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命婚契

月光像融化的水银漫过窗棂时，苏清雪正在笔记本上默写第三十七遍《申论规范表述》。空调外机发出濒死的嗡鸣，将她天然呆的侧脸轮廓映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突然从9跳成100000+，弹幕瀑布般冲刷而过。

“叮——“

金属刮擦声刺破耳膜的刹那，苏清雪手中铅笔“咔“地折断。墨汁在“基层治理创新“的标题上晕开，化作一只血色的眼睛。她茫然抬头，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全息面板正渗出沥青状物质。

【00:04:59】

倒计时数字如同正在结痂的伤口，弹幕突然爆炸：

“主播快看系统说明！“

“天啊是往生小区的图标！“

“龙国要完...“

苏清雪被“龙国“二字刺得清醒过来。她摸索着找到摔在床脚的手机，摄像头对准悬浮的诡异界面。十张证件照在血雾中沉浮，前九张都标注着猩红的“已被选择“。

当指尖触碰到第十张灰雾笼罩的照片时，锁骨处的花瓣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迷雾散尽的瞬间，苏清雪听见记忆深处青铜铃铛的震颤——三年前校车冲下高架桥时，燃烧的残骸里也传出过这种声响。

证件照上的男人穿着玄色云纹长衫，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朱红栏杆上。月光将他半边身影镀成冷白，未被照亮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让苏清雪想起博物馆那尊镇馆的汉代玉雕。

“顾...玄？“她无意识念出照片下的鎏金小字，弹幕突然停滞。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寂静中，苏清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要震碎胸腔。

【00:00:03】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苏清雪突然扑向床头柜。备考资料如雪片纷飞，她将三罐临期旺仔牛奶塞进行李箱时，罐底“往生食品“的LOGO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轰！“

虚空裂开的刹那，七百二十枚青铜铃铛在往生小区同时震颤。顾玄放下修剪彼岸花的银剪刀，缠绕腕骨的锁链发出预警嗡鸣。他望着撕裂夜空的婚契通道，指腹抹过文书上“顾玄“二字，一滴心头血悄然渗入朱砂。

苏清雪跌坐在爬满青苔的欧式铁门前，怀里的易拉罐滚落到男人麂皮靴边。当她抬头看清逆光而立的身影，锁骨处的胎记骤然绽放血色光华。整条往生路的窗户同时亮起，正在打麻将的剥皮鬼僵住动作，红衣管家捧着的婚书哗啦散落。

“苏小姐。“顾玄弯腰拾起旺仔牛奶，冷白指节叩在LOGO浮雕，“你带了很有趣的嫁妆。“

苏清雪呼吸停滞。男人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手背，带着雪松与冥河交织的气息。三年前燃烧的校车里，那个将她抱出残骸的身影，转身时扬起的发梢也是这样拂过她染血的眼睫。

“您...认识我？“她声音发颤，看到顾玄玄色衣摆下隐约有锁链纹路流动。红衣管家突然五体投地，额头紧贴的青石板浮现血色咒文。

顾玄指尖抚过易拉罐凝结的冰霜，白雾升腾间化作暖流：“2021年9月15日，江城二中校车事故唯一幸存者。“他转身时，往生小区地底传来九声锁链崩断的巨响，“我说得对吗？“

苏清雪下意识按住锁骨，那处皮肤烫得惊人。没等她回答，顾玄已经转身走向爬满紫藤的欧式别墅。月光在他脚下铺成流动的银毯，青石板缝隙里渗出丝丝黑雾，却在触及男人衣角时温顺如猫。

“尊上，婚房安排在顶楼观星阁。“红衣管家佝偻着背递上鎏金钥匙，青铜锁眼雕刻着十八层地狱图。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栋别墅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顾玄皱眉弹指，门楣上悬挂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越鸣响。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的八音盒旋律。苏清雪注意到管家后颈渗出冰晶，那是极度恐惧才会出现的尸汗。

