就是味道更好吃一点!”
“是不是里面施加了爱的魔法啊?”
神乐奈绪也笑着接话道。
“说不定还真是!”摊主笃定地说道,还没说完,他就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加藤明和神乐奈绪也笑了起来。
在摊主准备章鱼小丸子的间隙,加藤明开始观察起这个小摊的布置。
餐车旁摆着两排六个折叠桌,上面还贴心地摆着三张遮阳大伞,底下已经坐满了人。
每个折叠桌上都摆着几束小花,瓶身贴着便签:“感谢大自然送给我的花——阿健”。
这时,阿健把烤好的丸子装进纸袋,袋子上还画着一个滑稽的笑脸。
神乐奈绪见状噗呲笑出声,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社区群里的聊天记录,有人晒出了阿健免费送的章鱼烧,
“没想到老板你还挺有善心的!”
阿健笑了笑,突然从餐车下面搬出两个大纸箱,“这里面是我买给那些可怜孩子的零食,本来以为今天的烟火大会不会有多少人来,没想到生意还是这么火爆。”
“我现在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两位帮我把这个箱子送到最近的那家福利院?”
加藤明一边接过丸子,一边笑着答应道:“当然!”
离开时,加藤明回头看见有几个孩子正在往折叠桌上的瓶子里加水。
那几个孩子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枚硬币大小的护身符——这是猎妖司发放的简易驱邪符。
“虽然,经历了那样的灾难,但是大家都还是在好好生活啊!”
神乐奈绪一口吞下一枚章鱼烧,一边口齿不清地感叹道。
两人抬着纸箱拐出八公像广场时,凉风已经卷着热闹的人气扑面而来。
神乐奈绪的木屐踩在未完全干透的水泥缝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惊走了墙根下正在觅食的流浪猫。
“福利院在老街那边,不算远,我们就不开车了,直接抬着过去吧!”
加藤明用下巴指了指前方拐角,那里的路灯正在维修,还有几名自愿加班的工人围在路灯旁边哼着歌,笑着维修路灯。
“我们可得快点修,别耽误了晚上的花火大会!”底下负责扶持梯子的工人大叔一边递着工具,一边笑着说道:
“你可得快点,不然是赶不上的!”
上面的工人大叔闻言笑骂道:
“开什么玩笑,你在质疑我的速度吗?”
说罢,他也加紧了手上的速度,“喂,你这个家伙,递个工具而已,都这么慢吗?”
“哈?”
加藤明两人一边笑着看两人斗嘴,一边向着福利院直直地走去。
老街的石板路坑洼不平,新添的水泥块在路灯下泛着灰白。
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推着平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车上堆着成箱的儿童玩具。
“是社区志愿者!”
神乐奈绪低声说道:“今天下午我还看见他在清理废墟。”
那名志愿者好像听见了神乐奈绪的话,笑着回头,目光聚焦在两人手中的纸箱上。
“哦,两位也是来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送物资的吗?”
他指了指身前的平板车,道:“不嫌弃的话,就放在这上面吧!”
“怎么可能会嫌弃,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加藤明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把零食纸箱放在平板车上,
“不过,这个零食不是我们捐的,我们只是代替八公像公园那里的章鱼烧老板送过来而已。”
志愿者闻言摆了摆手,“哎呀,大家都是来做好事的,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福利院的铁门锈迹斑斑,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其实容纳不了太多孩子,但是由于灾难的发生,整个东京都多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每个福利院都不得不超额接纳。
福利院的门牌旁,新钉了一块木牌:“阳光小屋感谢猎妖司捐赠的驱邪符”。
几人推开门的刹那,消毒水的味道伴着饭团的香气扑面而来,正在草坪上活动的孩子们像受惊的麻雀一样齐刷刷地扭头。
“哇!是新的哥哥姐姐!”
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男孩率先反应过来,趿拉着不合脚的拖鞋跑过来,仰头望着加藤明手里的纸袋,“是章鱼烧吗?阿健叔叔做的!”
神乐奈绪蹲下身,木屐在草坪上压出浅浅的印子,她把纸袋递给男孩,掏出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汗珠,道:
“是啊,还有那个箱子里是阿健叔叔让我们送来的零食哦!”
志愿者推着平板车径直走向活动室,塑料玩具在箱里哗啦作响,加藤明注意到门廊下面坐着个沉默的少年,膝盖上摊开了一本画满涂鸦的笔记本,铅笔尖在“爸妈”两个字上反复涂抹,纸页都几乎被戳穿。
那孩子似乎注意到了加藤明的目光,一抬头,瞬间就认出了加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