“苏小姐喜欢星空吗？“顾玄推开镶满彼岸花的珐琅彩门，玄关镜面映出两人身影。镜中的他衣摆下锁链缠绕，脚底踩着九颗嘶吼的骷髅头。

苏清雪抱紧怀里的旺仔牛奶，天然呆的杏眼眨了眨：“小时候在天文馆看过星云图......“话音未落，穹顶突然化作透明，绚烂的银河倾泻而下。她踉跄后退，撞进带着雪松冷香的怀抱。

“小心。“顾玄虚扶的手掌在离她腰肢半寸处停住，缠绕腕骨的锁链却擅自攀上少女脚踝。苏清雪感觉有冰冷的东西滑过肌肤，低头却只看到摇曳的裙摆。

弹幕在此刻恢复：

【我眼花了？刚才镜子里有东西！】

【主播快看天花板！】

【那个管家在吃自己的手指！】

苏清雪仰头望着流转的星轨，突然发现某片星图格外眼熟——三年前躺在ICU时，监护仪报警声中浮现的幻象，正是这十二宫格倒悬的诡异排布。

“这是黄道星图。“顾玄的嗓音擦过耳畔，他抬手轻点虚空，天蝎座尾针突然坠落流星，“每颗星都是被我斩落的凶煞。“

苏清雪看到流星坠入顾玄掌心，化作剔透的水晶镇纸。当那物件触碰到她打包的《申论真题》时，书页突然无风自动，某道关于“危机管理“的答案被修改成血色符咒。

“苏小姐的行李很有趣。“顾玄拿起那本真题集，指腹摩挲着变异的文字，“要试试物业处的打印机吗？可以把你需要的知识点......“

整栋别墅突然剧烈震颤，水晶吊灯炸裂成万千磷火。苏清雪被顾玄揽住腰肢瞬移至庭院，看到天际裂开猩红豁口。无数白骨手臂从豁口伸出，最前端那根指骨刻着“深空之眼“图腾。

“待在阵眼里。“顾玄将苏清雪推进紫藤花架，十八朵彼岸花瞬间绽放成血色屏障。他踏空而起的瞬间，玄色长衫化作狰狞战甲，缠绕全身的锁链发出龙吟。

红衣管家匍匐在地嘶吼：“是外神眷属！他们发现了往生花！“

苏清雪蜷缩在花架下，看到顾玄徒手扯断最先探出的白骨手臂。那节指骨坠地时突然膨胀，化作三米高的骷髅巨人。弹幕疯狂刷新着各国情报部门的分析，却没人注意到真题集正在吞噬屏障外的黑雾。

当第七个骷髅巨人从地底钻出时，苏清雪怀里的旺仔牛奶突然滚落。罐底“往生“LOGO迸发幽蓝光芒，在地面勾勒出摆渡船的轮廓。她本能地抓住易拉罐对准骷髅，听到虚空传来苍老的吟唱：

“魂归忘川——“

黄泉虚影冲天而起，数百骷髅瞬间化作齑粉。顾玄挥到半空的骨鞭骤然停滞，他望着苏清雪手中逐渐汽化的易拉罐，眼底第一次泛起涟漪。

顾玄踏着虚空残影回到地面时，战甲已经恢复成素雅的云纹长衫。他凝视着苏清雪手中逐渐消散的易拉罐，缠绕在腕骨上的青铜锁链突然发出蜂鸣。十八道封印中的第四道，悄然崩解。

“苏小姐。“他伸手接住最后一缕幽蓝光点，那些光芒在他掌心凝成船型吊坠，“这是黄泉摆渡人的信物。“

苏清雪低头看着被塞进掌心的青铜小船，船帆上刻着的“往生“二字突然渗出血珠。她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抚摸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ICU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似乎也有人往她手里塞过类似的东西。

弹幕突然被金色特效覆盖：

【龙国诡事局认证：检测到SS级诡器波动！】

【能量峰值突破往年纪录！】

【建议立即进行血脉共鸣测试！】

“顾先生...“苏清雪刚开口就被尖叫声打断。整条往生路的梧桐树突然疯狂生长，枝干扭曲成无数手臂抓向天空。红衣管家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尊上！外神印记在污染地脉！“

顾玄并指如剑划过虚空，苏清雪看到他的指甲瞬间暴涨成骨刃。当刃尖刺入红衣管家心脏时，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星砂。那些砂砾落地即燃，将梧桐树化作的火炬映成妖异的紫色。

“闭眼。“顾玄突然捂住苏清雪的眼睛。她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是某种巨型生物骨骼错位的脆响。等重见光明时，所有梧桐树都恢复原状，唯有树根处残留着焦黑的卦象图案。

弹幕在此刻疯狂刷屏：

【刚才是时间倒流？】

【我录屏了！回放显示整个过程只有0.3秒！】

【这个顾玄绝对超越红衣级！】

苏清雪忽然发现顾玄的衣领染着星砂，在月光下像洒落的银河。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指尖却穿透了男人的身体——确切地说，是顾玄突然虚化成了半透明状态。

“凌晨四点的往生小区...“顾玄退后两步恢复实体，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嫣红，“不太适合人类活动呢。“

整条街道的路灯突然熄灭，苏清雪听见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十八栋别墅的窗户后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无数诡异在黑暗中窥视。她抱紧真题集后退，突然撞进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别动。“顾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玄色衣袖笼住苏清雪周身，“你在它们的食谱上，现在特别香。“

苏清雪闻到浓烈的雪松香里混进铁锈味，抬头看到顾玄脖颈浮现黑色血管。那些血管组成诡异的图腾，与她锁骨处的胎记产生共鸣。真题集突然自动翻页，空白处浮现血色笔记：

【子时三刻，往生花开】

顾玄突然闷哼一声，缠绕全身的锁链显形。其中四条锁链末端竟然连接着苏清雪的四肢，随着胎记泛红逐渐收紧。红衣管家跪地高呼：“是婚契共鸣！尊上要蜕皮了！“

锁链绷紧的瞬间，苏清雪看到顾玄后背隆起狰狞的骨刺。玄色长衫被撕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质地，更像是被岩浆重塑过的玄武岩。

“别看。“顾玄单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却裂开猩红的瞳孔，“会污染你的认知......“

苏清雪感觉有粘稠的液体渗入睫毛。当她强行扒开顾玄的手指，视网膜上倒映的画面让弹幕瞬间清空——男人后背伸展出十二对琉璃骨翼，每片羽翼都镶嵌着转动的星图，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跳动着青铜棺椁。

“尊上不可！“红衣管家撕下脸皮贴在虚空，形成血色屏障，“蜕皮期强行显化真身，九幽封印会......“

话音未落，连接苏清雪的锁链突然迸发强光。顾玄脖颈处的黑色血管如活物般游动，最终汇聚成往生花的图腾。苏清雪锁骨处的胎记突然刺破皮肤，绽放出真正的血色花瓣。

“原来如此。“顾玄低笑着咳出星砂，骨翼将苏清雪卷到胸前，“你就是我的劫。“

整座往生小区开始坍缩。苏清雪在剧痛中看到奇异的画面：顾玄跪在燃烧的古城墙头，将沾血的往生花簪进少女发间；冰封的宇宙战舰里，穿白大褂的顾玄把培养舱上的名字改成“苏清雪“；还有此刻，骨翼收拢成茧的顾玄，正用犬齿摩挲她渗血的胎记。

“咬下去。“顾玄的声音混着骨骼碎裂声，“这是你第九次选择。“

苏清雪在血腥味中闭上眼。当利齿刺破皮肤的刹那，整条时间长河泛起涟漪。十八层地狱最深处，青铜棺椁上的锁链同时断裂，棺盖缓缓推开一道缝隙。